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情濃
第23章 情濃
她顫著眼睫抬眼去看, 卻恰對上一雙熟悉而沉冷的眉眼,他的臉色比起平日好像要更冷上幾分,像猝不及防落進人領子裏的冰雪, 眼淚驀地流下來。
南枝看著齊敬堂,一時竟不知該慶幸還是悲涼, 齊敬堂看著她淚水漣漣的小臉兒, 隻覺被壓了好幾天的怒氣, 一瞬間洶湧而上。
將人往車壁上一推, 也不去解她腕上的繩子, 大掌伸進她敞開的衣襟裏, 撫,摸著她纖薄的脊背, 南枝意識到他要做什麽, 一時隻覺得難堪至極。
深知他此刻怒氣正盛,卻還是將頭一偏,躲過了他貼過來的唇, 她帶著哭腔請求:“奴婢……奴婢知錯了, 求您……求您不要在這裏……”
她哭求著他,睫毛被眼淚打濕得一簇一簇的,外頭有侍衛,還有車夫,那麽多人,她連現在在哪裏都不知道, 如果就這樣在外麵……
她隻覺得羞囧又難堪, 齊敬堂見她哭成這副模樣, 終究沒有再為難她, 隻在她唇瓣上狠狠咬了一口, 這才將人鬆開, 神情仍舊冷著。
南枝雙手仍被縛在身後,動彈不得,將身子往角落裏縮,衣襟仍舊半開張,她遮不住,便背過身,隻留給他一個有些狼狽的背影。
車廂裏一時寂靜下來,隻有車輪碾過枯葉的脆響,好在行駛的車隊很快就停在一家驛館前,齊敬堂解了披風將人兜頭裹住,打橫抱著下了馬車。
走進驛站裏,待進了房間,南枝整個人便被扔進了帳子裏,臉陷在柔軟的被褥裏,南枝勉力撐起身子,剛偏過頭,便瞧見他將綁在自己腳腕上的繩子解了去。
齊敬堂並沒有給她緩和的時候,語氣沉冷而不容置疑。
“跪,趴。”
而後清脆的一聲響,像是帶著不滿。
“撅高!”
……
南枝無力地趴伏在枕上,好像有一隻手伸過來,替她攏了攏潮潤的發絲,目光已有些含混失焦,悠遠地望在那小軒窗上。
弦月一鉤,梧桐葉被吹得颯颯作響,讓南枝無數次地想起碾,碎在車輪下的枯葉。
南枝再醒來時,人已經在馬車裏,刺眼的日光蟄地她眯了眯眼,她被那人抱在懷裏,頭就枕在他的膝頭。
“醒了?”
齊敬堂感受到懷裏人的動靜,擱下書卷低頭看她,臉色已比昨日溫和不少,南枝心有餘悸地偏了偏頭,躲過他的注視,隻輕輕嗯了一聲。
他的指腹摩挲在她額角上的傷,想來是那幾個宵小綁人時沒個輕重,“疼嗎?”
說完又覺自己語氣太好,補了句:“疼就記住。”
南枝眼睫顫了顫,覺得他的語氣並不僅僅是在問額頭上的傷,隻乖巧地啞著嗓子應著:“以後不會了。”
齊敬堂似乎很滿意她的回答,撫了撫她的發頂,又似往常一般溫柔,替她倒了點茶水潤喉,南枝偏過頭,就著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著水。
“餓不餓?”
“有點兒。”
齊敬堂又叫了些飯食進來,南枝坐起身,拿木勺攪著白粥,往嘴裏送了幾口,溫熱的白粥將整個身子燙得漸漸暖和起來,好像這才有了一些力氣:“你什麽時候找到我的?”
“你逃跑的當夜,在船上。”
原來竟然那麽早,南枝輕扯了下嘴角,覺得仿佛牽動起了一個並不存在的傷口:“那些人……”
齊敬堂知道她想問什麽:“不是我安排的,那算是個團夥,他們有很多支線,有的分布在碼頭,有的則在街頭,而這一支,守在專辦文書一類的衙門口,見有辦籍不順的人,便由那個小乞丐偶遇搭訕。而後指了路子,讓他去找那個算命攤子,說可以辦下假戶籍,而大多數的人對那個小孩一樣的乞丐並無戒備,便這樣上了當。”
“他們都是混跡市井的人,你即便穿著男子袍衫又畫粗了眉毛,他們也可以一眼認出你是女子,等待魚兒上鉤,若是強壯男子,則之後會有假扮的衙役,抓住他使用假戶籍的把柄加以訛詐。”
“而像你這樣的女子,一瞧便是逃奴或是私逃出家的小姐,便使一些藥迷暈了,賣給人牙子,或是青樓裏去,明白了嗎?”
