第107章 決裂
我靠在夜澤的懷中,望著天上的星星,道:「這裡的星星比市中心要多。」
夜澤也抬頭仰望著星空:「許是這裡的天高地闊的原因。」
我伸手假裝摘下一顆星星:「送你一顆許願星。」
夜澤微微一笑,伸手接過,又攤開手掌,我「急急」道:「流星飛走了,快許願。」
隨後我握住手許願,睜開眼看到他一直望著我。
「許的什麼願?」
「你和我都心想事成。」我摟著他的腰,「夜澤,你想起了過去多少?想起了阿阮……多少?」
夜澤靜默片刻,我道:「我沒吃醋,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想起了多少。」
他一手摟著我,看向遠處:「只有一些模糊的片段。」
「那阿阮的樣子,你看清了嗎?」說到這個問題,我很緊張。
我很想知道那張照片上的女人到底是不是阿阮?
「……看不太清。」夜澤給了我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躺在他懷裡,我開始犯困,迷迷瞪瞪說起了我和肖朗在石峰房裡遇到的事。
「你是說有人去了石峰的房間?」夜澤聽了我的話,微微皺眉道。
我點頭:「柜子里的鞋印尺碼很大,應該是個男人。我們一開始懷疑是住在一樓的曹爽,但肖朗看過曹爽的腳,說不是他。我們又查過一到三樓的錄像,可是在十一點到一點這段時間,並沒什麼怪異的人出入。」
夜澤對著我露出一個淺笑:「你倒是與那肖朗很是投緣,我看他對你也很有好感。」
我擰了他肉一下:「你亂說什麼呀。不過他真是一個好人,在我來這兒以後,他幫過我不少呢。像是小雅那樣的人,石峰欺負她時,沒人敢出手,只有肖朗敢出手救她,肖朗還幫小雅處理傷口呢。還有,他和我一樣,都認為小雅並不是殺死石峰的真兇……」
「他還真是個好人。」夜澤沉吟道。
「本來他就是個好人。」
夜澤似笑非笑地望著我,捏著我的臉:「但你別忘了,他會來這裡,也是有所企圖。你對他而言也是一個妨礙者。」
其實我還是想為肖朗分辨幾句,也許是因為肖朗真的給我印象不錯,所以我主觀上認為他跟來這裡的其他受邀人不一樣。但是,夜澤也說得沒錯,知人知面不知心這種事,我也的確經歷了太多。
想到肖朗也跟其他人一樣,為了剪除競爭者會殺人,我就不寒而慄。他真的想過有殺人嗎?
夜澤的長指甲稍稍掐疼了我的手,他狀似無意地問:「還在想他?」
我立刻搖頭,然後用力抱住了他:「我在想你。」
我和夜澤手拉著手下了樓,回了我住的房間。因為夜澤的「家」——黑玫瑰沒有被我帶過來,我擔心他離黑玫瑰久了,會影響他自身的靈力,便抱著他道:「你已經在這裡很長時間了,先回家去休息休息吧。等天亮我就回去,把黑玫瑰帶過來。」
我現在真的是想黏在他身上,一刻都不和他分開。
夜澤拍拍我肩膀道:「你先去睡吧。」
我聽出他的言外之意:「你要去哪兒?」
夜澤也沒瞞我:「我再去石峰的房間看看。」
「你也覺得石峰的死有疑點?」聽到夜澤這麼說,我精神就是一震,「你在石峰的屍體時,是不是有什麼發現?」
「這個是我在石峰斃命的浴室里發現的。」夜澤將一個東西遞給我,我好奇地接過來,是一撮黃色的線團,但根本看不出是什麼。而且,這是石峰被殺的犯罪現場留下的,給張俊才更合適吧?
