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116章


  路似等一眾公子哥與楚翊並不熟悉,還是第一次與他說上話。


  起初,他們還有些拘謹,說著說著,神態就放鬆了不少,覺得大皇子的脾氣果然好,與今上一樣是個寬仁的仁君,禮賢下士。


  “大皇子殿下,”一個方臉的公子哥往前一個大步跨到了最前方,躍躍欲試地比了個射擊的姿勢,“我剛才瞧著,新型燧發槍的威力也有提升吧,一槍就能射穿虎的脊骨。”


  “我今天可真是有眼福了,要不是臨時被路似叫來冬獵,恐怕就錯過了。”


  ===第87節===

  “實在厲害!”


  “……”


  他們說得眉飛色舞,可楚祐的眼神越來越陰沉,如坐針氈,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


  若是任由百裏胤誤會了自己,那麽自己與越國的聯盟怕是……


  要是讓越國人也站到了楚翊那邊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楚祐眸色一凝,放下酒杯,看向上首的楚翊,淡淡道:“這把燧發槍確實厲害,連本王都是第一次見。


  “皇侄,想來這是皇兄剛讓人研製的吧?”


  此話一出,棚內其他人的目光全都朝楚祐湧來,坐在他身邊的袁哲微微皺起了眉頭。


  周圍陷入一陣詭異的寂靜。


  在一個短暫的愣神後,楚祐也反應了過來,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


  他失言了。


  他想對百裏胤澄清一些事,可他說的那番話隻會讓別人覺得他如今在朝堂上大不如前了,竟然連朝廷有了新的武器都一無所知,這些勳貴世家的子弟恐怕會因此看低他。


  “哈哈哈。”百裏胤朗聲笑了,打破了沉寂。


  他把手裏的酒杯放在了酒案上,順勢道:“公子翊,貴國真是人才濟濟,本王今天大開眼界啊。此槍著實寶貴,不知可否借本王一觀?”


  楚翊又緩緩地喝了口茶,放下茶盅時,意味深長地看了楚祐一眼,輕喚道:“四海。”


  四海便退下。


  路似等勳貴子弟皆是皺眉,彼此交換著不讚同的眼神,覺得康王真是多嘴,給了越人借槍的話頭。


  棚內的氣氛霎時間一冷,久久沒有人語。


  過了一會兒,四海就把一個長方形木匣子捧了過來,把放著燧發槍的匣子放到了百裏胤前的酒案上。


  百裏胤依然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可是雙眼看到燧發槍的那一刻所綻放的光芒根本藏也藏不住。


  他執起沉甸甸的槍,隨意地把玩著,反反複複。


  這把燧發槍從外觀上,和他曾經見過的那些燧發槍並沒有區別,隻除了槍把上以朱砂畫著一個奇怪的圖案,旁邊還有一個像貓爪印一樣的印記。


  總不至於這“貓爪印”是什麽機關嗎?


  百裏胤的手指輕輕地在貓爪印撫過,刻意多停留了一刻。


  隨即又覺得好笑,這怎麽可能呢,也太兒戲了。


  他一手持槍管,一手持把手,將燧發槍又把玩了一番,始終是看不透。


  待過神機營的公子哥拍了拍路似的胳膊,使著眼色。


  他一眼就瞧出來了,這位南越三皇子是玩過燧發槍的人,從對方的手勢、動作,就能判斷這一點。


  片刻後,百裏胤終於依依不舍地把燧發槍放回到了木匣子中。


  他不能現拆,也隻能把槍還回去了。


  再說,他心知就算現拆,恐怕也看不出什麽玄機。


  “啪!”


  百裏胤重重地一拍案,笑容爽朗而又帶著幾分輕狂,歎道:“今天本王得了這具難得的白虎,又見識了貴國的燧發槍,真是不枉此行了!”


  “本王敬公子翊一杯!”


  百裏胤單手舉杯,一飲而盡,接著又自己給自己斟了酒。


  嘩嘩的斟酒聲中,他忽然又歎了口氣,有些惋惜地說道:“隻可惜,本王準備的這彩頭今天是送不出去。”


  路似等人一怔,目光又投向了百裏胤腰間所配的那把彎刀上,想起在今天的狩獵開始前,百裏胤曾當眾言說,要把他的這把彎刀賞給今天獵到虎的魁首。


  可現在……


  “皇侄自然不需要這彩頭。”楚祐忽然插嘴道,語聲平淡。


  百裏胤給眾人一件彩頭,是一種居高臨下的賞賜,可現在楚翊獵到了虎,他們兩人都是皇子,地位相當,要是由百裏胤賜楚翊彩頭,就變成楚翊自降身份了。


  哎,真是便宜這南越三皇子了。路似心裏暗歎,有些不舍地盯著百裏胤腰側那把嵌滿寶石的刀鞘,就聽楚祐似笑非笑的聲音再次響起:

  “不如……這把寶刀就贈與顧二姑娘,百裏三皇子意下如何?”


