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三章 差之毫厘？
寒梅要映雪，所以夜空中有冬雪飄落。
霜花欲滿天，因而祭台上有寒霜驟凝。
出劍的當然是洛川。
他隱忍至今，終於等到了最適合出劍的時機。
此時蔡大忠全部的心神都落在了馮笑身上，所有的手段都凝結在了空中那九道黑影的殺意中，既沒有半分警惕，亦無法分神對付近在咫尺的伏殺。
再不出劍，更待何時？
但，彈琴的又是何人？
答案很快就揭曉了。
因為就在那烏雲蔽月的夜色當中，有一位青衫女子破空而至，她的臉上蒙著一層輕紗，讓人看不清模樣，手中懷抱著一張古琴，步履優雅。
她來自青州八大家的南宮家。
她叫南宮輕弦。
這是洛川第一次見到南宮輕弦，但兩人的同時出手卻蘊含著難以想象的默契。
南宮輕弦救下了馮笑。
讓洛川再無後顧之憂，讓他手中的輓歌劍成功來到了祭台前三尺。
只需要再一個呼吸的時間，洛川便能殺到蔡大忠的面前。
但事實上，在場的很多人都忘記了，蔡大忠並非獨善其身，今夜的血祭雖然是由他一個人來主持的，但在祭台的四周，還留有將近二十位「原住民」！
洛川沒有忘。
所以此刻在他的身上，正綻放著無比璀璨的寶光，比馮笑劍尖的星輝更耀眼，比南宮輕弦手中的那張古琴還要惹人注目。
因為那是由無數張威力極大的防禦型符篆所組成的衣甲！
負責押送揚擒虎等人的那幾個壯漢最先反應了過來，紛紛自袖中抽出了鐵索飛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洛川掠去。
直到現在洛川也不知道這飛爪到底是出自何人之手，叫什麼名字，該如何使用，又是怎麼批量生產出來的，但這並不妨礙他知道此物的厲害之處。
如果換一個時間點，換一個局面，洛川一定會離這些飛索越遠越好，根本不敢讓其有近身的機會。
但現在不行。
因為他需要搶時間。
所以洛川才會在身上披了這麼多層符篆，所以洛川此時的劍才會一往無前，根本沒有半分的閃躲之意。
「鐺……鐺鐺鐺……」
鐵爪轟擊在洛川身上，就像是下了一場猛烈的冰雹，激起陣陣悶響，卻根本無法讓洛川身上的寶光黯淡半分，更無法阻攔其身影半瞬。
洛川的策略很簡單，也很有效，就是硬抗！
當然，前提是他要能扛得住。
所以問題在於，洛川扛得住嗎？
如果是進入月影秘境之前的他，這個問題根本沒有任何意義，或者說是沒有任何懸念，他一定扛不住。
可現在真正需要扛住這些飛索鐵爪的卻不是洛川本人。
而是那數以千記的符篆！
別的不敢說，單論防禦力，現在的洛川足以碾壓整個月影秘境所有的修行者，哪怕在聚星境這一層級的高手眼中，也拿他束手無策！
此時的洛川就像是北冥池底的那隻老龜一樣，往大了說就是刀槍不入，往小了說就是油鹽不進！
數支鐵索飛爪的紛沓而至，也就擊碎了洛川披在最外層的一些低級符篆，別說是傷到根本了，就連給洛川撓痒痒都做不到。
見狀，洛川徹底放心下來，手中的劍意越發炙熱。
然而，這些鐵索飛爪只是洛川所需要面對的第一層阻礙。
那幾名負責押送祭品的壯漢並不是第一個發現洛川的，也絕不會是最後一個，便在他距離黑色祭台只剩下最後三尺的時候，一層明媚的劍光攔在了他的身前。
那是蔡大忠身前最後的屏障，也是他自認為最保險的一層防護。
但他沒能料到一件事情。
此時出現在他身前的這個少年，就是那日破掉了梵天劍陣的神秘人！
