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震耳欲聾
他心裡暗暗思謀著,眼睛轉著尋找著合適的下手之處。
再走了一陣,平坦的之處漸漸走完,路徑漸漸向下傾斜,也漸漸的不好走起來,窄窄的山道兩旁皆是生滿了奇形怪狀的樹木荊棘,歸於我一步一步艱難地走著,此時心中存了丟掉老乞丐的心,便每走一步都覺得這老乞丐是一個累贅,只是此刻兩旁長滿了樹,還不是合適之處,好不容易走完了這段崎嶇的小路,再走一會,左側之處現出一面懸崖來,歸於我心中大喜,真是天助我也,老子一向不吃半點虧,今日被你哄騙的背負了你半日,正該送你去極樂世界了,心裡想著興沖沖地挨了上去,雙臂一抖,便將背上的老乞丐向著峭壁上拋下,但是忽然間歸於我覺得自己的身子亦是一掙,竟隨著老乞丐一同墜下懸崖。
歸於我大驚,這時才知道老乞丐的一隻手掌緊緊抓著自己的肩頭,想不到在千鈞一髮之際,老乞丐應變這般的快,竟還能倉促中抓住自己,歸於我好恨。
但現在什麼都遲了,他只覺得自己的身子急劇地下落著,心中大叫這次可真的玩完了。
就在頃刻之間,蓬的幾聲巨響,歸於我的身子撞在了懸崖邊伸出的幾顆大松樹上,胳膊粗的樹身被這從天而降的衝擊之力沖的喀拉斷折,歸於我只覺得劇痛襲身,熱血沖頭,眼見就要撞死在地上,心裡只想了一句:他媽的,臨死前還要這樣折磨老子。接下來雙目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過了不知多久,歸於我又慢慢地睜開眼睛,此時只覺得陽光刺眼,他的第一個感覺是自己竟然還活著,從那麼高的懸崖上掉下來以後,還活著,他乜斜了一下眼睛,正好看見不遠處老乞丐正欲待爬起來,老乞丐竟然也沒摔死,他心裡無端地升上了滿滿的怒氣來,但他心中同時大叫不好,老乞丐要是還活著,自己不是便沒命了嗎?
他顧不得想怎樣逃得了性命,抓向地上的一片石塊便想向老乞丐砸去,但這個時候,稍稍有想動彈的想法,牽動的全身上下都大痛起來,巨痛襲身,他眼一黑差點再次暈過了,甫甫一閃念中,全身已出了一身的汗,氣喘吁吁地趴在了地上,而不遠處的老乞丐,似乎也被摔的直剩下一口氣了,爬了一爬,就趴倒在地,臉上的污垢被摔去了大半,露出本來的皮膚來,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歸於我看了,心下稍慰,而污垢大仙見歸於我一點力氣也沒有了,高興的哈哈大笑起來,但還沒笑出口,一口氣叉差住了,竟連呼吸都呼吸不上來了,頓時無血色的臉上漲得像個茄子一般,歸於我心下好笑,但不敢真的笑出來,兩人就這樣相持著,誰也害不了誰,都暗暗積攢著力氣,等誰先積攢夠氣力時,誰便將對方殺死。
此時,兩人唯有眼神相望,等待著對方的懈怠,這實在是比那些兇殘的搏鬥更加的驚心動魄。
幸好此時是白天,太陽暖暖地照在身上,使他們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他們互相看著,各自默默積攢著力氣,等待著力氣充足一刻的到來,好將對方殺死。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歸於我漸漸感覺到身上的痛楚越來越嚴重,也許剛才還是在麻木中痛楚並沒有顯現出來,但隨著時間的過去,漸漸的感覺到了痛楚的延伸,從頭到腳,真可謂是無一處不痛無一處不難受。
他眼睛死死地盯著老乞丐,老乞丐也是一副少氣無力的樣子,畢竟從那麼高之處墜下來,能不摔死就已經是白白撿了一條性命了,要是還能生龍活虎地蹦跳的話,那簡直就不是人了。
兩人就這樣地對峙著,一直到太陽升的很高,一直到太陽就要落下去,還是沒有誰先恢復氣力,能將對方殺死。
