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死不瞑目
秦未央的聲音並不如想象中的那般生硬，相反卻顯得很柔和，甚至還帶著些俏皮。
讓人很不習慣。
尤其是在見識過她那無比詭秘的身法，以及如殺手一般的冷酷之後。
魏源森第一個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抬起頭向觀戰台的三層樓看去。
今天的冬雪小比有星殿大人物到場，這件事情在凌劍宗不是秘密，但在外門弟子的層面，卻只有很少的人才知道來的是誰。
魏源森便是其中之一。
因此他心中的震撼才會越發強烈。
冥冥之中魏源森已經意識到，或許，星殿來人不是為了冬雪小比，而是為了，洛川？
這個答案很不可思議，但在秦未央的呢喃軟語中卻顯得是那麼的鐵證如山。
洛川並不知道秦未央口中的那位殿尊就在現場，就在三層觀戰台上看著自己，所以他一時間並沒有聯想到那麼多，他只是有些疑惑，星殿的人為什麼會如此看重自己？
在冬雪小比開始之前，洛川曾在百草堂外見了莫有雪一面。
當時的莫有雪就有些意外，洛川竟會如此重視此次小比。
洛川對此的解釋是他想殺韓復。
這當然是其中一個原因。
卻不是最重要的那個。
事實上，今天洛川來演武堂總共抱著兩個目的。
除了殺韓復之外，他還想拿到最後的榜首。
不是種子名額。
是榜首。
按照洛川以往的性格來看，這件事情有些奇怪，因為他並不是一個如此追名逐利的人。
奪取外門招考的榜首是洛川為了救出紅豆。
考上六品藥師，打破藥王塔的一系列記錄只是一個意外。
為什麼，洛川對於今天冬雪小比的榜首之名卻如此在意？
因為星殿。
因為在藥房中謝坤對他說過，想要徹底根除紅豆體內的饕餮曼陀羅之毒，或許只有星殿才有辦法。
為此，洛川一直在嘗試突破九品藥師之位，以便前往星殿考取中級藥師。
但不曾想，還不等洛川完成這一創舉，星殿的人竟然主動來了凌劍宗！
這是一個機會。
幾乎便在洛川初聞此事的時候，他就意識到，這或許是一個結識星殿高層人物的機會！
因此洛川才會對今年冬雪小比的榜首如此執著。
說不定拿了榜首就能得到星殿的青睞呢？
說不定紅豆的毒就此能解了呢！
這件事情很重要，甚至比殺韓復還要重要。
因為殺韓復，是為了給自己報仇，但冬雪小比的榜首頭名，卻事關紅豆的安危！
正如很早之前洛川就對謝長京說過的那樣。
紅豆的命，比他的命重要。
可令洛川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尚未拿到冬雪小比的榜首，不，更準確的說，應該是在自己尚未參加這場冬雪小比的時候，星殿的人就已經注意到自己了。
而且還派了一位有著降星八重境修為的高手來向自己示好！
為什麼？
洛川想不透，但無疑，這是一個極大的好消息，也是一份足夠驚喜的禮物！
念及此處，洛川當即執手想秦未央微微躬身，笑道：「秦姑娘言重了，也請務必代我向令尊問好。」
洛川沒有稱呼秦未央為師妹，而是稱其為「姑娘」，這自然是有講究的。
秦未央聽懂了這句話中所隱含的深意，因此眼中露出了一抹喜意，開口道：「待此戰之後，家父欲邀洛師兄一會。」
「榮幸之至。」
有些話，點到為止即可，因此接下來，秦未央再次繞回到了她最初的那個提議：「不知接下來洛師兄希望未央做些什麼？」
既然說回到了正事，洛川也不矯情，當即對秦未央開口道：「既然秦姑娘堅持，那麼待會兒戰鬥開始的時候，我希望沒有任何人能打擾到我。」
因為秦未央所帶來的驚喜，洛川今日最重要的那個目的已經實現了。
哪怕最後他拿不到榜首之名，至少已經與星殿中人有了聯繫。
所以現在的洛川就只剩下了一件事情需要去做。
殺韓復。
秦未央的一番話雖然沒有被第五個人聽去，但魏源森、黃昭與秦未央三人的態度卻被韓復看了個真切。
他心中微微一沉，知道接下來的這一戰或許會有些棘手了。
但令韓復頗為意外的是，接下來，他竟看到魏源森三人突然從洛川身邊散了開來，紛紛退到了演武台的邊緣處，似乎是準備兩不相幫。
見狀，韓復不禁面色微喜，一直懸在心頭的那塊大石頭也徹底落了地。
如此看來，洛川好像並不希望其他人插手他與韓復之間的恩怨。
這對韓復而言當然是天大的好事。
「想要公平決鬥嗎？真是愚蠢啊……」
韓復的嘴角噙著冷笑，右手搭在了腰間的劍柄上，左手則悄悄握緊了藏在袖中的一個小布包。
便在此時，沈長老沉聲宣佈道：「本屆外門小比最終場，榜首戰，現在開始！」
幾乎便在沈長老最後一個字落下的同一時間，韓復率先動了。
他的左臂猛地一甩，將手中的布包拋到了半空中，同時在右手的長劍上升起了璀璨星光。