南枝忽覺鼻腔酸澀,她想忍住,眼淚卻不由自主地流下來,他早就找到了自己,卻並不著急將自己將她帶回去,而是一路跟著,看她絞盡腦汁卻又一敗塗地。
他總是以這樣最溫和的方式,讓她明白最殘忍的事實。
齊敬堂撫著她的臉頰,替她將眼淚擦幹,語氣柔了幾分:“要長教訓。”
馬車行了兩日,便回了京城,南枝掀開簾子,看著街上潮流如織的人,有些恍惚,仿佛這些日子的驚懼、僥幸、欣喜擔憂都皆是大夢一場,自己隻是睡了一覺,清晨有幾聲鳥鳴,醒了,她依舊是他的奴婢。
待回了侯府,齊敬堂隻叫南枝回屋休息,自己則往阿順堂去見老夫人,人剛走進院子裏,屋裏頭便有個丫鬟打了簾子出來,同他行禮道:“侯爺,老夫人近日病重,怕過了病氣給您,說是等病好了您再過來請安不遲。”
“既祖母有恙,我便改日再來,隻是你將此物轉交給祖母。”他說著,從袖中拿出一張已疊好的紙,放到婢女手中,婢女忙接過來,又打了簾子進了屋裏。
沒過一會兒,又匆匆跑出來,追上了已走出院子的齊敬堂:“侯爺請留步,老夫人請您進來。”
齊敬堂走進屋裏,裏頭有一股濃重的藥味,老夫人這次是真病了,當夜之事鬧得很大,齊敬堂半分也不顧及她的臉麵,不但將她身邊的人拿下拷問,甚至後來將陳媽媽打了板子,灌了啞藥直接發賣了出去。
那是自小伺候她的人,這是將她的臉麵往地上踩,更何況她千辛萬苦地謀劃,卻還是讓南枝那個丫頭跑了,一時急火攻心,便病倒了。
丫鬟將老夫人扶起身,拿了遝銀枕替她靠著,老夫人頭上勒著寶藍色的抹額,容色有幾分蒼白憔悴,看著齊敬堂的目光又怒又悲:“你是瘋魔了。”
齊敬堂卻似沒有看到她的憤怒一般,目光仍然是沉靜的:“祖母上了年紀,記性大約不是很好,忘了自己當年都幫二房做了什麽,如今孫兒還肯稱您一聲祖母,您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老夫人臉色一瞬間白下來,氣得顫著指尖指向齊敬堂,卻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
“東西祖母也瞧見了,販賣私鹽是重罪,謝家也參與其中,雖不是主謀,但此事可大可小,如今刑部正在查這個案子,到底是祖母的外家,孫兒願意幫襯一把,隻是孫兒也想同祖母討要一樣東西。”
***
“南枝姐。”門扉被敲響,聽聲音是小蝶,南枝起身去開了門。
小蝶則興衝衝地撲進來,聲音喜氣洋洋的:“恭喜南枝姐,方才侯爺發了話,已將你抬為通房了,賞賜明日便下來!”
“什麽?”南枝眉心一蹙,隻覺耳畔嗡的一聲,腦袋裏一瞬間空得什麽都不剩。
“侯爺方才下的令,隻不過是現時候有些晚了,明日便會張羅起來,侯爺還說,若你願意,便搬去木樨閣,再選兩個小丫鬟帶過去。
若說通房其實隻算半個主子,按理說並不會有單獨的地方來住,更別提還安排人伺候,這算是很大的恩典了。
“侯爺待姐姐真好,姐姐你不知道,你失蹤的當夜,整個侯府差點翻了天,你沒瞧見侯爺那天的臉色,簡直嚇死人了,所有有牽扯的人都被帶下去審問。後來聽說是和安順堂有了牽扯,老夫人身邊的陳媽陳媽媽立時便被拿下,那可是從小伺候老夫人的,後來被打板子發賣,絲毫不留情麵……”
後來小蝶在說什麽南枝也顧不上聽了,急急地往積雪堂趕去,隻是真到了門口,她卻收回了敲門的手,深秋的夜風涼而勁猛,將心火撲滅。
南枝在戰栗中漸漸清醒,她拿什麽身份去質問他?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何況在外人看來,他給的恩賜。
南枝有些頹然地垂下手,轉身欲走進風裏,裏頭的人卻是感應到了似的,出了聲:“進來,躲外頭做什麽。”
南枝抿抿唇推門而入。
“想說什麽便說吧。”
齊敬堂正坐在南窗大炕上,難得有雅興,往模具裏小心撥了幾勺香粉,又拿香篆壓實,很快香被點燃,銅質的蓋子合上,香爐裏燃出沉冷的木質香調。
南枝挪到他身邊:“公子為何要抬我做同房,您不是答應了奴婢……”
“那你又為何要出逃?”
