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乘鷹
接下來的壽宴上,茯陵向各位列座的皇親國戚敬酒尋歡,仿佛剛剛的機鋒從未發生。李熾已經厭倦了這些大臣的勢利,更看不上這少年天子的多疑與敏感。他一個人斟酒,隻有身邊的流月侍奉,不一時已經雲霞滿臉。“月兒,本網醉了。”“臣妾撫王爺去榻上歇息如何?我去請貴妃娘娘安排。”流月知道此時,隻有自己的親妹妹浣星,還可以憑借皇貴妃的身份來幫幫這被所有朝臣孤立的皇叔。“無需愛妃勞心,天寒地凍,本王去外麵醒一醒酒。”流月還想說些什麽,但李熾一擺手,她隻好作罷。此時西域的琵琶歌舞正在美處,魯王府沒有別的妃嬪,流月又最愛西域歌舞,於是被李熾按在了幾按上,一個人留下。鳳鸞宮此時菜過三巡,酒正熱鬧,茯陵正和武直府大人的黨羽門生互相勸酒,更有三宮九嬪的親眷糾纏不清,一時間並沒有人察覺魯王的離席。李熾出來,沿著無人鎮守的小徑踏著長樂宮深冬的積雪溜達。這是他長大的地方,侍衛安排在哪裏,如何能夠多過深夜打更的嬤嬤和太監,沒有人比這已過而立之年的王爺更清楚。這偌大的長樂宮,經曆了大正朝多少代的興替?帝王或者妃嬪,從這沈遼的宮內老兵生死,喜樂哀榮,如今七仗高的宮牆竟然也已經斑斑駁駁,褪下了幾許深紅的漆色。一切都在變,不變的確是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就像這少年登基的天子,不消一年光景,已經是一個青麵獠牙的小怪物了。他有些難過又有些慷慨,親情對於帝王之家是多麽稀薄的存在。李熾歎歎氣,太陽底下的事情,原來都是一樣的。就這樣一路趁著酒氣帶來全身的微熱,李熾慢慢地走著,在一處宮闈的角落他側過身子,在陰影裏躲過了一老一少兩個點著一盞昏暗玻璃燈的下等太監。“哎,這鳳鸞宮鑼鼓喧天的,也不知道湯泉小築的那位,這時候吃沒吃東西,是不是虧著肚子呢。”年幼的那個有些憐香惜玉地歎息。年老的太監停住了步子,打了一下小太監的頭:“從昨兒你給尋妃娘娘釘柏木板子,我就看出你小子不對勁兒!皇上皇後怎麽處置後宮裏的小主子,也輪的上咱們瞎操心??”小太監趕緊收聲,在後麵小布挪著,老太監走在前麵,回頭來催:“快點啊,還要去崇德殿打掃,明兒皇上還要看折子!你再這樣磨磨唧唧,下回閉門思過的就不是尋主子,是你!讓胡總管也賞你20大板子,看你還有沒有力氣操閑心!”李熾聽到“閉門思過”、“二十大板子”以及那讓他心頭一緊的“尋主子”,不禁心頭燃起了岌岌的心火。燕千尋!這個傻丫頭犯了什麽錯!竟然被茯陵這個冷血的小子打了二十大板子!柏木板子釘起來閉門思過!李熾把小拇指塞入口中,發出低沉的,一般人幾乎不能聽出的低沉聲響,隻見一隻巨大的西藩蒼鷹,從天際飛過來,落入這空無一人的皇宮的角落,蒼鷹似乎認識主人一般,朝著李熾微微點頭,李熾二話不說就坐上去,隨著蒼鷹翱翔於長樂宮之上,朝著湯泉小築的位置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