但從我見到他到現在,他從頭至尾都沒提到過張俊,可見他還在氣頭上。
在我的堅持下,我跟著夜澤又來到了石峰的房間,但因為有夜澤在,所以也不用再去偷鑰匙。他從裡面打開門,我就進去了。屋裡黑漆漆的,因為剛剛死過人,所以陰氣很重。我握緊夜澤的手,同時打亮了手電筒。
其實石峰死的時候,我一直期望能看到他的鬼魂,但不管是夜澤來過,還是張俊來過,石峰的鬼魂都沒出現過。如果能找到石峰的鬼魂,或許一切都能迎刃而解了。可是鬼這種東西,也不是你想讓他出來就能出來的。不然,也就不用阿俊他們那麼千辛萬苦地還查案了。
我帶著夜澤去看了那留在柜子底部的腳印。夜澤蹲下來,嗅了嗅柜子里的氣息,我蹲在他旁邊:「有什麼發現沒有?」
「時間長了,氣味都散了,看不出什麼。」他忽然看向一個角落,「看看那裡。」
我依照他的話,用手電筒照著那裡,這才發現里有個亮閃閃的東西。它卡在了柜子里的縫隙中。我把那東西從縫隙里拽出來,攤在手裡,看向夜澤。
「這是拉鏈頭上的拉片……」我說,又看了看那拉片上的字母——YKK,「這是……」
「你認得?」
我點頭,道:「YKK是拉鏈行業的鼻祖,ADIDAS、NIKE、PUMA許多衣服的大品牌拉鏈都是用YKK的。」我與夜澤相視,「這難道是藏在這裡的那個人不小心丟在這兒的?」
我看向柜子里的衣服,站起來,一件件的查找,但是找了一圈兒也沒發現這裡有什麼大品牌的衣服。想想也是,石峰是個名副其實的酒鬼,估計有點兒錢都用來買酒喝了,衣服上也就將就將就了。
「石峰的衣服里沒有什麼大牌子的,這個拉鏈片應該不是他衣服上掉下來的。」我道。
夜澤捏著這個拉鏈片細細地看著,我關上柜子,想讓證據依舊保留。夜澤的目光卻又落在了柜子後面。
「怎麼了?」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驚奇道,「那裡也有東西?」
夜澤未說話,他把拉鏈片給我,我小心地將它和那撮黃線放到桌子上。轉身看見夜澤一隻手已經將柜子推開,他彎身從柜子後面撿出一個東西來。
我湊了過去,看到那是一個紅包信封。夜澤將紅包打開,就拿出了一疊照片。
第一張就是我!那是我從超市出來的樣子,可我根本不知道是被誰拍的,又是什麼時候被拍的!
剩下的照片則是除了石峰外,我們其餘的九個受邀者!
我心中越來也越發毛,想起了那次我和聞嘉遇到的殺人狂魔,他就是憑著畫像一張一張殺人的,這個石峰也是這樣嗎?夜澤翻開相片的背面,赫然列著紅色的數字,還標著小字。我照片後面則標註了1,背面右下角是個「刀」字。
可見,序號就是石峰的殺人排號,而那些小字是他要殺人的方法。
位列第九的,竟是徐耀,右下角的字竟是「奸」——畫面太污,我不敢想了。
「雖然你是死是活,我真的沒有一點兒興趣。不過我還是好心告訴你一聲吧,你被人盯上了。」
這是徐耀曾對我說的話,我以為他耍我玩兒,可是現在看來,他分明是提前知道了什麼!
還有我早晨出來時,感覺被人追,難道不是我的錯覺?
石峰的照片無疑又作證了,心愿旅館所謂的幫你完成心愿根本就是個殺人遊戲,誰能活到最後,才能「實現」心愿。可按照張俊所說,即便是實現了願望,一樣是死。
我不敢想象除了我之外的其他八個人也都已經有了「殺人計劃」,甚至也像石峰這樣變態,把殺人方法都想好了!
肖朗、徐耀,他們也是這麼想的嗎?還有葉小倩……
我越想,心中越是寒涼……
夜澤將我擁入懷中,緊緊捏著這些照片:「誰想殺你,我會第一個殺了他。」
我「嗯」了一聲,隨後囔囔道:「徐耀曾說過我被人盯上了,或許他還知道什麼。」
……
凌晨三點。
