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心懷鬼胎
聽到大盜的肉體墜落到懸崖底部發出了悶響,柳素總算是鬆了口氣。
現在他已經死掉了,這個罔顧人命的惡徒不能再傷害其他人了。
伸手捂住胸口,柳素感覺傷及的內髒竟然隱約被一股寒氣糾結,呼吸之間疼痛至極。
不能貿然離開,如果遇到了妖獸,恐怕現在的自己就有麻煩了,還是先找個可以休息的地方好好休整一下再說。
從來時的方向離開,柳素沒有停留,翻越見鬼峰直接到了她修煉的瀑布那兒。
不過一會兒工夫,柳素感覺胸口的冰寒越發凝重,血液流經胸口的時候也能感覺到一股灼燒的感覺。
“不妙。要是不能遏製這股冰寒之力,恐怕我的麻煩就大了!”
“別磨蹭了,這飛雪掌還有點意思,竟然能將極寒之力施展出來。”
盤膝打坐,柳素從懷裏摸出了一顆納蘭風特製的治療內傷的藥丸服下,立刻將莽荒天宇訣運轉起來。
霎時,體內的經脈一邊吸收著藥力一邊調動所有的力量與侵襲身體的冰寒之力作鬥爭,直到盞茶功夫後才開始慢慢地化解了這股冰寒之力。
就在調息的當口,柳素不由地又想到了柳永安的相邀,心下歎道,都說無心插柳柳成蔭,要是其他人知道自己苦苦追尋的目標已經被人解決了,那得有多傷心。
腦海裏不著調的胡思亂想,突然柳素想到了一個問題,驀地她的表情僵硬了。
“小瘋子。”柳素神色凝重,將納蘭風召喚了出來。
納蘭風飄在柳素身旁,懶洋洋的問道:“怎麽了,小家夥,又有什麽事情要老夫出馬了?”
看納蘭風依舊帶著三分玩笑三分閑扯的姿態,柳素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直截了當道:“關於剛才那個伏誅的大盜,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很具體的問題。”
納蘭風很少見柳素如此慎重的神情,不由地也正色道:“你想到了什麽問題?小家夥,不放說出來聽聽。”
柳素徑直將自己的顧慮和疑問說了出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昨日柳永安找我參加這個任務的時候,說的是青葉城發來的消息,大盜要潛逃到商丘城,所以大家的搜索範圍被著重放到了燈定山附近。可是今天大盜在這裏出現了,而且他要殺死藥農的理由是為了防止別人走漏他的蹤跡。要是沒猜錯的話,大盜是想要翻過子母峰去多林城,而不是被通知的商丘城。”
柳素的意思納蘭風立刻就懂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懷疑有人故意發布假消息?將追蹤大盜的所有人引到了錯誤的地方,而他們則慢慢地來追蹤大盜。”
“沒錯,我的意思就是這個。”柳素眯起了眼睛,眼睛裏閃過一抹痛色,“這些人為了獨占大盜身上的東西,不惜拿普通人的性命開玩笑,真是可惡至極。”
“這麽看來,這個盒子裏麵裝的東西有重要到了這個程度呢。”納蘭風把盒子摸了出來仔細檢查,突然皺起了眉毛,指著盒子道,“這個盒子的精神印記下麵竟然還放了一個追蹤印記,難怪大盜擺脫不了追蹤者。”
聽納蘭風這麽說,柳素不由地皺起了眉頭,沉聲問道:“小瘋子,你能讓這個追蹤印記失效嗎?”
納蘭風咧嘴笑了笑道:“自然可以了。”說話間,納蘭風指尖釋放出一團精神力將整個盒子都包裹了起來。
把盒子丟給柳素後,納蘭風洋洋得意道:“想要重新追蹤這個印記,除非有人的精神力能比我還高。”
看著手裏被金色精神力包裹的小盒子,柳素臉上閃過一抹嘲諷。
“我倒是想知道那些心懷鬼胎的人發現東西再也找不到了以後會怎樣。”
對於那些不惜害死無辜者也要得到東西的人來說,失去了這個寶貝的痛苦會超過他們所有經曆的痛苦。
明明盤算著計劃了一切,可是被人截胡了,那絕對是一件值得看熱鬧的事情。
……
就在柳素離開懸崖不久以後,三道人影破空而至。為首的是一名紅顏白發的中年美婦,另外兩人則是二十歲出頭的青年男女。
三人均穿著華美服飾,再加上保養得宜的手臉,看得出來出身不凡,絕對是有權勢之人。
中年美婦身著黑紅二色紡織的牡丹花樣衣袍,行動間動作優雅頗具美感。四下張望一番後,她冷著一張臉向身旁的年輕女人問道:“那個精神印記下的追蹤印記就隻到這裏了?”