這裡看起來一派的荒涼,亂石亂草堆砌的到處到是,而他們的身邊,散落著他們墜下懸崖時所折斷的松樹的枝椏殘干,要不是掉在這些松樹上,這些松樹卸去了一部分的下降力道,真不知後果會是怎樣嚴重。
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歸於我更加相信自己將來是要成就大事的人,這次能活著完全是老天對他的眷顧。
此刻他雖然全身疼痛,但被這種想法所鼓舞,意氣風發起來。
天漸漸黑了下來,陰涼的感覺漸漸滲入到了肌膚里,谷中靜寂,偶爾有風聲嘶吼,夾雜著不知名的聲音,讓人心頭忍不住顫動。
隨著日色的隱去,污垢大仙在歸於我的眼中漸漸地變得朦朧不清,雖然相隔不遠,但此時歸於我已看不清污垢大仙的神色,不知對方現在恢復的怎樣了。
歸於我深吸一口氣,動動身子,但一運氣時便感覺到全身麻木的厲害,根本沒有一毫的力氣動上一動。
「真是該死。」
他心裡惡狠狠地想著,他知道拖的時間越久,自己越是危險,當下之際,當想個保命的法子才是。
他眼睛死死地盯著那邊的污垢大仙,老乞丐依舊是一動不動,彷彿是死了一樣,忽然,不知從哪裡傳來一聲長長的野狼嚎叫之聲,在這暗夜中,這聲音凄厲而悲慘,歸於我不由得渾身一震,頃刻間便出了一身的汗,而這身汗一出,他全身竟覺得輕鬆了起來,他動動身子,竟然有知覺了,他心內大喜,慢慢地支起胳膊,慢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歸於我這下高興的什麼似的,心想:畢竟是我命大,連老天都眷顧於我。
他看著依然一動不動的老乞丐,不動聲色地在地上摸了一片石塊,歇了一歇,鼓起氣舉了起來,他慢慢挪動著走向老乞丐,心裡的喜悅真是無法言喻,想象著老乞丐將被自己砸的斷送掉最後一口氣,不覺又增加了許多的力氣。
費了好長一段時間,歸於我才挪到了污垢大仙的跟前,在夜裡,污垢大仙的身子彷彿是一堆破爛,歸於我還是看不清他的面目,但見他還是一動不動,知道他畢竟年老,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煎熬,怕是一條命只剩了一點半點了,歸於我見污垢大仙毫沒有一點反抗的跡象,不由得心中豪情萬丈,大笑道:「老乞丐,老子這就給你一個痛快。」
大叫聲中,歸於我雙手鬆開,手中石塊砸向地上的污垢大仙,這一砸之後,歸於我也泄盡了全身的力氣,搖晃著就要跌倒在地。
然而在石塊將落之時,卻見地上的污垢大仙身子一歪,滾到了一邊,接著污垢大仙竟從從容容地站了起來,石塊悶地砸在他原先躺的地方,污垢大仙眼睛瞟了一眼,鼻孔里不屑地哼了一聲。
歸於我此時已跌倒在地,看到這一幕,不禁傻眼了,原來老乞丐一直在養精蓄銳,歸於我再次努力地想站起,但剛才已耗盡了全部的力氣,甫一動彈,竟呼哧呼哧地大喘起來。
污垢大仙吃吃地笑著,在這暗夜中,他的笑聲分外地寒磣,他從從容容地走到歸於我的身旁,蹲了下來,像看一件物品一樣看著歸於我。
他的眼睛里彷彿閃著邪惡的光芒。
歸於我知道污垢大仙一定會狠狠折磨自己的,他咬咬牙齒,強扎掙地惡狠狠地說:「要殺便殺,痛快點。」
污垢大仙鼻子中又冷哼一聲,一股聞之欲嘔的氣味立刻在歸於我身前撲灑開來,嗆得歸於我一時之間有些窒息。
污垢大仙看著他,半晌不語,忽然之間,伸出一隻蒼老的髒兮兮的手掌,在歸於我的頭上摸了一摸,歸於我恨極,腦袋側開,連連躲閃,但總也躲不開污垢大仙的手掌。
污垢大仙得意的笑了起來,道:「想死,沒那麼容易的。」
他一張口,便顯現出中氣不足。
說完這句話后,污垢大仙嘴角微閉,但隱隱還能聽出他接不上氣來。
歸於我心道:看來他比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他現在根本沒有力氣殺死自己,他伸手摸自己的頭分明是想激怒自己耗費力氣,好毒啊,自己只要拖延下去,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當下便不再躲閃掙扎,任由污垢大仙的一隻污垢大手在他頭上摩挲,污垢大仙見歸於我不再掙扎,彷彿是自己的計謀敗露,緩緩地伸回了手掌,又歇了一會,道:「現下咱們處在這生死難料之地,當同心協力才是,你看呢?」