他打斷了她的話,語調平和,卻讓人不敢忽視,南枝被他問得有些心虛,隻垂下眸子囁嚅道:“奴婢隻是半夜嚇壞了……倘若回了侯府,老夫人還會將我送給瑞王。”
“撒謊。”他修長的指骨捏著她的下頷,使了些力道,迫使她直視著自己,那目光深邃如寒潭,像是一眼便能望進人心底裏去。
“以你的聰慧,不會看不出老夫人的別有用心,但你仍瞞著我隨她出府。”
他的話帶著威壓,堵住了她所有的借口。
南枝垂下眼睛,明白所有的遮掩和小心思在他麵前都無所遁形。
她柔軟的臉頰在他指骨下捏得微微鼓起,像隻偷吃了榛子的小鬆鼠,可愛得緊。齊敬堂鬆了手,將人攬坐膝頭,替她撫著臉頰上方才按出來的紅,痕:“往事已矣,我不會再追究了,身契我已要了過來,我給你身份,是不想這樣的事再發生。”
“可你也要記得,那日夜裏是你自己的選擇,我未曾逼你,也不會給你回頭的餘地,往後好生待在我身邊,不要再折騰了。”
“我的脾氣你是知道的,你犯其他的錯我都可以寬恕,唯獨背叛和謊言這兩樣,不要沾,但凡碰到這兩樣,我不會心慈手軟,可記住了?”
南枝聽到身契的事眸光暗了暗,隻點了點頭,算是應下。
齊敬堂見已敲打得差不多了,溫,香,軟,玉在懷,齊敬堂沒有丟開的道理,他手探,進裙裏要去剝她的褲兒,南枝忙去捉他的手,期期艾艾道:“奴、奴婢今晚身子不方便,小、小日子來了……”
===第18節===
齊敬堂看了一眼她紅撲撲的臉,算了算日子,分明還沒到時候,再瞧見她那躲閃的目光,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才敲打了一番,便敢同他扯謊了,齊敬堂並不發作,而是收回了手,拍了拍她的腰窩,叫她下去,南枝剛鬆了口氣,便聽他問自己:“冊子還在嗎?”
南枝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他說的是什麽,臉一時燒了起來,隻垂著臉點了點頭。
“去拿過來。”
南枝不知他要做什麽,隻是能暫時躲了他去,心裏卻是一百個願意,齊敬堂確似能看透她心思似的,在她轉身之際,扯住她的袖子:“快去快回,若晚了我便叫人去找你去。”
南枝被他嚇得心口砰砰亂跳,忙將袖子拽出來,匆匆回去找那冊子,隻是當初她隨手將那冊子藏在箱子底下,要翻找出來可是費了一番功夫。
她不敢耽擱,生怕齊敬堂真派人來找她,將冊子塞進袖中,又匆匆地回來了,齊敬堂見她氣喘籲籲的模樣有些好笑,伸手撚了撚她鬢發旁的細汗:“這麽急?”