徐耀正躺在床上酣睡,我卻經過了一整夜的驚嚇,現在已經毫無睡意。看他睡得這麼香,我就氣不打一出來。直接擰開礦泉水,又咕咚咕咚澆在他臉上。徐耀猛然一個掙扎,咣的一聲就坐了起來:「我要淹死了,救命!」
雲毀看我粗暴行為,直搖頭,但也未勸阻我。
隨後他看到我有點兒蒙,隨後抹了一把臉,看到手上都是水。半晌才清醒過來,他怒火中燒:「婁姿,你大半夜地闖進我房間來發什麼瘋!你是不是有病?!」
我環著手臂說:「徐總,我是看您病得不輕,讓您清醒清醒。」
「婁姿,你個潑婦!你不要以為我會因為阿澤一再忍受你!你再潑我試試……」徐耀叫囂道,於是我按他的要求,擰開另一瓶礦泉水,直接澆在他腦袋上。
「小姿!」雲毀這下看不下去了,忙來攔我。
徐耀臉色鐵青,他揚起手來,我就那麼看著他。然後,「我」忽然出手,一拳將他打在床上。
看到這裡,也不用我再解釋了——我被夜澤上身了。
夜澤那一拳打得真是響,竟然打掉了徐耀一顆牙。那顆血牙掉落在床上,還有斑斑血跡。從他嘴裡也流出血來。這次我是真驚了,我是想讓夜澤教訓他一頓,但沒想過夜澤會把他的牙打掉。
徐耀趴在床上,就像被家暴的可憐妻子,他抹了抹嘴上的血,看向夜澤:「阿澤,你又為了她來打我……」
夜澤一把拽住徐耀,將他從床上拖起,冷聲質問:「我問你,你是不是知道石峰要殺婁姿?」
雲毀聽了一驚:「夜澤,這是真的?」
我看向徐耀,我和他雖然一直「不和」,他嘴巴也夠毒的,人也夠冷血,但我內心深處卻總覺得他不會真的冷血至此。如果他真的知道石峰要殺我,但他只是採取一個旁觀者的態度,那我真的會將這個人從我生活中徹底抹去。
徐耀對著夜澤笑了笑:「我是知道石峰盯上她了,在她來的第一個晚上,石峰就曾來到她的房間前想一刀捅死她。沒錯,我看到了這一幕。你現在是來責怪我沒有告訴她?我什麼要告訴一個就是來送死的女人?夜澤,我不知道這個女人有什麼好,自私自利,從來都是為自己著想,我真是不懂,你到底看上了她什麼,不管她惹什麼簍子,你都來給她收拾!我看你根本不像她男朋友,更像是她的僕人!」
夜色臉色冷僵,握成拳的手又要朝著徐耀打過去,我拉住他,平靜地看著嘴角始終帶著嘲諷笑容的徐耀:「夜澤,為這樣的人生氣不值得。我們走吧,以後,就當我再也不認識他。」
夜澤的手動了動,我喊了一聲他的名字:「夜澤!」
夜澤狠狠瞪著徐耀,隨後鬆開了手,站起來,冷厲地道:「別再讓我看見你。」
夜澤拉住我的手往外走,雲毀滿是失望地望著徐耀,也跟著我們一起出來了。
「雖然這個徐耀,我對他也一直不喜,但仍覺他為人尚可,不想,他品性竟是如此下作。」雲毀嘆道。
對徐耀,我已經不想再說什麼了,他說我來尋死,他更是來找死。那麼他能不能活到一周,也跟我無關了。
我看向夜澤,他站在陽台處,幾乎和漆黑的夜色融為一體。
雖然因為我的關係,夜澤給徐耀下過不少絆子,還「毒打」過他幾次,但徐耀對他來說一個損友吧。我走過去站在他身旁,伸手輕輕握住了他的手:「如果不是我,你也許會和徐耀成為很好的朋友。」
夜澤也反手握緊我的手:「胡說什麼?像他這樣無恥的小人,也不配與我結交。」
我倆站了一會兒,他隨後說:「天都快亮了,去睡會兒吧。」
我「嗯」了一聲,回到房間就倒在了床上,濃濃睡意襲來之時,我又想起了剛剛發生的事,藏在石峰房間的神秘人、YKK拉鏈片,以及夜澤找到的那縷黃線。我模模糊糊地感覺它們之間有所關聯,但就是想不出有什麼關聯。而且,還有比較怪異的地方,我卻想不出哪裡怪異。
我也沒有睡多長時間,就被鬧鈴聲吵醒了。想著還要上班,就爬了起來,結果走到門口時才想起我昨夜和徐耀發生的不愉快。我都跟老闆決裂了,還去上什麼班?