歸於我聽污垢大仙忽然改了口氣出此言語,知道他也認定了無法加害自己,他抬起頭盯著污垢大仙,許久,終於緩緩地點了點頭,彷彿是與污垢大仙達成了暫時的互不侵害協議。
夜繼續蔓延著,污垢大仙縮回了身子,閉目養神起來,歸於我也暫時鬆了一口氣,但他還是繼續保持著警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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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暗夜中,在一處高高的山崗上,一道濃黑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
趙正在驢子背上坐著,頭深深地耷拉著,彷彿是正在沉沉的夢鄉之中,忽然間,他的身子動了一下,接著他深深地伸了一個懶腰,彷彿剛從美夢之中醒轉,睜開惺忪的眼睛,對周圍的景象忽然有些詫異了,他伸手撓撓頭,努力地回想著剛才發生了什麼。
他的眼光這時無意地觸到了身前不遠處的一個影子,那個影子好熟悉啊,他陡然驚覺,意識一下子明亮起來了。
是他,石之紛如,是他,石之紛如,他加害了狐狸,嫁禍於我,現在還有臉來見我。
趙正瞬間怒氣勃發,惺忪的睡意也頓時被憤怒激發的無影無蹤,他直起身子,向著石之紛如大叫道:「你,你……還有臉來見我。」
石之紛如的影子在黑暗中搖曳著,看不清他的本來面目,對趙正大呼小叫的狂怒,他並沒有一點的情緒波動,等趙正氣呼呼地說完,他淡淡地道:「你還對公孫枝一事耿耿於懷?」
趙正知道石之紛如以前便認識狐狸,並知道它的姓氏,當下更加的氣憤了,道:「虧你們還是老相識,一點舊情都沒有。」
石之紛如對趙正的憤怒不置可否,等趙正怒氣沖沖了好一會兒,石之紛如才淡淡地說道:「剛才是我救了你,你知道嗎?」
趙正一愣,仔細回想,記起了自己在黃毛狗面前引頸受戮的那一幕,他不由得有些羞愧,默默的低下了頭,很後悔自己的沒骨氣,但當時的情形,實在是,實在太恐懼了,自己完全失掉了自我,完全是被恐懼牽著走了。
趙正低下了頭,一時憤怒也煙消雲散,彷彿是自己可恥的一幕被石之紛如看到了也是一件可恥的事情,他彷彿做了一件羞愧的事情,很愧對認識自己的人。
他低下頭,默不作聲。
石之紛如的聲音又飄了過來,「要不是我出手,後果可想而知,不但是你,還有蝦嫫,還有驢子,都將是那黃毛狗的口中之食,一切的一切全部在那一瞬毀掉。」
趙正有冷汗泠泠下滴的感覺,石之紛如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根根的針,深深扎在他的心臟上,使他感覺到心痛,對自己的心痛,他知道石之紛如說的很對,但當時的情境,當時恐懼的氣氛,是自己根本無法所掌控的,自己只有被那種情境所掌控,逆來順受著那種情境里的恐懼。
他的頭低的更低了,幾乎觸到了驢子的背,而此時驢子的腦袋也是耷拉著,在地上咻咻咻地嗅著什麼,偶爾邁開幾步。
「你現在最大的敵人是自己,你要是連自己也勝不了的話,這個世界上你是誰都戰勝不了的,更何談保護別人呢,這次你沒有保護得了公孫枝,下次……也許你生命中還有比公孫枝更重要的人,你一樣也保護不了。」
石之紛如幽幽地說著,如同一個大鐘在趙正的耳膜邊敲打著,震耳欲聾,只為使他銘記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