那語氣像是她要上趕著來找他的一般,隻聽得南枝有些氣悶,明明平日裏那樣性冷的一個人,怎麽一到這種時候,便這般輕佻。
“翻開。”他抿了口茶,神情仍舊舒坦,像月輝一樣清冷皎潔,“第十三頁。”
南枝隻好硬著頭皮將那冊子翻開,覺得羞恥,隻背過身去瞧。
南枝剛翻到他所指的那一頁,起初那一頁南枝還有些看不明白,隻是再細瞧兩眼,手卻像被燙著一般,忙將冊子丟在一邊。
怎麽……怎麽竟然還能這樣……
齊敬堂從身後貼過來,將人攏進懷裏,低下頭靠在她耳邊問她:“小日子可好了?你自己選。”
他聲音壓得極低,響在耳畔,氣息也渡進耳裏,讓人身子發,軟。
“好了。”
她聲音細細弱弱的,還帶上了點哭腔,聽在男人耳裏,格外惹人疼惜,齊敬堂將她往帳子的方向推推了推:“那自己走進,去,剝幹淨。”
……
清晨外頭鳥鳴啾啾,稀薄的光自小窗透進來,齊敬堂拂著她散在肩頭的長發,滑涼的如緞子一般,讓人愛不釋手,知道她在裝睡,也不戳穿她,撫著她的脊背,輕聲道:“我會忙一段時間,再過幾日,是陛下秋獵的日子,屆時我帶你出去散散心。”
“還有,你的身契我已經要回來了,日後你不必再去安順堂,若有人來找你,找由頭推了便是,若你再敢和安順堂折騰些什麽,我可不饒你。”
齊敬堂捏了捏她的後頸,直到聽到懷中人的應聲才頗有些不舍地起了身,收拾上朝去了。
其後的那幾日,果然如齊敬堂所言,都十分忙碌,有好幾日齊敬堂夜裏都歇在衙門,未曾回來,南枝也樂得清閑。
她被抬做通房後,便搬去了木樨閣,隻是隻帶了小蝶一人,沒有再帶別的丫鬟,很快便有婆子依著慣例,來送首飾和上好的錦緞,南枝打賞了些銅錢。
送來的那些首飾都是上好的,不過她隻收拾了幾件赤金的放進自己的妝奩裏,剩下的隻交給小蝶,讓她收拾好,在這木樨閣裏,因著少了許多活計,她正日都待在木樨閣中,並不大愛出門。
偶爾去幫紫蘇調、教剛提拔上來的幾個丫鬟,大多都是十二三歲的年紀,青春稚嫩,如春草般蓬勃的鮮活,南枝偶爾看著她們,不禁想起從前的自己。
那個時候心裏總是有盼頭的,覺得隻要活做得好,年紀到了便會被放出府去,如今再想,竟如隔世一般。
日子如流水,很快便到了秋獵之日,皇帝帶著諸位皇子和眾臣,一起前往西山狩獵,其中最為人矚目的,是皇帝這次圍獵,竟然還帶了太子出來。
太子原本在宮中禁足已久,如今皇帝雖未免除禁令,但此次出行竟肯帶太子出來,眾人都揣度著皇帝此舉的用意。
當然,其中最為不滿的便是福王和瑞王,一旦太子出山,他占著東宮的名分,對兩人來說都是不小的打壓,因此這一路上,一向針鋒相對的瑞王和福王,竟都各自緘默起來。
行到西山的這一路都很是太平,車隊浩浩湯湯的,不少官員都隨行,又是皇帝出行,一路行得並不算快,直到第二日傍晚才抵達獵場。
定遠侯府隻大房的人來了,大夫人也帶了女兒齊若茗出來,兩人的馬車跟在齊敬堂的馬匹後麵,南枝單獨一個馬車在後頭,她隨著馬車顛簸一路,掀開車簾,舉目一望,隻見青山環繞,延綿不絕,邊上早已被帶著甲胄的兵士圍得水泄不通,遠遠瞧去,像是一道蜿蜒的長河。
而列隊的兵士之間,每隔幾步便會有一隻印著龍騰的黑紅軍旗,被山風鼓得咧咧作響,目光再往上逡巡,便見遠山間設有一高台,想來就是狩獵之時皇帝駐蹕之所。
入了山,隻見眾人的營帳早已被搭建好,馬車最終停在一個營帳前,南枝隨著齊敬堂下了車,發現此處視野開闊,離皇帳很近。
山穀中的風吹來,有股鬆木的氣息,聞之便令人心曠神怡,南枝望著那蔥鬱的遠山,一時也覺得那沉鬱的心情鬆散了不少。
齊敬堂轉頭,見她一副瞧哪都新鮮的模樣,也不禁勾了勾唇角,撫了下她的發頂:“我去陛下那兒一趟,若是累了,便進帳篷裏歇歇,若是想出去走走,便帶上侍衛,不可走得太遠。”
南枝應下,隻是此處人生地不熟,南枝隻能隨意看看卻不敢亂走,怕生出什麽禍事,回了帳篷裏,裏頭一應擺設齊全整潔,地上還鋪了香色長絨地毯,與房屋所差無幾,南枝百無聊賴地收拾了下,便從箱籠裏翻出了本雜文,擱在小幾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
齊敬堂回來時,便瞧見她縮成小小的一團,趴在小幾上熟睡的模樣,而朦朧的光暈打在她的臉上,顯得小臉兒愈發凝白。
細腕露在袖外,像一節嫩白的藕似的,底下正壓著一本書,齊敬堂走過去,將書抽到手中翻了幾頁,南枝本就睡得很輕,很快聽到動靜醒過來,又眼見齊敬堂正站在自己身前,有些迷糊地應了聲:“您回來了……”
齊敬堂抬眼,瞧她這副睡眼惺忪的樣子,手便往她發頂上揉了幾把,將她原本柔順的發弄得亂糟糟的,南枝忙捂著頭發還躲他的手,有些嗔怪地看著他:“您幹什麽呀?”
