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宣傳欄裏的照片,眉眼冷峻,五官清晰,如果不是穿著警服,倒更像個清冷貴公子。


  而旁邊,吊著一邊嘴角笑、一看就不是個正經人的那個,是她親哥,顧楨。


  所以,這裏是哥哥上班的地方,而遇到的警官是哥哥同事?

  顧桉暗暗下決心,等哥哥回來,一定要讓他幫忙,好好謝謝人家。


  出了公安局大門,她叫了出租車,“師傅,到洲際佳苑。”


  出租車一路向東行駛,她扒著車窗往外看,經過荊市一中校門口,正是放學時間,學生們穿著藍白校服成片往外走。再過兩個十字路口,出租車在洲際佳苑門口停下。


  目光所及之處都是綠樹,小區公園裏是剛放學的幼兒園小朋友,嘰嘰喳喳吵吵鬧鬧,生活氣息極其濃重。


  顧桉下車,買了杯甜甜的奶茶給自己壓驚。


  拿出手機掃碼付款時,綠色軟件冒出紅色小圈圈。


  顧楨的微信靜靜躺在手機,時間正是她遇到意外時:


  【我哥們特殊情況臨時借住,時間不久,你到的話按門鈴就行。】


  【那貨雖然皮相絕佳但是性格暴躁,你住閣樓,沒事兒別往他跟前湊。】


  怎麽這麽多暴躁又好看的警察叔叔。


  今天馬上就要遇見第二個。


  小區太大,顧桉饒了好幾圈,等她找到11號樓1101,已經是半個小時後。


  她吸溜了一口珍珠,按響門鈴。


  甜膩香濃的奶茶衝淡恐懼,嘴裏的珍珠軟糯Q彈,還沒咽下去,門從裏邊打開。


  開門的人個子很高,她一米六的身高,看他時需要仰著腦袋。


  他穿著寬白色短袖和黑色及膝運動短褲,人清瘦挺拔,臉又白淨,低頭時黑色碎發有些亂,落在眉宇,像個大學生。


  清俊的臉上,是不加掩飾的不耐。


  顧桉把嘴裏的珍珠囫圇咽下去,眼睛徹底瞪圓了。


  竟然是他呀!


  從她仰視的角度,還能看到他下頜的紅色劃痕,是今天和犯罪嫌疑人近身肉搏受的傷。


  “找誰。”江硯開口,聲音有些剛睡醒的啞,還帶幾分鼻音。


  連日熬夜頭腦混沌,來顧楨這兒挑了個房間剛剛睡著。這會兒被人冷不丁吵起來,眼睛還沒完全對焦,隻覺得是個矮得要命的人類幼崽。


  人類幼崽坐在行李箱上,長發綁了個小揪揪在頭頂,眼神懵懵懂懂地看著他。


  她嘴裏咬著奶茶吸管,奶茶放在背帶裙前兜,身上背著菠蘿斜挎包,像個倒放的豌豆射手——


  豌豆射手突突突吐豌豆,她繃著一張小臉,突突突吸奶茶裏的珍珠。


  “你好呀!”人類幼崽靜止幾秒後,咽下嘴裏的珍珠,從行李箱上下來,笑出尖尖的小虎牙,“今天謝謝你啦!”


  “你是顧楨的?”江硯抿唇,嘴角梨渦淺淺,那張冷酷俊臉莫名透出少年氣。


  “妹妹,”人類幼崽聲音脆生生,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我叫顧桉。”


  兩人站在門口,一個像審查犯人,一個像回答老師問題的幼兒園小朋友。


  顧桉兜裏的奶茶已經喝光,抿著嘴角不知道說什麽的時候,有隻冷白修長的手從她身側拎起行李箱,很淡的薄荷沐浴露味道拂過鼻腔。


  “請進。”


  ,


  顧楨買的房子自帶閣樓,閣樓帶獨立衛生間,從拱形窗戶能看到天空和軟綿綿的雲朵,而床就在窗戶邊,棉被枕頭蓬鬆柔軟散發著陽光的馨香。


  小時候,爸媽離婚前,她看動畫片,指著動畫片裏的閣樓告訴顧楨,顧楨我喜歡這樣的房子,能抱著星星月亮一起睡覺!

