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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決定

  第39章 決定

  馬車一路往蘇州城裏行去, 最終停在那個所謂的李府前,這算是齊敬堂在蘇州的落腳之地。


  齊敬堂將人打橫抱著下了馬車,穿過庭院, 待進了屋裏,郎中已等候在裏麵。


  郎中檢查了下南枝的腳踝, 揉按筋骨時, 南枝疼得臉色一白, 卻也緊咬住唇, 不肯出聲, 隻將頭偏向一邊, 並不去管身旁人的臉色。


  她自下了山, 便並不再理睬齊敬堂, 也並不再多發一言,隻因憤怒退卻之後,理智漸漸回籠, 她也無心去分辨他所說的話, 隻因她明白,如今兩人仍舊地位懸殊,他若想做什麽,自己半分也反抗不了。


  可是她亦不會擺出順從的態度,讓他稱心如意。


  老郎中查看之後,捋著胡須道:“好在並未傷及骨頭, 隻需每日上些藥便可, 老夫再開些消腫化瘀的藥一並煎服。”


  聞聽此言齊敬堂眉頭才漸漸鬆緩些, 派人將老郎中送出去。


  轉回頭見南枝半邊臉埋在被子裏, 隻留一個背影給自己, 便瞧出她的抗拒, 心底微微一疼,明白她此刻隻怕對自己厭惡至極,便隻將藥瓶放在桌子上,又叫丫鬟進來替她擦身更衣。


  直至夜半,聽守夜的小丫鬟說南枝已睡熟,他才悄聲入內,借著稀薄的月光將床上的人細細打量。


  這已過了近三年的光陰,她原本就秀致的五官似乎又長開了些,更添了幾分嫵媚驚豔,令人見之難忘。


  他輕撫上她細嫩的麵頰,目光一一漫過她細長的眉、翹而卷的長睫、翹挺的鼻、豐盈的唇……這般的容色,怎麽可能不被人覬覦算計。


  當他打探著她這幾年來的過往,幾次都為她捏一把汗,隻萬般僥幸她落難時遇到了陸家,得了一時的庇護,不然又不知道要被那些黑心的掌櫃欺負成什麽樣子了。


  隻是這陸家也終非是久留之地,她怎就不明白,生了這樣一副容色,若無足夠的權勢庇護,便自有萬般的麻煩接踵而至。


  他已失去過她一回,絕不容第二回 。


  齊敬堂替她攏好被角,心裏打定了主意,即便她要怨他恨他,他亦要護她餘生周全。


  南枝在這府上養了幾日,齊敬堂白日裏總會來同她一起用膳,或是盯著她用藥,南枝每每橫眉冷對,他卻依舊這般,日日來此,隻是好在並未再有強迫之舉。


  於是待第六日的時候,南枝便試探性地說腳上的傷已養好,要回杭州陸府。


  出乎南枝意料的,齊敬堂答應得很爽快,隻要求說要由他的人護送,南枝心中狐疑,不相信對方竟肯這般輕易地放她離去,一時卻又摸不準對方的心思。


  第二日,齊敬堂果然安排了護送的馬車,南枝返程的這一路都十分順當,待離陸府近了,護送的人也盡皆隱去,並未生什麽事端。


  南枝隻覺以齊敬堂的心性,他既費力將自己尋到,並不會輕易放開手,隻是他如今這般,南枝倒有幾分猜不透他的心思。


  便也不再去枉費心力,隻想著既來之則安之,左右不過無論他做什麽,自己都反抗不了。


  待進了府裏,已是傍晚,恰好與陸家人一起用了晚膳,算是為南枝接風洗塵,其間陸九思問起南枝遭遇山匪的事,又表露歉意說:“當時該將你送到蘇州府的,若是表妹真出了什麽意外,我自此再難安心。”


  南枝忙道:“哪裏便是大公子的錯,若累的大公子與我一同遇險,這才過意不去。”


  南枝說完,又問起陸家嫂嫂的事,陸九思忙道:“並無大礙,隻是下頭的人小題大做罷了。”


  南枝心中猶疑更甚,嘴上隻道:“嫂嫂無事便好。”


  “不過表妹是在何處遇險的?我從前多去蘇州府遊學,按理剩下的一路雖有山丘,卻並不算高,因此從未聽聞有什麽匪徒在此安營紮寨,倒是有幾分蹊蹺。”


  陸夫人原本聽他們談及山匪的事,便心中惴惴,待聽兒子要往深裏問去,忙嗔怪地看了兒子一眼道:“你這孩子,分明是你未將人一路護送到底,反倒說這樣的推托之詞,那山匪突然出現,你林家妹妹受了驚嚇,隻怕隻顧逃命,哪裏還有心思去顧慮那些。”


  說罷,又轉向南枝,一副關切晚輩的模樣:“我倒是聽說,多虧有位過路的公子相救,這才得以脫險,不知這公子品貌如何,家世如何,可是咱們蘇杭的本地人?”