“瞧瞧你頭上長沒長草,我帶你出來,可不是讓你換個地方窩著的。”
他說著拿手指探了探她的額角後背,見並沒有生汗,這才放了心,“起來收拾下,趁著天還沒黑,帶你出去逛逛。”
南枝隻好起了身,理了理頭發,隨他出去了。
侍衛很快牽了兩匹馬,一匹是通身的棗紅色,高大威猛,皮色滑亮,瞧著便是不可多得的良駒,另一匹則矮小些,通身雪白,竟無一絲雜色。
齊敬堂拉著她走到那匹白馬前,推了推她的肩頭:“上去,我教你騎。”
南枝被他推得離那馬又近了幾分,隻見那白馬打了個響鼻,朝她看來,叫了一聲,馬蹄也動了幾下,南枝嚇得忙退後了一步。
她瞧了瞧那搖擺不定的尾巴,手心便出了層汗,本能地發怵,隻轉過頭同齊敬堂推脫道:“算了吧,我有些怕馬,再者,反正這些以後也用不上。”
齊敬堂見她這副猶猶豫豫的模樣,也不多說什麽,拉著她走到那棗紅大馬前,他將人扶著上去,而後又自己翻身,坐到她身後拉緊韁繩,馬鞭一抽,馬兒便飛快地往前奔去。
南枝原本被他措不及防地扶上馬背,有些驚魂未定,還沒反應過來,馬便突然竄了出去,她驚呼了一聲,四處沒有著力的地方,隻覺身子不穩,仿佛下一刻就要被跌下去。
心口砰砰直跳,好在齊敬堂的雙臂緊緊攏在她兩側,她呼吸發緊,握著剩下的馬鞍慢慢穩住身子,馬兒顛簸不止,樹影自眼前飛掠而過,風也自耳畔飛快地擦過去,留下嗡鳴。
很快馬兒便駛出了這片林子,視野開闊起來,沒過馬蹄的野草連成一片,漫山遍野的,有深綠,有淺黃,交錯在一起,像是要迷了人眼,越過一個山坡,疾馳飛身而下。
南枝嚇得抓緊了馬鞍,眼也不自覺地閉上,再睜眼時,隻見連綿的山巒就在眼前,一輪紅彤彤的落日也像清晰了很多,白色的雲霄仿佛觸手可及。
她試探地張了張手,風自指尖掠過,掌心有些癢,齊敬堂又帶著她跑了幾個山丘,這才一拉韁繩將馬停了下來,將人抱下馬。
南枝被他抱在懷裏,已出了一身的汗,心口處還是砰砰地亂跳不止。
“還是不想學嗎?我可隻問這一次。”
他低頭看著她,攏了攏她被風吹散的發絲,將它別到耳後,眸中染上幾分成竹在胸的笑意,像是篤定了答案一般。
南枝仰起頭,看看他含著笑意的眸,他的瞳仁黑黝黝的,像是黑曜石一般,她在裏頭看見了微愣的自己,以及身後的樹海,看著他的眸子,心髒在那一刻仿佛漏跳了一拍。
她不知是因為方才馬兒行的太急,還是別的什麽,她隻知道那一刻,他的臉龐,他清俊的眉眼,高挺的鼻,薄淡的唇,仿佛都在那一刻已深深地印在腦海裏,像是墨落在了紙上,再也洗不掉了。
她的手還攏在他結實的腰,身上,那硬,邦邦的觸感,讓她不禁想起那些帶著潮意的夜晚,她忽地別過眼去,不敢再看他,然而不想騎馬的話,卻再也說不出口了。
他總是知道怎樣將她馴服,她這樣向往自由的人,怎會不貪戀那坐於馬上,風呼嘯而過的感覺。
齊敬堂垂著眸子,目光落在她仰起的嬌靨上,她清淩淩的眸子有著平日不曾見過的神韻,染了紅暈的雙頰像是抹了世界上最好的胭脂。
許久,他忽地雙臂收緊,南枝被他力道帶地踮起了腳,溫,軟的唇落下來,唇齒相抵,他的舌侵略似地闖入,他蠻橫地將她的氣息一點點奪走。
南枝不由自主地攀緊了他的背,再分開時,兩人氣息都有些重,風撩起她散落下的發絲,落在他的臉上,像吸進鼻腔裏的柳絮,讓人發癢,百爪撓心的……