  她給顧楨發微信報平安,等消息間隙,去樓下藥店買消炎藥和創可貼。


  江硯沾了枕頭剛睡著,門鈴再次響起。


  門打開,站著剛到他胸口位置的小姑娘,她仰著小臉看他,有些懊惱:“不好意思呀,我還沒有鑰匙……”


  聲音軟軟糯糯,還有些奶,可憐兮兮的小虎牙冒了個尖兒。


  江硯無端想起警犬基地剛出生的德牧幼崽。


  “嗯。”


  眼角眉梢的煩躁悉數斂起,江硯冷著那張麵無表情的俊臉,剛要轉身回房間,就被小姑娘扯住短袖下擺。


  他垂眸,她立刻鬆手。她眼睛圓瞳仁大,眼尾溫柔下垂,仰頭看人的時候更顯乖巧無辜。


  “還有事?”


  人類幼崽抿了抿唇角,然後細白的手指指著自己嘴角和下頜的位置,給他比劃,“你這裏,和這裏都擦傷了。”


  她把手裏的東西舉高到他麵前,抿著嘴角小心翼翼看他。


  是消炎藥,和帶著黃澄澄海綿寶寶的創可貼。


  “得抹藥,不然會好得很慢。”


  表皮擦傷而已。


  他們當警察的哪有這麽多講究。


  “不必。”


  他話出口,小姑娘剛才還彎彎的唇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癟下去。


  委屈的樣子,莫名其妙和記憶深處的小小身影重合。


  那年在南方,也是個綁著揪揪的小團子。


  屁顛屁顛跟在他身後,小話癆一個,小嘴叭叭叭不知道停下:


  “哥哥,你受傷了嗎?”


  “哥哥,你還疼嗎?”


  “哥哥,我的糖可以分你一個,就隻能分一個……”


  他被吵得不耐煩,皺眉看她:“你好吵。”


  成功一秒嚇呆捧著糖罐來獻寶的小團子。


  小團子一秒凝固,就在他以為她要哭的時候,她眨了眨眼,笑得眼睛彎彎,因為開始換牙還有些漏風,又醜又可愛:“原來!你會縮話!”


  他被氣笑,問,你叫什麽名字。


  她板著小臉倒背著手,口齒不清拚給他:“gu-an-guan。”


  一直到他離開,都不知道,這個“guan”字,到底是哪一個。


  ,


  晚上七點,閣樓門被人敲響。


  顧桉噠噠噠跑去開門,江硯站在門口,“今晚隊裏聚餐,顧楨讓我帶你一起。”


  “噢!好的!”顧桉抬頭,麵前大帥哥膚白貌美,隻不過下頜位置露出海綿寶寶小腦袋,竟然顯出一種奇異的反差萌。


  她和海綿寶寶大眼瞪小眼片刻,忍不住抿起嘴角笑。


  江硯輕咳了聲,“樓下等你。”


  荊市入秋後,晝夜溫差極大。


  白天還是短袖背帶裙,顧桉晚上就套了長袖衛衣。


  她偷偷瞄了一眼開車的江硯,側臉白皙,鼻梁很高。


  一路無言,直到黑色SUV路過一家火鍋店,江硯打了方向盤。


  他倒車停車,一手閑散搭在方向盤,另一隻手搭在她座椅後麵。


  那張毫無瑕疵的俊臉仿佛白玉雕刻而成,就在她臉側,下巴微抬,距離太近又或者是他皮膚太白,她似乎能看到他青色的胡茬。


  “待會有隊裏幾個哥們兒。”他似乎是因為哥哥的關係,要幫忙照顧她,所以語氣生硬著嚐試和她交流,“顧楨九點多到。”