  南枝自然不可能將齊敬堂的事說與他們,隻說是位李姓的公子,當時情急,並未說上幾句話,不甚了解。


  陸父怕南枝羞窘,反倒看向妻子:“你也是,怎麽萍水相逢的人就往親事上想去,有那個心思倒不如多替蓁蓁考慮。”


  陸蓁蓁在飯桌上很是沉默,她雖然不知母親具體的籌謀,可見南枝平安返回,心裏很是不爽,隻是卻也不敢表現出來,又聽提起自己的婚事,更加氣悶,隻說飽了,便離席而去。


  陸夫人忙打圓場:“她就這樣的性子,一提婚事就羞得很,你莫見怪。”


  而後,飯席上的話題便轉開了去,陸夫人也稍稍鬆了口氣。


  南枝卻因著陸夫人的表現懷疑更深,隻是手上卻沒有證據,更不敢打草驚蛇貿然去查證,她想了想,最終尋了由頭,去往陸伯父的書房,將路遇山匪的事詳細告知。


  “不瞞伯父,我之所以覺得此事蹊蹺,是因途經山穀時,那劫匪竟似特意埋伏在四處的,今大公子也說,那一處山頭平日裏並未見什麽盜匪,著實有些巧合了。”


  南枝說出心中的疑慮,雖則她這一路有驚無險,可那死去的家丁侍衛何辜?隻是大公子被臨時叫回去這事,她卻並未再提及。


  她想若陸伯父有心去查,又不願包庇隱瞞,必然會有所發現,若添上這一句,萬一此事與陸夫人無關,攪得陸家家宅不寧,豈不是她恩將仇報。


  陸父聞言眉心蹙起:“你放心,此事我定然調查清楚,原本九思同我說時,我便覺得事有蹊蹺,此事我定給你一個交代。”


  ***

  南枝夜裏有些失眠,一時想著齊敬堂是否有下一步的動作,一時又想著陸伯父不知會查出個什麽結果,若真是陸夫人,她借住於別家府上,反到攪得府上不安寧,總覺得繼續在別人府上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這般輾轉反側,直到夜半亦不曾安枕。


  如此日子平靜無瀾了幾日,直到盛夏的一日午後,炎熱非常,隻有夏蟬在院中止不住地嗡鳴。


  忽聞院中有一陣嘈雜,南枝本未放在心上,卻有小丫鬟急急上前來稟告說陸夫人叫她去前廳一趟。


  南枝到了前廳上,卻見一麵生的穿著緋色官袍的官員立在堂內,身後還帶著四個差役,那官員見她來,打量她一眼,轉頭問陸夫人道:“這便是林湄?”


  陸夫人點頭:“是,不知大人找她是有何事。”


  那緋色官袍的官員正是這杭州知府叢大人,也算是這陸通判的頂頭上司,因此陸夫人待他很是客氣。


  “本官接到檢舉,說是陸府窩藏罪臣之後,正是這林湄,乃是罪臣薛望其女,本該多年前便處斬,卻瞞逃至今,陸夫人,我雖與陸老弟同朝為官,卻也不得包庇,望陸夫人行個方便。”


  南枝聽得那罪臣兩字便覺心口處一滯,想父親當年一心為民,清廉守正,卻至今無法洗脫汙名,如何不痛心疾首,可待聽完,隻覺當頭一棒。


  是了,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她當初就是怕被人認出才不敢去蘇州府,卻也想守著故土,落腳在此處。可畢竟兩地相隔太近,終究還是被人發現了端倪。


  陸夫人神色微怔,捂著心口看向南枝,有些不敢置信的模樣,最終卻隻道:“林姑娘,你不若同這位大人走一趟,他與你陸伯父同在一個衙門裏做官,若查明了你與此事無幹係,必會將你送回,不會冤枉了你。”


  南枝看向陸夫人,見她眼中隻有憂慮,卻無焦急恐懼,心裏麵明白幾分。


  倘若陸夫人並不知情,怎麽也該驚怕才是,畢竟窩藏罪臣之女的罪名也不小,一旦沾染上,或許會對丈夫的仕途有所影響。


  且此時恰好陸伯父和大公子皆不在府中,而以她通判夫人的身份,若想要周旋一二並不算難,此時便該派人通知丈夫、兒子,而不是急急地要把她推出去。


  南枝心中隻覺可笑可悲,隻因一場兒女婚事,她卻幾次三番這般致自己於死地,既是對方設好的局,南枝並沒有所謂徒勞的反抗與掙紮,好在這局既是陸夫人所布,想必不會牽累到陸伯父。


  她在這世間苟活了十幾年,已是偷來的歲月,如今隻遺憾沒有親眼看見父親的汙名被洗清,其餘的,盡皆無憾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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