出來后,我只看到了雲毀,便問了一聲:「雲先生,夜澤呢?」
只見櫻花花瓣一開一合,就像人的嘴巴一樣,裡面傳出雲毀的聲音:「他暫時回家了。」
「哦。」我又朝洗手間迷迷瞪瞪走過去,後面又傳來雲毀的聲音:「小姿,你和夜澤,你們和好了?」
我抓頭髮的動作一頓,微微點頭:「嗯,我們昨晚已經把話都說開了。雲先生,你說得沒錯,夜澤他一直就沒有怪我騙他,他說那些狠話其實都是為了我好。雲先生你也是為了我好。這些,我都懂,我卻還是任性妄為。說是想要彌補你們,卻還是把你們都扯進了麻煩里。雲先生,對不起。」
雲毀從櫻花里冒了出來,出現在我面前,他面帶笑容道:「你們能把話說開,真是再好不過了。是你主動去找他和好的吧?」
「嗯。」
「小姿,看來你真的冷靜下來了。那麼,夜澤說了他準備怎麼處理自己的事嗎?他和阿阮,還有你,他打算怎麼做?」雲毀又關切地問道。
我抿抿唇道:「我和夜澤已經約定好了,在這裡的事沒有結束之前,我們先暫時不提阿阮的事。他的記憶還不完全,等他想起所有的事,我想我會尊重他的決定。」
「小姿,你不必如此委曲求全。」雲毀聽了我的回答,微皺眉,「你並不是破壞夜澤與阿阮感情的人,根本是夜澤他自己的錯。明明有個未婚妻,卻還招惹你。如果他想起和阿阮的一切,就要讓你退出,那他根本就是一個負心漢。他若是真敢這樣對你,我也不會放過他。」
我微微一笑,盡量讓自己裝出一副淡然的樣子:「先生,我覺得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強。如果……如果他那時真的不願意留在我身邊,我不會勉強他。如果強逼著他和我一起,我和他誰也不會快樂,甚至我和他現在的種種也會變成痛苦回憶。我不想讓他覺得我是他的枷鎖,我只想他因為喜歡我,才和我在一起。」
雲毀默然,他嘆了一聲:「不管怎樣,小姿,我都會站在你這邊。」
「謝謝你,雲先生。」
下樓吃飯的時候,我只看到了肖朗和「三人幫」。餐廳里很是寂靜,就算昨天死了人,依舊影響不了「三人幫」的胃口,依然是滿滿一桌子的飯菜,而且還高聲談論著石峰的死,說他那樣的人,死了也活該。雖然我對石峰這個人也沒什麼好感,但他畢竟剛剛死了,這幾個女人就說長道短的,也著實讓人厭惡。
我只端了一碗粥過來,看到肖朗的黑眼圈時:「肖先生,你昨晚沒睡好?」
「你也是。」肖朗我沖淡淡一笑。
我拉開椅子坐在肖朗對面:「我們是彼此彼此了。對了,葉小倩沒來吃飯嗎?」
「不知道,一早上就沒看到她。」肖朗和我一樣只喝了一碗清淡的粥,接著就又走思了。
我把頭湊過去低聲道:「你還在想昨晚的事?」
肖朗稍稍點頭,我道:「那你想出什麼沒有?」
他抿唇搖搖頭:「這件事我覺得還是報警合適,我們這樣是找不到什麼結果的。」
我忽然很想告訴肖朗,我昨夜和夜澤的發現,但最終忍了下來。一是,我不知道要怎麼解釋我的那些「發現」,二是夜澤的話。還有,他如果知道我告訴了肖朗我倆辛辛苦苦發現的「秘密」,我直覺他會不開心。
和肖朗默默無語地吃完飯,肖朗起身要走時,我控制不住地問道:「肖朗,你來這裡是為了什麼?」
問完,我覺得又很唐突。
肖朗看了我一會兒,我覺得自己真不該這麼問,便說:「是我冒昧了。你不願意說也沒關係。」
「我來找人。」肖朗緩緩吐出幾個字。
找人?
「找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肖朗補充道。
話至此,他沒有再多說,我也不好意思再問。肖朗起身走了,作為「秘密的交換」,我對他道:「我也是來找人,找一個對我來說也很重要的人。」
我和肖朗彼此相視,我感覺我們之間更多了一些坦然。
因為和徐耀鬧掰,還因為現在每時每刻都處於精神高度緊張之中,所以我就請了一天的假。
雖然很困,但我還是去見了張俊。
「你的符咒是怎麼解開的?」我問。我說的是,昨天他被夜澤附身,靈魂還被貼上了符咒的事情。
張俊推了推眼鏡:「這種定魂咒十二小時會自動解開。」
好吧,張俊的話徹底推翻了我之前所想,我還以為夜澤雖然氣張俊,但最終還是會給他解開的。
「你們這種好基友,友誼的小船說翻也翻啊。」我吐槽道,又好奇地問,「你真就那麼站了十二個小時?夜澤他真就一點兒也沒心軟嗎?」
「我不像你,是他女人。」張俊犀利地說,「澤與你和好了?」
張俊前半句話聽著很彆扭,但我也沒管它,抿抿唇道:「我倆只是暫時達成約定,在阿阮的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我們不談分手也不談他的選擇。」我呼了一口氣,「現在談正事吧。你們昨天有什麼發現?」
「根據現場勘測,死者石峰被人一刀致命。屍檢報告顯示,他血液里的酒精濃度高達325.7mg/100ml,一般人超過300mg/100ml就應該酒精中毒昏迷,說明他死前曾經大量飲酒,被人輕而易舉地在浴室殺掉,也並不是很苦難的一件事。」
聽到張俊的話,我又忙問:「那兇器指紋鑒定呢?」
張俊又凌厲地看了我一眼:「兇器上有嫌疑犯的指紋。」
「那除了她的,還有別人的嗎?」
「沒有。」張俊又說,「她身上的血跡,經過DNA鑒定,系來自被害人身上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