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黑月與星光
洛川瘋了。
這是場中所有人的第一反應。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他怎麼會主動向顏少卿發起攻擊？
但凡有一絲理智，洛川就應該在挑戰開始的那一刻，想盡辦法抵擋顏少卿的攻勢，或者憑藉身法躲避即將到來的狂風驟雨，這才是上上策。
但偏偏，洛川沒有這麼選。
這在很多人看起來，是一個愚蠢到了極點的選擇，當然，也有一小部分人對於洛川這等飛蛾撲火般的勇氣心生敬佩，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沒有人認為洛川能夠贏過顏少卿。
甚至連一炷香的時間都堅持不到。
因為顏少卿出身九煙門。
而洛川來自凌劍宗。
因為顏少卿是堂堂聚星境強者。
而洛川只有洗星境。
但他們不曾發現，就在洛川站出來對顏少卿發起挑戰的那一刻，他身邊的廖曇竟然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阻攔之意。
包括衛塵、北蟬在內的一眾青州強者，都沒有對洛川的不自量力生出半點震驚，彷彿在他們看來，洛川的搶攻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只是……
「這不是你們凌劍宗的劍法。」
北蟬的聲音非常篤定，不容置疑，或許正應了那句俗話，最了解你的，往往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敵人。
北蟬與廖曇之間的恩怨源遠流長，天元門與凌劍宗的爭鬥也延續了上百年，所以在洛川出劍的那一剎那，北蟬便立刻認出了洛川的劍法並非出自凌劍宗。
對此，廖曇沒有否認，只是眼中的笑意更盛了三分。
「或許，師弟另有造化吧。」
這是洛川自參加觀星大會以來，第一次展露自己的實力，也是他第一次出劍，所以能夠看懂這一劍的人很少。
北蟬看出了這一劍並非來自凌劍宗傳承，但他依舊無法判斷這一劍有多強。
廖曇或許看出來了，但他什麼也沒說。
毫無疑問的是，能夠切身體會這一劍的強大，能夠最直觀評斷這一劍的威勢的，只有一個人。
便是劍下的顏少卿。
黑月的光芒並不算刺眼，只是如一片烏雲過境，擋住了當空烈日，也遮住了這個世界上所有的色彩，讓顏少卿臉上的笑容被蒙上了一層陰影。
原本在顏少卿的計劃中，他是打算先讓洛川三招的，如此方能彰顯大宗風範，但在這一刻，顏少卿卻是知道，自己讓不了了。
黑月的清光灑在顏少卿的身上，讓他通體如墜寒冰，感受到了如死亡一般的幽冷。
不出手，就要死！
因此在下一刻，一道無比耀眼的杏黃色星光從顏少卿的身上激蕩而起，將他的身形變得無比的模糊，就像是一片光輝奕奕的塵煙，隨時都會飄散四方。
這一幕在其他人看來，無不為之驚艷。
「這是九煙門的空塵訣！沒想到顏少卿竟然已經將空塵訣修至如此程度了！」
「這麼看來，這個洛川恐怕連半炷香都撐不到了啊！」
「真是沒想到，顏少卿竟然一上來就傾盡了全力，這是不是有些太欺負人了？」
「什麼欺負不欺負的，這本來就是那個洛川自找的，還妄圖以洗星境的修為來挑戰聚星境？嗤……當真是不知所謂！依我看，顏少卿就應該給他當頭一棒，給他一個深刻的教訓！」
「有句話是怎麼說來著？螢火之光，安敢與皓月爭輝！如今這一幕，何其貼切！」
對於皓月山莊的一眾弟子而言，她們對洛川自然是沒什麼好印象的，這個傢伙剛一來就打著莊主的旗號想要狐假虎威，之後還與嚴師姐發生了衝突，甚至還搶了嚴師姐青宵榜前十的位置，更別說之前洛川面對皓月山莊招攬所表現出的拒絕之意了。
就好像誰還求著你來似的！
所以眼看此時的洛川即將自食其果，落敗於顏少卿之手，各種奚落、嘲諷之言自然是滔滔不絕。
但嚴霜卻在聽到眾人的評論之後，忍不住眼角一跳。
因為洛川的這一劍實在是看起來有些熟悉。
除了那輪明月的顏色有些不對之外，其他的都有些像是……
不會吧！
嚴霜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然後她不著痕迹地轉過身看向遠處的評審席，慢慢瞪大了雙眼。
因為她分明看到，自家長老柯濤，竟然有些失態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滿臉的不可置信！