齊敬堂將人打橫一抱,跟她一起跨上了馬,馬鞭一落,馬兒又急急往前跑去,跨過山丘,一路往穀底而去。
南枝被他擁著,感覺背後仿佛有熱氣,一股股地朝她渡過來,讓人臉頰發熱,心裏發燥。
天色漸漸暗下來,山穀裏有溪水淙淙的聲響,齊敬堂一手摟著韁繩,一手將她翻了個個兒,捉住了她纖細的腳踝,往近前一拉,南枝幾乎是半仰在他臂彎裏。
馬兒仍顛簸著,她的身子也隨之而浮動,南枝覺得羞極了,捂住發燙的臉頰,哪知卻被他拽下來,他不允她逃避。
馬蹄漸漸緩下來,南枝伏在他肩膀上,輕輕地勻著氣兒,一時隻覺眼皮都發著沉,齊敬堂親了親她小巧的耳垂,扯了披風將人攏住,然後轉了馬頭,揚鞭往營帳的方向回。
待回了營帳,裏頭燈火彷徨,南枝無意間瞧見鏡中的自己,頸臂半掩,粉頰若霞,隻覺得臉熱,扯了被子將自己兜頭蓋住。
齊敬堂輕笑一聲,連人帶被扯了起來:“吃些晚食再睡。”
南枝被他按在懷裏,一時又羞又惱,張嘴便往他肩頭咬了一口,狠狠地用了些勁兒,齊敬堂吃痛,氣地屈指往她額頭上敲了一下:“現在不怕我了?”
南枝扭了扭身子,別過臉去:“奴婢沒有……”
他也不去計較她是沒有怕,還是沒有不怕,隻將人擁得緊了些:“以後私下裏不要再稱奴婢了。”
月明星稀,夜風將枝葉吹得搖搖晃晃,在帳頂投出散亂的影,有巡邏士兵的腳步聲,窸窸簌簌的,天地之間愈喧愈靜。
第二日天剛亮一些,齊敬堂便起了身,交代了南枝幾句,便去巡視山裏的布防了,此次春獵的守衛一半由他調遣,因此公務繁重。
南枝又窩在被裏賴了一會兒,才起了身,用了早膳,待出了這帳子,遠遠往那高台上望去,見到旌旗飄動,人群密集,知道此次秋狩已開始了。
她收回目光,隻讓人牽馬過來,齊敬堂早已命人替她圈了一塊空曠的地界,還找了位頗精騎藝的侍衛,白日裏教她騎馬,還留了話,讓她好生學,待晚上回來,他再親自教。
那教她騎馬的侍衛對她很是恭敬客氣,南枝循序漸進,聽他講述馬韁馬鞭的用途,以上馬禦馬的方式,一整日也就漸漸這樣過去了。
齊敬堂回來的時候,南枝正懶懶地靠在榻上,吃著新鮮瓜果,見他進來也懶得起身伺候,隻垂了眼,將口中的葡萄籽吐到一旁。
齊敬堂淨完手,轉頭瞧見她仍窩在那兒,便大步走過去,拿沾著水珠的大掌往她臉蛋上抹了兩下,南枝垮著小臉,忙偏頭躲他的手。
兩人鬧騰了一會兒,直鬧得南枝拿一雙杏眼兒嗔瞪著他,齊敬堂方才歇了手,傳水進去沐浴去了,出來時身上也換了一身幹淨的衣物。
他拿錦帕絞著滴水的發,見南枝竟還窩在那兒,連半點都不曾挪過,便有些惱,隻覺得好像自將她從順德府帶回來後,她人就格外懶怠,好像總也提不起什麽精神。
他將手上的錦帕往她懷裏一扔,一言不發地坐在她跟前兒,南枝會意,也不理他這突然而來的脾氣,撿起懷中的錦帕,替他絞幹頭發。
直到絞得半幹了,齊敬堂命人上了晚膳,菜端上來,多為烤製的各類肉食,且都擺好了各樣佐料,肉已被一片兒一片兒地片好,顏色深淺不一,並有幾盅用火腿煨好的野菜湯,瞧著便是這山上的時蔬。
“都是今兒個我親自打的,你嚐嚐哪樣好,我明日多打些。”
南枝依言拿起筷箸,每樣都夾了幾片,蘸了佐料往嘴裏鬆,吃到最後,隻覺都是一個味兒,山上的野味兒鮮則鮮已,總是多了絲腥膻的氣味。
齊敬堂見她吃的有些膩,替她舀了碗湯擱在麵前:“馬學的如何了?”
