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烘乾
趙正見兩女童這樣肆無忌憚地恥笑自己,忖道必須將她倆一個一個地打敗,想著便怒目向左一側的女童瞪去,左一側的女童正是燕語,燕語此時眼光正好向著風箏望去,看到的卻是風箏一雙眼睛的深望,燕語從未被成年男子這般直勾勾的盯著看,目乃心之戶,一瞥之下,見這男子風箏竟有破戶而入心之企圖,竟毫沒有發覺趙正眼中蘊著的怒意,被趙正看的一時羞怒交集,先羞后怒,不覺紅生頰上,垂下目來,轉過了臉。
趙正怒目之下見女童竟轉過了頭,忽然覺得有什麼不妥,彷彿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一樣,目光中的怒意不覺減了三分,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時,另一女童已把前一女童護在身後,好似怕風箏的眼光傷害了她的同伴一般,只聽得寒輕斥道:「你這風箏,怎麼用這般的眼光看一個女孩兒?」
燕語羞退怒勝,也道:「想不到你竟是一隻登徒子風箏,看到漂亮的女孩兒便這般的目光,你真是……真是人們常說的壞人。」
燕語羞於用其它的詞來形容風箏的可惡,只用壞人兩字,但言下之意不言而明,這風箏豈不是一隻色風箏么?
趙正不想自己竟會被這兩個女童誤解成這個樣子,再加上兩女童軟語溫柔,自己便有再大的怒意此時也不得不被消融了,他收了目光,垂下眼來,真是弄巧成拙,他一時竟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怒意也一下子全部被散掉了,而且還沒來由的隱隱感覺到自己的額際發燙,彷彿自己真的做了虧心事,自己真的像她們所說的壞人一樣,下意識的低頭而藏,卻有水淹鼻際,嗆得他慌忙仰頭大咳起來。
兩女童見風箏被她們說的滿是一臉的尷尬,再不介意,走上前,齊齊把風箏拽出了潭中,擱在了潭邊的沙石之上。
此時暖日已生,照在趙正身上,十分的和暖,潭水中波光粼粼一片,如水晶玉般泛著光彩,趙正圓鼓鼓的身子經水一浸,似乎扁了許多,他被拉出水中,頗感身子要有飄起之意,然而也並不飄起。怕是肚子里吃了許多水的緣故吧。
燕語寒輕正當童心爛熳之時,雙雙蹲下身來,看著風箏嘻嘻而樂。
趙正昨日在潭中泡了一夜,此刻甫甫緩過勁來,又且暖陽在背,再加上多日水米未進,喘噓噓了半晌,腹內不免飢困起來,動動腿腳,卻是連挪一下身子的力氣都沒有。
燕語見風箏周邊流了一地的水,風箏身上衣服又重重濕透,皺眉道:「濕成這樣子了,幾時幹了才能玩呢?」
寒輕站起身來踱了幾步,歪著頭想了一想,說:「咱們生火烘一烘不就幹得快了嗎?」
燕語拍掌稱善,兩女童為此善策都歡呼雀躍起來。
趙正一直困餓相交,還未及發言動問二女何來,就聽得兩女要生火燒他,膽都要懼得要迸裂了,自己甫脫水災,又要遭罹火難嗎?一條命都被整得差不多沒了,再受火攻,自己豈不是要斷送在這不知何處的異地,想到此節,便口內大呼道:「不可,不可。」
他屢經波折,甫出水中,氣息並不暢通,縱然大聲呼喊,出口之聲也是極為難辨。二女正待取火,聽得風箏發出哧哧之聲,止步回頭,看是怎樣。
趙正這一聲大呼,喉間氣息順暢了許多,急道:「你們不可……不可這般待我……」
