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第254章


  旁邊的族老們先是愕然,隨即又是若有所思,轉頭彼此低語起來。


  “顧簡,爵位是不是因你而失?”族長冷冷地反問道,字字誅心,“你丟了祖宗爵位,現在還要違抗族規不成!”


  族長冷冷地盯著顧簡,眼底的怒意洶湧不已。


  顧簡就仿佛當眾被人往臉上甩了一巴掌又一巴掌,臉皮火辣辣的。


  在禦前時,他就憋著一口氣,卻怕禦前失儀,隻能強壓著,但現在他們已經回到了侯府,他所麵對的人也不是高高在上、手掌生殺大權的天子,而是一個連官身都沒有的老頭子。


  顧簡埋在心裏半天的屈辱頓時像火山似的爆發出來,怒斥道:“你們這些逢高踩低之人,如今我不過一時落魄,你們就要欺我是不是?!”


  “伯父,你也不想想你……還有你們,是怎麽得了現在的好日子,還不是靠我,靠先父,靠先祖父!”


  顧簡越說越激動,對著族長、族老他們指了一圈,覺得他們真是狗眼看人低,明明他們都是靠著侯府才有如今的好日子。


  他現在隻是落魄一時,可將來未必沒有翻身的時候。


  一朝天子一朝臣,隻要來日康王榮登大寶,他顧簡一定可以讓侯府重回往昔的榮光。


  沒錯,他一定可以的。


  顧簡在心裏一遍遍地告訴自己。


  說得多了,連他自己都信了,雙目灼灼。


  “啪!”


  族長一掌重重地拍在茶幾上,火冒三丈。


  氣氛瞬間繃緊至頂點。


  他抬手指著幾步外的顧簡,右手顫抖不已,咬牙切齒地憤然道:“顧簡,你不遵族規,也瞧不上我這個老頭子,那我也確實奈何不了你,既如此,你們這一房就除宗吧。”


  “除宗”這兩個字令得滿堂嘩然。


  顧簡臉色發白,艱難地吞了口唾沫。


  族老們也是倒吸了一口氣。


  自古以來,一個人的姓就代表著一個人所屬的宗族,那是一個人的“根”。


  除宗是把一個人逐出家族,從族譜上除名,等於此人就沒了根。


  通常情況下,唯有一個人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才會被除宗。


  “父親。”顧瀟忐忑地看向了顧簡。


  他才十四歲,短短一炷香功夫就要麵對父親被奪爵以及除宗這兩件大事,令他完全失了方寸。


  顧簡心中同樣惶惶,但麵上卻是強撐著,做出一副強勢的樣子,硬聲道:“伯父你一個人說了可不算。”


  顧瀟聽父親這麽一說,又昂起了脖子。


  “且慢!”大門口的方向忽然傳來了顧太夫人的聲音。


  顧太夫人在李嬤嬤的攙扶下,步履蹣跚地出現在了正廳的大門口。


  她剛剛在馬車上休息了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從李嬤嬤口中得知這邊在分家,就匆匆趕來了,不想就在外麵聽到族長怒聲說要將二房除宗。


  顧太夫人的臉色慘白如紙,想得比顧簡更多,更深。


  誠如顧簡所言,族長一人說的確實不算,可若是族中的族老們有八成以上同意,那麽就可強行將二房除宗。


  現在二房丟了爵位,族裏的這些人正恨著呢。


  不僅是族長,其他族老們怕是九成九都會同意,以此報複他們二房。


  牆倒眾人推,現在二房落難,怕是誰都恨不得踩上一腳,又有幾個人會雪中送炭呢。


  顧太夫人邁入正廳中,連忙對著族長解釋道:“族長,侯……阿簡並非此意。”


  顧太夫人走到了廳堂中央才停下,徐徐地環視著廳內這一張張熟悉的麵孔,定了定心緒,語調還算平和地說道:“阿簡雖有過,但是當年長房的顧策,犯得可是降敵之罪。”


  說著,她淡淡地斜了顧淵一眼,言下之意是,這次二房固然有過,但長房也好不到哪裏去,一樣沒資格繼承家業。


  顧太夫人振振有詞地說道:“三房、四房和五房都是庶出,更不可能繼承家業。”


  “這爵位是二房丟的,二房自會負責再把爵位掙回來的。”


  她這番話其實說得有理有據,顧瀟在一旁頻頻點頭,覺得他不比大堂哥差,他們都是一個祖宗,曾祖父能做到的,他們這些子孫也可以。


  “撲哧。”


  顧太夫人剛說完,一聲清脆的笑聲就輕輕地響起,打破了原本那種沉凝的氣氛。


  顧燕飛的這笑聲在顧太夫人聽來十分刺耳,像是耳膜被針反複地刺了好幾下。


  顧太夫人攥緊了手裏的佛珠串,忍不住看向顧燕飛,問了一句:“你笑什麽?”