南枝咽了口湯水,眉也不抬:“就那樣。”
齊敬堂抬眼又看了她一眼,總覺得她今日別扭得緊,卻又具體說不出來什麽,看不慣她那憊懶的模樣,吃飯剛一吃完,齊敬堂便命人牽了馬,要驗驗她今日所學。
待到了馬前,南枝心裏麵有些發慌,踩著馬鐙攥了馬韁,準備借力上去,哪知卻沒邁上去,反倒朝後踉蹌了兩步。
她掃了一眼眉頭已擰起來的齊敬堂,忙撇過眼去,咬咬牙,這次一鼓作氣,拽著韁繩摳著馬鞍,勉強爬了上去。
哪知剛一上去,那馬兒便甩了甩馬頭,揚蹄往前邁了兩步,南枝一時不防,嚇得趕忙扒緊馬脖子,待確定馬兒平穩下來,這才直起身子,也不敢去瞧齊敬堂,隻訕訕地紅了臉,甩了下馬韁,喊了聲:“駕!”
白馬聽到指令,打了個響鼻,優雅地邁著蹄子,在圍欄裏慢悠悠地轉了兩圈,又繞回來,齊敬堂坐在棗紅馬上,早已看得扶額:“你今日便隻學了個上馬?”
南枝被他說得有些臊,低頭擺弄著韁繩,小聲辯駁道:“我盡力學了,學馬又不是一日兩日的功夫……”
齊敬堂自小便在軍營裏摔大,哪見過這樣的,若是自己手底下的兵,早該拉下去打軍棍了,隻是瞧了瞧她那細皮嫩肉的模樣,隻沉了臉,揚了馬鞭在馬身上輕甩了下。
馬兒便揚蹄跑起來,隻是那速度並不快,南枝隻覺一時身形不穩,那風也快了起來,俯低了身子摟緊在馬脖子上。
“身子挺直!”
“目視前方!夾,緊馬腹!”
南枝哪顧得聽他的指令,死死抱著馬脖子不鬆手,齊敬堂停下馬跟上去,揚起馬鞭往馬上抽了一下,白馬吃痛揚蹄,一時跑得更快了些。
南枝驚呼一聲:“齊敬堂!”
一聲齊敬堂竟是脫口而出,都敢直呼他名了。
===第19節===
齊敬堂策馬跟在一旁,卻並不扶她,一遍遍糾正著她的動作,但她仍一副抓著馬脖子不放的模樣,揚了鞭,鞭尾就抽在離她手指寸許的地方,南枝本能地縮了手,馬兒反倒跑得更快了些。
南枝暗自咬牙,知道今日自己若不乖乖聽話,便不會被放下來,隻好咬著牙盡力直起了身子,拽著馬繩隨著他的指令一步步地去做,圍著柵欄跑了一圈又一圈。
直到齊敬堂見她學的有了些模樣,才叫著她勒緊馬繩,將馬停下。
南枝此時早已累得有些虛浮,額上早已起了一層汗,他扶著她下了馬,南枝心裏嘔著氣,隻推了他的手,勉強撐著往前走幾步,哪知腿一軟,跌坐下來。
齊敬堂忙伸手去扶,南枝卻來了脾氣,抬手便揮開他的手臂,卻忽聽“嘶”的一聲,南枝再睜眼時,便瞧見他頸上的三道抓痕。
南枝怔了下,抬眼看他有些緊繃的臉色,又瞧見他目光涼涼地看著自己,心裏七上八下的,隻好壓下怨氣,小心翼翼地挪到他身邊。
南枝想要碰碰那抓痕,卻又縮了手指,隻拿一對楚楚的眼兒看他:“您疼不疼?我不是有意的。”
見他不答話,仍氣著,隻好挪近,伸長了頸子往他傷處吹了幾口,“我給您吹吹。”
南枝眼前一陣天翻地覆,齊敬堂已欺,身過來,他雙臂撐在她耳側,氣息熱得有些嚇人,相處日久,南枝很知道這意味著什麽,然而她看著他那雙泛起波瀾的眼,原本要推開他的手,不知怎的就卸了力道。
齊敬堂伸手撫了撫她的發尾,嗓音裏多了些沉啞:“在這兒,可以嗎?”
