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故人
左老似乎並沒有預料到洛川會問出這麼一個問題，一時間竟沒能反應過來，半晌后才哭笑不得地開口道：「我不認識她。」
洛川暗暗撇了撇嘴，倒也不是覺得左老在跟自己打馬虎眼，畢竟按照左老的說法，他已經在天元門鎮守丹河超過五十載歲月，而如今看那左凌玥的年紀，頂了天也不過二十多歲的模樣，兩人不相識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過洛川懷疑的卻是左凌玥與左老的家族或許有著什麼千絲萬縷的聯繫。
關於左老的身世，以及他為何出現在天元門，又是怎麼被丹河所困的，洛川在來汴州的路上已經問過很多遍了，不過左老總是左顧而言其他，從未正面回答過，對此洛川顯得很無奈，在幾次試探無果之後倒也慢慢消停了下來。
現如今聽得左老要自己找個機會讓他離開，而不願入觀星樓，倒是讓洛川產生了很多聯想。
眾所周知，觀星樓的本質是星殿手中的一件超級法寶，如果左老的感應不錯，在哪觀星樓中其實一直隱藏著某位實力超凡的存在，那麼這個人，必定也是星殿的人。
左老不願被對方察覺到自己的到來，那麼他與星殿之間就絕對不是友人的關係，甚至是相互敵對的！
而偏偏，洛川與星殿之間的關係卻是無比密切。
在青州的時候，他便屢次受到秦江的照顧，在月影秘境的時候，夏馨月也多次救了他性命，而對方乃是星殿正牌小公主，甚至來說，凌劍宗能夠在袁家、姜家等修行勢力的圍剿下幸免於難，站穩青州第一宗門的位置，還是靠著星殿殿主，蘇先生的庇護。
遠的不說，此番洛川之所以有資格參加觀星大會，也是影子從中斡旋的。
而且別忘了，洛川本身就是星殿的藥師！
要不要乾脆把左老交給星殿？
這個想法在洛川的腦中一閃而過，隨即他便自己搖搖頭否定了，畢竟左老對他也是有恩的。
對踏雲宗的威懾倒還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左老在丹河中帶他觀碑悟道，此恩比天大，比海深！
念及於此，洛川也不再糾結，反正此時距離觀星大會的正式召開還有兩三個時辰的時間，送走左老倒是綽綽有餘了。
因此下一刻，洛川轉過身，對廖曇說道：「師兄，我突然想起今日與一位故人有約，便先走一步了，兩個時辰后我再回來。」
廖曇一愣，沒想到在這個時候，洛川竟然還要去別的地方，他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點了頭。
「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嗯。」洛川拉過紅豆的小手，將她帶到廖曇身前，笑道：「那這個小丫頭就暫時交給師兄了，望師兄能護她周全，師兄應該知道，這丫頭可是我的命。」
廖曇輕輕牽過紅豆的手，鄭重其事地承諾道：「放心。」
洛川沒有把秦未央和謝長京的安全交付給廖曇，前者乃是一位星殿首尊的女兒，在觀星大會期間，就算髮生再大的意外，想必她也能全身而退。
至於謝長京嘛，這小子的滑頭程度甚至比洛川還高，見事不好，跑得最快的肯定就是他……
洛川的小心謹慎倒不是在怕洪崖宮的人報復，畢竟現在的情況不一樣了，廖曇的到來，讓洪崖宮就算受了千古奇冤，也只能打落牙齒往肚子裡面咽，洛川真正在防備的，卻是踏雲宗那群天不怕地不怕的二愣子。
不過只要紅豆始終跟著廖曇，那想必在這場觀星大會中，是沒有什麼人能傷害到她的。
待做完了這一切，洛川這才暗自從青州眾修的隊伍中退了出來，然後身形一閃，便鑽進了旁邊的密林中，向著南方急速掠去。
按照左老的說法，那位藏身觀星樓的強大存在神識極強，此時左老利用山海壺內所存的法陣還能勉強隱住自身的氣息，但一旦他離開山海壺，便會被對方即刻察覺。
所以最好的辦法，便是離觀星樓遠一些再放他出來。
洛川對此當然沒什麼意見，所以只是一路埋頭狂奔，在朦朧的月色下拉出了一道筆直的墨線。
足足跑了一個時辰左右的時間，洛川這才緩緩停下了腳步，笑著道：「已經足夠遠了吧？」
話音落下，他腰間的山海壺自動閃動起了陣陣星光，一位老者憑空現身於洛川身前，隨即抬袖對他行了一禮。
「多謝小友。」
洛川搖搖頭：「該謝的是我，不知左老此番出世，有何打算？」