  顧燕飛一手托腮,笑容嫣然,如花瓣草尖上的露珠般清麗動人。


  她慢悠悠地說道:“曾祖父早年聚兵並州,後歸順太祖皇帝,又隨太祖北伐,破京城,守東北兩州,功勳卓著,太祖方給了顧家這定遠侯爵。”


  這一番話說得族長與族老們也頗有幾分熱血沸騰,連連點頭,尤其是五十歲以上,幼時經曆過前朝那段苦日子的人,更是露出了追憶之色。


  下一瞬,顧燕飛的語調陡然一冷,輕笑著問:“你們要掙,是打算怎麽掙?”


  她的目光輕飄飄地自顧簡身上掃過,“你是文能提筆安天下,還是武能上馬定乾坤?”


  ===第213節===

  “論騎射,怕是連我都不如!”


  顧燕飛歎息著搖了搖頭。


  她這麽一說,所有人都順著她的目光看向了顧簡。


  此刻,顧簡的臉色難看極了,兩側額角暴起一根根青筋,怒氣充盈於皮膚之下,導致他的身體細微地顫抖不已。


  不僅是族長,在場的族老們也都是看著顧簡長大的,顧簡文不成,武不就,既沒上場考過科舉,更從來沒有上過戰場,也就是八年前顧策出事,才讓顧簡白撿了這爵位。


  顧簡要真有本事,也不至於會弄丟了爵位,也不至於承爵八年都沒一點拿得出手的軍功。


  不似顧淵,小小年紀就進了軍營磨礪,前兩年隨禁軍去沿海清剿倭寇,就曾立過大功,也就是先帝不喜,當時才沒能升遷,這不,今上登基才一年,顧淵就已經鋒芒畢露,升到了四品千戶,現在更是立下了救駕之功,很有幾分顧堯、顧策當年的風采。


  眼看著形勢因為顧燕飛三言兩語又起了變化,顧太夫人麵沉如水,瞪著顧簡,示意他說點什麽。


  顧簡也真的開口了,氣急敗壞地說道:“顧燕飛,你個攪家精,家裏就是因為你才不得安寧!”


  時至如今,顧簡還不知檢討。


  族長失望至極,毅然拍板道:“長房顧策乃元配嫡出,顧淵又是顧策唯一的嫡子。這家業由長房繼承,明正言順。”


  族老們已經聽族長解釋過了,也都知道了顧太夫人是繼室,顧策是前頭的大戚氏之子,此刻他們再聯想這對大相徑庭的兄弟,不免有種原來如此的唏噓。


  不!顧太夫人心中有一個聲音在呐喊,帶著幾分歇斯底裏地尖聲道:“顧策他降敵!”


  平日裏雍容端莊的婦人此刻臉上難掩刻薄之相。


  族長淡淡地反問道:“那麽,朝廷可有決斷?”


  “當年弟妹以顧策降敵為由上折,先帝可有定罪?”族長嘲諷地看著顧太夫人。


  “……”顧太夫人仿佛喉頭被堵住似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世人皆知顧策有罪,可先帝確實沒有正式定罪。


  族長盯著顧太夫人晦暗不明的眼眸,又道:“顧簡誣告、欺君,兩罪並罰,這才奪爵革職,這可是皇上今日親口禦斷的。”


  “要是說顧策有罪,不能承襲家業,那麽顧簡更不配!”


  顧簡被族長這番話說得羞惱萬分,隻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族長也不看他,環視了周圍的其他族老一圈,問道:“大夥兒怎麽說?”


  族老們每每想到顧簡弄丟了爵位,就覺得心如刀割,既心痛,又憤怒,更有幾分怨艾。


  此時此刻就算是平日裏與顧簡走得近的幾位族老,也不站在顧簡這邊了,紛紛出聲表態:


  “族長說得是。”


  “顧簡犯下彌天大罪,人品有瑕,實在是當不起家業。”


  “家業要是到他手裏,怕是要全數敗完了。”


  “……”


  就連老侯爺顧宣的幾位庶弟也都站出來表態,全都選擇挺顧淵。


  一時間,顧淵成了人心之所向,眾望之所歸。


  族長滿意了,雙目炯炯,趁熱打鐵地拍板道:“那我就代宣堂弟做主,以後宣堂弟這一脈,就由長房顧淵繼承。”


  “按照祖製,由繼承家業的一房繼承七成產業。”


  “長房占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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