燕語在地上拾一隻枝丫輕輕碰碰趙正的背道:「桃子,你說甚麼了?」
趙正揚起頭,急道:「你們不可將我烤了,你們不可這樣對待我。」
燕語隨口答道:「烤?我們並沒有說要烤你啊,我們只不過把你烘一烘,烘得乾乾的我們才可以讓你飛啊!」
她話剛說完,忽地醒悟道:「對了,葯爐中火還未息,正好將你拿去——呵呵。」
她不知想到了什麼極妙的法子,說了半句話便忍住不說了,但是趙正卻聽出來了,看來真的要拿自己做爐火上烤了。
寒輕聽了亦是拍掌贊同,吟道:「爐火暖烘烘,風箏心怯怯。不知經火后,可有香氣飄。」
燕語伸伸舌頭道:「死丫頭,酸死了。」
寒輕嘻嘻一笑,兩個女童又扑打著鬧開了。
趙正只得心裡暗暗叫苦,看來她們真要將自己像烤雞一樣烤了,心裡苦極,嘴裡也不閑著,大叫了起來,燕語聽得厭煩,從潭邊挖起一塊污泥來,冷不防便塞了趙正滿滿一嘴,趙正就此啞口無言。二女又捧腹大笑起來。趙正被塞得嘴巴鼓鼓了起來,只能睜著兩隻眼珠子轉來轉去。
寒輕笑著從潭邊石上解下縛風箏的細繩,稍稍用力往期揚揚,趙正不爭氣的身體便輕飄飄地浮了起來,直到浮到兩女童腦際之高,寒輕才收緊細繩,緊緊攥在手中,朝藥房而去。
只聽得燕語道:「我可是從來也沒有玩過這麼好玩的風箏哩。」
兩女一路之上嘻嘻哈哈,雀躍不已。
趙正被塞了滿口的污泥,心中憤慨不已:「看這兩個女童外表上清純爛熳,內里卻是這樣的可憎,毫不顧惜人命,只以玩耍為要務,那莫玩道人和她們定是一家人了。」
又想到自己處處時時被人玩弄,自己看來還只是一顆未熟的桃子,只不知自己還有沒有機會成熟了。
思想之間,見兩女童七拐八拐,經過四五處同一規格同一形式的小屋,來到了一個亦是同一構造同一顏色的小屋之前,所不同的是這個小屋四窗光亮,彷彿比其它小屋多著幾閃窗戶,採光分外的明朗。
門並未鎖,只是虛掩著,燕語當先推門而入,趙正眼與戶平,他拿眼看時,門楣上有一個小小的牌子,上書:內外安康。
趙正腹思,這一定是藥房了,果不其然,甫入門,藥味便洋溢滿屋,種種葯氣相雜,使人難辨其一,趙正先時也常隨眾師兄進山採藥,頗為知曉常用藥材亦能憑鼻而辨別。這裡的藥味卻是雜然相混,使人聞之頭悶欲漲,葯氣更是嗆得人眼澀難忍。
趙正使勁地閉閉眼睛,又使勁地努力睜開,稍稍能適應了葯氣的猛烈刺激,只見滿屋子都是高高的櫥架,架子上密密地擺滿了或方或圓的木匣子,匣子上都寫有密密小字,看不清楚是什麼,應該是一些藥材吧。再往內走,只見東側靠牆也是一排的櫥架,上面是密密的一個挨一個的抽屜,屜上都貼了標籤,一眼看去,有遠志、當歸、使君子等藥材,皆是尋常之葯。
兩櫥對峙之間,空空如也,趙正眼光掣下來看時,卻見當地擺著一個口小腹大的瓮狀物,其高約有兩尺,瓮身雕有細細花紋,難述其狀,瓮色與櫥色同一,皆作暗青色,竟像是木料製成的一般。
再看時,只見瓮內火焰飛騰,紅通通一片,趙正大驚道:「火而以木瓮承之,怎地並不遽燃?」
他大惑不解,晃晃腦袋,這時兩女童已搬東搬西的準備烤箏之物。
寒輕將風箏系在一處,自己與燕語抬來了一塊薄薄的木板,長有六尺,寬僅十幾寸,但見板上密密連綴有小空,木板通身孔隙滿盈,不知是何物,亦不知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