年輕女人表情有點尷尬,但還是垂首答道:“是的,二師姐,印記最後清晰的停留位置就是這裏了,然後剛才印記好像被人碰過了,變得有些不太能感應清楚,可是現在印記徹底消失了。”
中年美婦眯起眼睛四下張望一番,最後將視線落在了懸崖上大量的血跡上。
“這裏的血液有些奇怪,不僅有血液,而且還有破碎的內髒,看來不是羅妄的手筆。如果羅妄動手,他隻會攻擊最致命的部位,而不會這樣折磨對手,會有太多變數。”
中年美婦不嫌已經有點幹涸的血塊變得腥臭無比,蹲下用指尖輕輕撚了一下道:“從這裏的風幹速度和血液凝結的程度可以推斷,半個時辰內這裏發生過致命的激鬥。”
“二師姐,會不會是大師兄跟人在這裏動手了?”年輕男人突然插嘴問道,不料卻換來中年美婦一記響亮的耳光。
“閉嘴!”中年美婦鳳眼一瞪,厲喝道,“師父安排羅妄去盜走那個寶物,誰知道羅妄竟然想要私吞,要不是師父多留了一道追蹤印記,恐怕我們早被羅妄給騙了!”
“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輩,又怎麽可能有臉做我們的大師兄!”
中年美婦越說越氣,竟是五指一張,生生地從身側的崖壁上抓下了一塊石頭捏成了粉末。
含怒一擊頓時讓青年男女啞口無言,不敢再多話。
似乎意識到了兩人的懼怕,中年美婦冷然道:“既然找不到印記,那就隻能隨便找找看了。你們兩個帶人好好搜索這附近,我四處看看。”
冷哼一聲,中年美婦甩袖離開,留下青年男女站立懸崖之上。
年輕女人等中年美婦消失不見後,這才長吐一口氣道:“六師兄,二師姐為什麽這麽恨大師兄啊?大師兄在師門的時候,和二師姐關係不是最好了嗎?”
年輕男人嘿嘿一笑,伸手攔住了年輕女人的腰肢,低聲道:“小師妹,你可知道二師姐和大師兄的關係就如你我這般,情同夫妻。而大師兄被師父安排取走那物的時候,二師姐可以為自己情郎會和她一起遠走高飛。誰知道大師兄拿了東西就消失了,二師姐被橫擺了一道,還被師父打斷了兩隻手和兩條腿。”
頓了頓,年輕男人又道:“換了你我遇到這種事情,恐怕也會恨大師兄一輩子了。”
年輕女人這才恍然大悟,不過她一點也沒把這段淒厲情事放在心上,反身投入年輕男人的懷抱,膩聲道:“六師兄,你可不是大師兄,不會負我對不對?”
“那是自然。”年輕男人話雖如此說來,但眼裏的笑意未及眼底,卻是冷清無比的神色,可女人一旦墜入情網便再無理智,又怎能分得清虛情或者假意?
年輕女人埋下頭思考了半晌,突然附到男人耳邊道:“六師兄,我懷疑大師兄已經被人害死了。而二師姐支開我們,就是為了去找大師兄的屍體,偷拿那個寶貝。”
年輕男人眼中閃過一抹貪婪的光芒,環住年輕女人的肩頭柔聲問道:“小師妹,大師兄的屍體在什麽地方?”
年輕女人歪過頭看了懸崖一眼,低聲道:“我想大師兄的屍體應該落到了懸崖之下。”
“那我們還等什麽?走,去看大師兄的屍體去。”
年輕男人攬住女人的腰肢,帶著她向懸崖底部奔去……
……
懸崖底部,林木森然,因為人所不及,所以這裏便成了拋屍的好場所。
中年美婦下得崖底四處張望,竟然翻到了好幾具新鮮的屍體,每具屍體的喉嚨被刀刃幹淨利索地切斷了,一擊致命。
“一刀斷喉羅妄……”中年美婦臉上露出了冷然的表情,狠聲道,“都說你刀法厲害,但誰又知道你真正的殺手鐧是飛雪掌呢?從我這裏偷學去的飛雪掌!”