  顧桉點頭,鼻腔都是他身上那種薄荷混了青檸的味道,落在耳邊的聲線帶著清晰冷意。然而說話時呼吸又是熱的,會若有似無掃到她耳廓。


  她坐在副駕駛,一動不敢動,心跳卻突然開始不規律。


  就怕稍微一偏頭,碰到他的臉……


  他先她一步解開安全帶下車,又繞到她這一側幫她開了車門。


  人沒有穿警服,在家穿的白色短袖外麵隨意套了件黑色飛行夾克,黑色長褲下長腿筆直,隻有挺直的肩背保留著幾分職業特征。


  雨斷斷續續下著,他腿長步子又大,顧桉撈起衛衣帽子扣在腦袋上,生怕跟丟。


  刑偵支隊的小夥子們執行完任務直接到了火鍋店,奔波勞累一天,終於能坐下來吃口熱飯,一邊在心裏嘟囔著飯菜快點上,一邊祈禱著電話不要響起、今晚能睡個囫圇覺。


  “要餓死了。”


  “江硯怎麽還沒來?打個電話問問到哪兒了?”


  “來了。”


  “女朋友?這也忒小了點兒吧。”


  眾人就看著他們那個號稱“轄區少女的夢”、“處級幹部理想型姑爺”的冷麵警官,背後跟了一個小姑娘。


  發頂大概剛到江硯肩膀,衛衣帽子扣在腦袋上,隻露出白皙柔軟的臉頰,像朵行走的棉花糖。


  “喲,這小姑娘誰啊?”


  “傳說中的性冷淡開竅了?!”


  “這不今天報案的那個嗎。”


  “今天報案的哪個?要電話結果要到妖妖靈然後哭著跑掉的那個?”


  “不是,這是另一個。”


  “看這年齡差……怕不是什麽童養媳之類的吧?”


  “你哥的同事。”江硯微微低頭,顧桉“噢”了一聲笑笑,在陌生環境裏,小虎牙都含蓄緊張起來。


  他又向同事們介紹她,“顧楨妹妹。”


  “顧楨竟然有這麽可愛一妹妹?”


  “今年多大了?”


  “跟顧楨長得一點兒都不像!”


  江硯低頭,小姑娘乖乖巧巧打完招呼就變得拘謹,低頭時睫毛密密垂下來,嘴唇抿成一條線。


  “先吃飯。”


  江硯開口,成功把大家的注意力轉移走,尤其是看見江硯下頜角、那個畫著海綿寶寶和氣場完全不符的創可貼,眼神都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怎麽了這是,被哪個姑娘啃了!”


  “這麽萌的創可貼,怕不是女孩子貼的吧?”


  隊裏一群大小夥子聚在一起,嘴上沒個遮攔,

  顧桉的臉,幾乎一秒就燒了起來,而且還有越來越燙的趨勢。


  而下一秒,被他輕輕扯到身前。


  他身上的青檸味道淡而好聞,鋪天蓋地環繞下來。


  視線沿著黑色夾克領口向上,顧桉直愣愣和他對視,才發現,他不光有梨渦,還有一雙過分漂亮澄淨的眼。


  瞳孔清透,是純粹的黑,眼角尖銳下墜,雙眼皮從眼角至眼尾緩緩開闊,弧度精致得令人瞠目。


  滾燙的溫度從臉頰到耳廓,心跳也變得不規律變得越來越清晰。


  就在這時,他修長手指隔著衛衣帽子捂住她耳朵,周遭喧囂徹底屏蔽。


  那張臉還是冷,眼角眉梢都是不耐,隻是因為距離太近,他唇角每道弧度都很清晰,顧桉讀出他唇語。


  很低又很輕的聲音似乎從頭頂落下來:


  “小朋友在,嘴幹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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