韓復的速度很快，便在赤紅色光影掩護下，他的左手已經再度抓住了一顆通體流光的靈丹，送進了口中。
下一刻，韓復手中的劍光再盛三分，速度更是快得肉眼難辨。
不過瞬息之間，韓復的劍已經來到了洛川身前三尺，同一時間，半空中的布包轟然炸開，一片白色的粉塵紛揚而落，就像是無端下了一場小雪，將演武台中央的兩人籠罩在了其中。
韓復的一系列舉動出乎了在場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因為洛川才是貨真價實的藥師。
但韓復卻率先使用了丹藥。
可他的速度再快，仍舊被洛川看了個真切，尤其是那枚靈丹上的眼睛徽記。
同樣的眼睛圖案，曾經被印刻在百草堂藥王塔的三層樓，後來被洛川所取代。
這一徽記是黎洪專屬的。
因此洛川嘴角掀起了一絲淡淡的微笑。
借刀殺人。
當真是土到掉渣的手段啊……
洛川心念一轉，韓復手中的長劍已經來到了他的眼前，上面除了赤紅色星輝之外，還泛著一層淺淺的熒光。
不用想也知道，那必定是韓復提前塗抹在劍身上的劇毒。
那麼從天而降的白色粉塵又是什麼？
洛川猜不到，也沒有興趣去猜，因為下一刻，一道清光從他的小腹璀璨升起，直接將那即將落在洛川頭頂的白塵凈化為了虛無，不留半點痕迹。
那道光並非來自洛川的星海，而是來自他一直藏在懷中的一面銅鏡。
緊接著，一束束蠶絲突然從洛川的袖口急掠而出，不由分說便向著韓復手中的長劍纏了上去。
兩者初一相觸，蠶絲便被上面的劇毒腐蝕成了黑色，被那鋒利的劍刃切割成了碎屑，但洛川袖中的絲線卻彷彿無窮無盡一般，只不過在半息之內，就在韓復的劍鋒上裹了數百層！
剎那間，韓復手中的劍彷彿變成了一個厚重的蠶繭，其鋒不銳，其毒再難見。
那韓復倒也果斷，見狀果斷選擇了棄劍，然後豎指成劍，狠狠地刺在了洛川的心口上。
面對韓復這來勢洶洶的指劍，洛川不避不退，甚至都沒有伸手去擋，而就這麼面帶微笑地看著他。
「嘭。」
這聲音怎麼聽都不像是利刃入骨，反而像是……
下一刻，就見到洛川的青袍之下突然升起了兩層無比堅韌的光罩，死死地將韓復的指劍攔在了洛川的身體之外，隨即一直掩藏在洛川衣服內的數十丈符篆同時爆了。
韓復的右手雙指進退兩難，頓時受到了極強的轟擊力，一股恐怖的撕裂感從韓復的手中傳來，然後他倒退兩步，手中劍已經斷了。
不是那柄已經被他丟棄的蠶繭劍，而是他剛才豎起的指劍。
潺潺鮮血浸透了韓復的手掌，顯得是那般的滾燙，但他的心中卻是一片冰涼。
只是一擊，洛川甚至沒有出手，韓復便已經遭遇重創，這令他立刻萌生退意。
在外門弟子的口中，他被稱為蝮蛇，而這種毒物最擅長的是伺機伏殺，而非正面對敵，一擊不成，便蟄伏千年，等待下一次奪命良機。
只是電光火石的一瞬間，韓復已經做出了決定，當即腳尖在演武台的青石磚上一點，整個人倒飛而回。
見狀，洛川不禁笑了：「想走？還走得了嗎？」
話音落下，洛川終於出劍了。
這是冬雪小比至今洛川第一次拔劍。
一片薄如蟬翼的楓葉憑空乍現，帶著微涼的秋意，慢條斯理地掃向韓復。
劍鋒未至，韓復體內的一顆星辰卻毫無徵兆地碎了。
他身上的赤紅色星輝頓時黯淡了半分。
正是斬星劍！
斬的不是夜空中的星辰，而是修行者體內的命星！
韓復的腳步就此一頓，隨即一片灼熱的白色焰火阻斷了他的退路，讓他再無可退，恐怖的星海威壓當頭而下，直接壓碎了他的腿骨，讓他身形一個趔趄，猛地跌倒在地。
緊接著，洛川手中的那片楓葉終於落在了韓復的脖頸之側。
見狀，圍觀眾人頓時發出陣陣驚呼聲。
與此同時，一直守候在演武台四周的幾名勛祿堂弟子突然出手了，但黃昭與魏源森的反應卻更快，雖然是以寡敵眾，卻及時在身前步下了層層劍網，攔住了所有人的腳步。
「豎子敢爾！」
一聲咆哮自觀戰台二層樓傳來，熊原猛地從當中急掠而出，仗劍直刺洛川！
兩位演武堂長老反應不及，讓熊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踏上了演武台，但他的身形卻停頓了那麼一瞬間。
因為有一柄短劍攔住了他的去路。
秦未央出手了。
可惜的是，兩者的實力差距實在太大，她哪怕全力以赴，也僅僅能擋住熊原那麼一瞬間。
而洛川要的就是這麼一瞬間。
一瞬之後，他笑著抬起頭來，對氣急敗壞的熊原微微頷首，然後手腕輕巧地一轉，伴隨著洶湧的血花激昂升起，一顆滾燙的頭顱瞪大著雙眼，滾落到了台邊。
滾到了熊原的腳下。
韓復死了，身首異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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