左老笑著道：「老夫在丹河中被困的時間實在太長了，這一路之所以跟著小友，也是想先行了解一下世間的情況，現在既然到了分別之時，便隨便走走看看吧，一切隨緣。」
洛川抬手執禮道：「也好，如此，便後會有期了。」
「後會有期。」
左老微笑頷首，腳下重新出現了那座如同棺材模樣的黑色小舟，隨後在空氣中悄然盪開了一層黑色的波紋，就像是場中突然漫開了一層濃郁的深霧。
待洛川定睛再看的時候，左老連同他腳下的小舟已經消失無蹤，便像是被空間陣法傳送離開了一般。
送走了左老，洛川心中也算是了卻了一樁事，便打算掉頭回到觀星樓。
算算時間，如果按照他來時的速度，趕回觀星樓倒是綽綽有餘了。
然而，還不等他動身，便突然目光一凜，隨後腳下輕踩，順著一株五人合抱的大樹急竄而掠，在瞬息之間就落在了樹冠之上，用層層寬大的樹葉藏住了自己的身形。
緊接著，就在他剛剛所站的地方，突兀地出現了三道人影。
三人均是男性，看修為應該不低於聚星，身上的服飾雖然並不統一，卻風格一致。
三人剛一來到樹下，便無比默契地分成了兩隊，一人站在之前左老消失的地方，皺眉警戒，另外兩人則身形微閃，很快便將四周的情況摸了個清楚。
「這附近沒有人，是不是感應錯了？」
站在原地的那個男子搖搖頭，伸出手，浮空一抓，便立刻在他的掌心中出現了點點星芒。
「感應沒錯，剛才的確有人在這裡打破了空間法則，不過看樣子應該不是老祖。」
洛川藏在樹冠上，原本在看到三人出現之後，便已經心中一沉，此時再聽得對方的那番話，一雙眉更是皺成了疙瘩。
因為他認出了其中一人的身份。
更知道對方口中的「老祖」指的是誰。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對方也算是他的一位故人了，如果當初不是因為那件意外的話，兩人或許會成為朋友。
但現在，這種可能卻變得非常渺茫。
因為那人是白羽。
白家，白羽！
當初洛川之所以會進入月影秘境，便是因為白羽，因為他從星殿藥師白知舟的手中拿到了解除饕餮曼陀羅之毒解藥的藥方，而對方的交換條件，便是要自己在月影秘境中幫助白羽拿到一件東西。
後來洛川知道，白知舟要自己幫助白羽取得的東西，便是藏於三大祭壇中的那三件法器，最後為了完成自己的承諾，他把多次救自己於危難之中的永夜傘交給了白羽。
而白羽則用三件法器開啟了第二條星空走廊，於是，白夜行的力量投影降臨月影秘境。
這才有了後面的故事。
從個人情感上來說，洛川與白羽曾共患難，同生死，在白夜行對青州眾天驕下手的時候，也唯獨留下了洛川的性命。
當時的洛川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後來細想，除了因為白羽的求情，恐怕也不做他想了。
所以實際上，洛川對白羽的感覺很複雜。
一方面，白羽並沒有做出什麼對不起洛川的事，說到底，他也只是按照自家老祖的命令行事。
但從另一方面來說，也正是白羽的所作所為，引發了青州大亂，甚至其與燕人勾結叛國只所為，更是險些給大梁帶來滅國之禍。
在月影秘境一役之後，洛川並不知道白羽去了哪裡，也再也沒有聽到關於他的消息。
他更沒有想過，自己會有與白羽再見的這一天。
或者說，是在今天。
從剛才白羽的一番話聽來，似乎那白夜行又準備潛入大梁，不過這一次他的目標不再是月影秘境，因為他來的是汴州。
那麼，白夜行的目的便昭然若揭了。
當然是為了觀星大會！
洛川不知道白夜行想要做些什麼，但他知道，此人是星殿的大敵，也是大梁的罪人，那麼他現身此處，其所謀必定將危及大梁基業！
該怎麼辦？
洛川心中很清楚，自己最好的選擇，便是將此事通知星殿，如此，當白夜行降臨大梁的時候，便會成為瓮中之鱉，把自己變成黃雀嘴下的那隻螳螂。
但這麼一來，白羽的性命恐怕也就得交代在這裡了，而這，卻是洛川不願意看到的！
一時間，洛川陷入了兩難的境地，而他知道，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一旦白夜行真的出現，那麼自己的行藏必定是隱不住的！
因此很快，洛川便有了決斷，他一翻手腕，捏住了一枚丹藥，猛地向樹下三人投擲而去，然後體內星海狂暴而動，在瞬間施展開了閉夜震，向著遠方的夜空急速逃去！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