作者有話說:
晚上6:00依舊萬字大肥章!
預收1《心機通房上位記(重生)》
鳶尾自小生的美,杏水眸,櫻桃嘴,芙蓉麵,楊柳腰,笑起來淺淺一對兒梨渦,柔而嬌,媚。
隻可惜,她隻是蘇家的一個奴婢。
這不,蘇家的小姐用計賴上了那矜貴的侯府世子陸敬則,成了婚,卻被其冷落,成親一載也沒圓房。蘇母便替女兒挑了鳶尾去給女兒做通房。
蘇母勸女兒的時候,鳶尾都聽到了。
“那鳶尾塞過去不過是個玩意兒,等她生了孩子,屆時身契捏著,打了殺了還不任你。”
鳶尾笑了,憑什麽奴婢的命就不值錢?
她被送去陸敬則房裏那晚,眼見他眉頭一皺就要離開,她扯住了他的袖子,淚盈於睫,“世子爺,隻求您在這兒留一晚,救奴婢一命,奴婢定然安分守己,不敢僭越。”
留下來後,她溫柔小意,做他的解語花,總能將他的眉頭撫平。後來那一日,夏衫輕薄,她成了他真正的女人。
之後她懷了孕,便有意讓他撞破自己要墮胎,在他震怒的時候,撲進他懷裏,哭得梨花帶雨:“妾豈會不心疼自己的孩子,隻是怕是生下他了,夫人便再容不下我了……妾怎麽忍心看他孤零零的在世間……”
很快,陸敬則將她的身契要了過來,她再不是什麽奴婢了。沒過多久,陸敬則休妻了。
然而,聽說陸敬則又要娶新夫人了,她抱著孩子便當夜離府,被男人攔下時,她卻是先委屈上了:“我不想讓衡哥兒叫別人娘,自此低人一等。”
……
某夜,陸敬則突然察覺絲不對勁,眉頭簇緊時,忽聽身旁再度懷孕的嬌妻嚶嚀了一聲:“夫君,腿又抽筋了。”
陸敬則忙起身替她揉按,“好些了沒?”
嬌妻慵懶地抱怨了一聲,“您用些力。”
陸敬則一生將端方清正刻進骨子裏,最恨心機深沉的女人。然而終究是在鳶尾這兒栽了跟頭……
預收2《宮女獨寵》
宮女阿芙生的雪腮桃麵,妙目含波,一眼望過來,那清澈的眸子像是比溪水還要幹淨。
她走在一群宮女中,永遠是最點眼的那個,便是宮裏的娘娘也要遜色三分。
果然,某日帝王來到貴妃宮中,淨手間便見阿芙捧著銅盆,安靜垂首的模樣,那一段纖白的頸子半垂著,帝王多看了一眼。
下一刻,阿芙便覺得貴妃的眼刀子落在自己身上,恨不得戳出一個洞來。
阿芙嗅到危險氣息,抓住機會求外放到行宮中。
後來某日帝王行獵,於行宮處休憩避暑。
恰見一青紗宮女攀在木梯上,雪青色的薄紗袖子垂落,膩白的藕臂半露,將那黃澄澄的枇杷果摘下,卻送到了自己口中,朱唇一點,將那汁水肥滿的枇杷咬下一口來,沁人心脾。
他一出聲,那宮女便跟隻受了驚的小兔兒一般,手忙腳亂地摔落下來。
帝王展臂,美人便落進了懷裏,那纖腰細細,不盈一握,帝王眸色深沉晦暗起來。
自此,宮內多了一位帝王獨寵的美人,一路扶搖直上入主了坤寧宮。
眾人都道阿芙好命,天生麗質,帝王垂青。
隻有阿芙自己知道,她如何一步一步引得帝王入了自己的情網。
誰道宮女天生低賤,她偏要將那些高高在上的主子們踩在腳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