與此同時，洛川手中的那輪黑月終於從半空中落下，砸在了那片虛無縹緲的塵煙之上。
「嗤……」
月色如鏡，任何魑魅魍魎都在其下無所遁形，月光如箭，輕而易舉地在那片朦朧的塵煙上刺出了一個個米粒大小的孔洞，發出了如熱湯澆灌在火石上的尖叫聲。
一絲血線憑空而起，落在洛川身前半寸，將他臉上的靦腆笑容染得有些猩紅。
緊接著，塵煙四散而去，顏少卿重新出現在了眾人眼前，除了臉上的蒼白之色，以及脖頸之側的鮮紅淋漓，再無所異。
滿場的喧鬧剎那寂靜。
顏少卿感受著切膚之寒，以及輓歌劍上毫不遮掩的殺意，只問了一個問題。
「這是什麼劍？」
洛川的回答驢唇不對馬嘴，卻同樣簡單。
「你輸了。」
顏少卿很快從無比的震撼中驚醒過來，眼中驟然閃出了一絲不甘和屈辱，然後他咬緊了牙關，擠出了兩個字：「未必。」
言罷，洛川的這一劍突然落空了，他眼前的顏少卿憑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顆杏黃色的丹石，以最決絕，也最簡單的攻擊方式，向洛川迎面撞來！
星丹！
這便是聚星境強者將體內星海坍縮、凝壓、匯聚之後所形成的星丹！
見狀，洛川心中升起了一絲凝重，然後他用餘光掃視了一下那架藏在九煙門眾修之中的馬車，並沒有試圖抽劍回擋，而是劍勢不減，反手向上一撩，看起來，竟是想要與顏少卿的星丹硬拼！
在很多人看來，洛川此舉與自殺無異，但卻罕見地沒有一個人出聲嘲笑。
彷彿他們還沒有從剛才的震驚中醒過神兒來。
於是更加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這一次，洛川用的依然是皓月爭輝劍，但不同之處在於，在那輪黑月的旁邊，亮起了兩點星光。
到了這一刻，終於有人後知后覺地反應過來，洛川在一開始降下的命星投影，竟然有兩道！
這說明什麼？
說明洛川體內有兩顆本命星！
可是，這怎麼可能！
不管在場這些人的心中多麼驚駭，也不管這一幕將會給自己帶來多麼大的麻煩，總之，洛川的劍鋒已經斬到了顏少卿的星丹之上。
「鐺……」
輓歌劍其鋒之銳，世間罕見，但即便如此，也仍舊未能將顏少卿的星丹劈碎，相反，或許是感受到了洛川所帶來的巨大威脅，那顆星丹突然變得無比狂暴了起來，擦著輓歌劍的劍鋒向洛川轟然而來，在空中迸開了簇簇火光。
看起來，這場挑戰終於還是將以洛川的落敗而落幕了。
見狀，在場的一眾修行者不知道該遺憾還是慶幸，剛才出言嘲諷之人則紛紛在心底鬆了一口氣，感慨還好出手的是顏少卿。
若是換一個修為稍微差一些的聚星境強者，或者出身不在豪門大宗的弟子，說不定還真就被洛川偷襲得手了！
是的，直到此時，他們也堅信，一開始洛川之所以能佔得上風，險些擊敗顏少卿，靠的是上不了檯面的偷襲！
所有人彷彿都選擇性地遺忘了，這場挑戰從一開始就不公平……
便在萬眾期待的目光當中，洛川的落敗似乎已經成了板上釘釘的事情，但在洛川的眼中卻沒有出現絲毫的慌亂，或者更準確的說，此時的他根本就沒有將目光鎖定在那顆星丹上，而是在看著那輛孤零零的馬車。
為什麼會沒有反應？
難道真的是自己看錯了？
洛川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面對顏少卿不惜一切代價的瘋狂一擊，他必須要退了。
否則，他可不敢保證，對方會像自己一樣，在最後時刻手下留情。
於是洛川暗自在心中嘆了一口氣，便打算利用閉夜震向後避退。
然而，就在這一刻，又一道星光卻突然在場中亮了起來，彷彿刺破了蒼穹，攪碎了風雲，與洛川身上的兩點寒芒相得益彰，珠聯璧合。
這道星光來自九煙門眾修中間的那輛馬車。
這道星光的名字叫做七殺。
與洛川激發的破軍、貪狼合在一起，便是……
殺破狼！
自月影秘境一役之後，千古第一攻擊型命格，殺破狼，重現人間！
無邊的戰意如潮水般湧入輓歌劍，將半空中的那輪黑月浸染得更加幽沉，再然後，伴隨著一道如驚雷般的轟響，顏少卿的星丹裂出了一道血痕，慘然落地。
緊接著，顏少卿的身體再度出現，卻已是滿身瘡痍，傷痕纍纍，剛一開口，便吐出了一片熱烈的血花，面如白紙。
洛川並沒有追擊而上，事實上，他也追不了，因為顏天羽已經來到了顏少卿的面前。
正如廖曇出現在了洛川的身旁。
所以他只是淡然一笑：「你……又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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