  什麽?!路似回過神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向了楚祐。


  在眾人疑惑好奇的目光中,楚祐慢慢地又補充了半句:“為了那神乎奇技……”


  他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深深的目光在百裏胤與楚翊之間來回掃視了一番,說的當然是顧燕飛救了那頭母鹿的事。


  楚祐點到為止,也沒有往下解釋,反倒引起了路似等人的好奇心,一個個心肝像被貓撓似的。


  楚祐的這個提議正和百裏胤的意。


  “如此甚好!”百裏胤眼睛一亮,灼灼生輝,重重地撫掌附和。


  說話的同時,眼角似是不經意地瞥了瞥上首的楚翊,唇角飛揚。


  楚翊俊美的臉上噙著一抹溫文爾雅的淺笑,眼眸平靜幽深。


  百裏胤抬手打了個響指,他的隨從立刻會意,捧著那把彎刀走出了棚子,昂首闊步地朝著顧燕飛她們所在的那個棚子走去。


  這下,連外麵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


  眾人的視線如潮水般湧來,全都注視著那個捧著彎刀的中年越人,看著他來到了顧燕飛的跟前。


  “顧二姑娘,”中年越人雙手把那柄彎刀捧向了顧燕飛,動作瞧著鄭重,可笑容中帶著幾分輕慢,“這寶刀是我們殿下贈予姑娘的。”


  這句話清清楚楚地響徹全場。


  其他人聞言,眼神頓時變得十分古怪,上下打量著顧燕飛,又紛紛去查看她身邊的獵物。


  見她旁邊的獵筐空無一物,眾人心裏也有數了。


  這位顧二姑娘怕是在獵場一無所獲。


  那麽,她憑什麽成為今日的魁首,憑什麽得此寶刀?!

  一時間,顧燕飛幾乎成了眾矢之的,一道道目光就像是刀子似的朝她刺了過去。


  雖然肯定有人心有不滿,卻是沒人敢上前質疑顧燕飛一句。


  方才顧燕飛與庾朝雲的那場衝突,經過一番口耳相傳後,在場的人至少有七八成都知道了。


  這位定遠侯府的顧二姑娘性子烈著呢!

  周圍一片靜默,原來說笑的人全都不約而同地噤了聲。


  那些勳貴子弟壓根不在意,不過一把刀而已,勳貴將門是隨太祖皇帝馬上爭戰得來的爵位,別的不說,這寶刀寶劍可不缺。今日顧燕飛教訓那些世家女給勳貴掙了臉,便是得十把寶刀也是應得的。


  將門兒女多是大大咧咧,但是在場也有心思細膩之人。


  那越人說的是“贈禮”,而非“彩頭”!

  “朝雲,”一個粉衣姑娘悄悄地附耳對著庾朝雲低聲說,“南越皇室百裏氏出自白佟族,白佟族有一個傳統,男子贈女子寶刀,是掠奪占有之意。”


  “他們白佟族在南越建立前,就是南蠻部族,從前都是挎著刀,直接搶了女人就走……野蠻得很。”


  她會知道這些,是因為她的曾祖母出身江南徐家,六十年前因為戰亂,徐家舉家搬來了江北。


  庾朝雲若有所思地抿了下唇,用帕子拭了拭嘴角。


  “哎。”粉衣姑娘低低地歎了口氣,似笑非笑道,“誰讓她慣愛招搖呢!”


  若非顧燕飛招搖,又豈會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


  庾朝雲心不在焉地玩著帕子,目光依舊看著前方。


  在眾人的注視中,顧燕飛悠閑地把玩著手裏五彩斑斕的百索,沒有去接那把彎刀。


  那中年越人深深地看著顧燕飛,把彎刀朝她的方向遞了一寸,笑容滿麵地拔高了音量,“這是我們殿下的心意。”


  此話一出,就算其他不懂南越傳統的人也聽出了點不同的意味,氣氛有了一種微妙的緊繃。


  楚祐薄唇微微翹了翹,右手執酒杯,眼角卻在注意著楚翊的一舉一動。


  見他抬起了右手,楚祐又道:“皇侄,如此罕見的波斯彎刀贈與顧二姑娘也是一則佳話。”


  楚祐毫不掩飾神色中的挑釁,眸光酷烈。


  楚翊的神情依然平靜,目光始終一瞬不瞬地看著顧燕飛,眸中眼波微漾,溫和如春風。


  他輕輕一笑,隨即啟唇:


  “不急。”


  “不急!”


  楚祐有一瞬間的混亂,不知道到底是誰說了這兩個字。


  “離日落還有兩個時辰,這‘彩頭’該歸誰還猶未可知。”顧燕飛清脆如風鈴的聲音在這寧靜的環境中尤為清晰,被風送入每個人的耳中。


  “……”百裏胤斜挑了下入鬢的劍眉,笑容卻是更深,眉眼彎出輕浮的弧度。


  他所知道的女子,無論是宮中的,還是宮外的,骨子裏都喜歡成為萬眾矚目之人,她們絕對不會拒絕成為別人豔羨的對象。


  這小美人行事總是出人意料。


  百裏胤又笑了,絲毫不見被人當眾拒絕的惱怒,反而眼眸愈發炙熱,似笑非笑地朗聲問道:“顧二姑娘可是瞧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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