中年美婦回想起羅妄曾經和她的花前月下,和她的情意綿綿,不由恨上心來,一雙手瑟瑟地抖動起來。
同門師兄妹已有二十餘載,何時情愫暗生已不知。明明身為刺客絕對不能背叛師父,不能忘卻任務,可是為了羅妄,她穆連英第一次背叛了師父,而且還放過了被標做目標的羅妄。
做完了一切能做的事情後,她又得到了什麽?
被心上人騙走家傳絕學,被師父嗬斥冥頑不靈打折了雙手雙腳,這些不過是皮肉傷,不痛及骨髓。
當她手腳俱斷依舊相信羅妄會回來帶走她時,師父第一次動容,為她破例,允諾隻要羅妄回來,一切都既往不咎。
整整一個冬月,穆連英每日都坐在大門口等著羅妄歸來。從日出到日落,眼睛都不願意合上一下,生怕錯過了他回來,不能及時為他送上笑容。
但除開深入骨髓的寒冷,她什麽都沒有得到。
“負心人……你這個負心人!”
穆連英華美的裙擺掃過懸崖底部的髒汙淤泥變得狼狽不堪,但她的神情依舊如常,堅定地尋找著那個看了千百遍已經能牢記心間的影子。
終於,穆連英看到了那具被柳素一腳踢下懸崖的屍體。
這一刻,穆連英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現在的感受,是悲慟大過驚訝,還是高興多過難過?
二十多年日日相伴的畫麵一幕幕回閃在眼前,讓穆連英的表情也變得柔和了許多。
伸手翻過羅妄趴伏的屍體,穆連英被那張陌生的臉龐驚得一怔,隨後苦笑著搖頭道:“師兄,你知道我最愛你的英俊瀟灑,你卻恰恰以最為不堪的模樣逃離,是為了避開我麽?”
拉好因為心髒爆裂而敞開的衣襟,穆連英伸手在羅妄的臉上按了按,頓時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麵具被剝離了下來,而那下麵,則是一張英俊風流的臉。
“師兄,是我啊,英兒,你睜開眼看看我好嗎?”穆連英口中說著癡纏的話語,可那雙修長秀致的手卻就這樣插入了羅妄的脖子,將他的頭扯了下來。
這瘋魔的一幕恰好被下了懸崖的年輕男女看在眼底。
“二……二師姐!”年輕女人顫著聲音呼喚穆連英,一連呼喚了好幾聲才看到她把頭轉了過來。
“小師妹,羅妄找到了。”
穆連英舉起了手裏的頭顱,被強行扯斷的脖子上連著帶著血汙的筋肉和森然的骨頭,看起來好不可怖。
年輕男人咽了一口口水,遲疑了片刻後問道:“二師姐,你可有發現那個東西的下落?”
穆連英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容,數落道:“六師弟,羅妄都死了,你認為那東西還會在他身上麽?”
被穆連英的語氣羞辱得滿臉通紅,年輕男人看了她手裏的頭顱,把口邊的話又吞了回來。
“既然如此,二師姐,那我們就回去報給師父吧。”
穆連英此時早已經收拾好了之前的情緒,麵色如常道:“我把羅妄的頭帶回給師父,你們兩人帶人將這裏封鎖起來。不過半日功夫,那人未必能逃遠。”
轉身走向下來時的路,穆連英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一雙美眸在年輕男女的臉上掃了一圈,悠然道:“另外六師弟,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所以有些話我也就不說透了,至奉勸你不要忘記師父的叮囑,對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有了念想,否則羅妄就是你的榜樣。”
年輕男人眼裏閃過一抹怨懟,但卻被他掩飾得很好。輕咳一聲,年輕男人坦然道:“二師姐多慮了,那個東西有城主的精神封印,我又如何能奈何?隻有交給師父才是唯一的辦法。”
“算你識趣。”穆連英再不看二人一眼,衣袖一揮,便如壁畫飛天一般向上飛起,唯有仔細看方知她的衣袖沒次都剛好將身形向上送了一段。
年輕女人等穆連英再不見蹤跡後,方才收回了仰視的目光。
看了沒了頭顱的殘軀,年輕女人拉著男人道:“六師兄,我們還是快走吧,這裏好惡心。”
等兩人也離開了以後,懸崖底部恢複了往日的寧靜。
沒有人知道這裏曾經埋葬著誰,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