洛川看著眼前的那層層劍網，道道劍光，彷彿將他身前的一切都切割成了無數碎片，但他的臉上卻沒有任何的驚懼之意，反而發出了一聲嘲笑。
「真是一點新意也沒有啊。」
是的，蔡大忠最後的自保手段的確有些俗，而且從某種角度上來說，當真是撞到了洛川的槍口上。
那是一座劍陣。
不是梵天，而是天羅地網。
又是天羅地網。
洛川笑著搖了搖頭，覺得此陣當真是俗不可耐，然後他毫不猶豫地揮出了左手。
「唰！」
永夜傘應聲而開，黑色的傘面彷彿已經與這片夜色，與那熒光熠熠的黑色祭台融為了一體，只不過上面的光澤更加沉寂，上面的意境更加平靜。
「嗤……」
永夜傘與天羅地網相遇了。
洛川的目色一如既往的恬淡，他手中的永夜傘毫無懸念地壓迫著那層看似堅不可摧的劍網不斷變形、拉伸，看起來是那麼的輕車熟路。
就像吃飯睡覺一樣稀疏平常。
然而，這一幕落在其他人的眼中，卻全都看傻了。
早在洛川在鐵索飛爪的圍剿下毫髮無傷，全身而退的時候，陳彬和揚擒虎等人就已經在心裏面為洛川捏了一把汗。
因為他們可是切切實實體驗過這飛爪的恐怖的，卻不曾想，洛川竟然那麼輕鬆就讓那些駭人的邪器無功而返。
但接下來天羅地網劍陣的出現，則徹底令眾人絕望了。
「劍陣，竟然又是劍陣！」
陳彬可是沒能見證過洛川擊破梵天劍陣那一幕的，所以當天羅地網現世的時候，他已經對洛川不抱任何希望了，甚至有些不忍再看，在他的預想中，洛川下一刻就會被那層層劍網切割成一片片碎肉，死無全屍。
揚擒虎雖然知道洛川是有大本事的人，但真正臨到頭的時候，他心中還是沒有任何底氣。
「洛老弟，快逃，快逃啊！」
可惜的是，揚擒虎無法出聲，所以他只能在心底瘋狂地嘶吼著，希望洛川能聽到自己的示警。
然而，洛川還是義無反顧地撞了上去。
那一刻揚擒虎只覺得渾身冰涼，心中更是充滿了無比的自責，因為他知道，洛川的出現，有一部分原因肯定是為了救自己。
接下來，奇迹發生了。
洛川就這麼一路頂著天羅地網的壓迫不斷向黑色祭台逼近，雖然速度慢了一些，但腳步卻絲毫未停！
這一刻，不僅陳彬和揚擒虎等人被深深震撼了，更加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那些組成劍陣的原住民們！
他們可不知道洛川早就在周浩暉等人的手中領教過了此陣，而且還不費吹灰之力破了陣，所以此時的他們一個個就像是見了鬼一樣看著洛川，彷彿洛川這番如同天神下凡般的表現徹底擊碎了他們的信仰。
而在所有人裡面，蔡大忠是表現得最為震驚的，因為天羅地網劍陣原本就是他從黑色祭台處所獲得的傳承。
「不可能……這不可能……」
蔡大忠握著旗杆的手微微顫抖，心神皆寒，然後他猛地瞪大了雙眼，沉聲道：「是你！原來是你！」
此言一出，蔡大忠渾身的寒毛都立了起來，毅然決然地將操控黑石的神念全部撤了回來，手腕一抖，將旗杆橫欄在了自己身前，竟然對洛川的這一劍採取了守勢！
如此鄭重其事的態度，如此謹慎小心的舉止，哪怕在他面對馮笑和南宮輕弦的時候都沒有出現過。
因為他已經後知後覺地發現，洛川就是那個破掉了梵天劍陣的神秘人，而且還很可能是殺了尤明一行人的真兇！
見狀，洛川原本平靜如水的雙眼輕輕閃爍了一下，似乎沒有想到蔡大忠會如此果斷。
他的這一劍勢在必得，但前提在於，蔡大忠將心力落在馮笑的身上。
但現在情況卻變了。
那麼這一劍還要不要出完？
還不等洛川權衡完利弊，便有異變再生！
只見那原本高及數丈的黑色祭台突然向上再度延伸了一倍的高度，四周隆起的黑色晶石將蔡大忠完全包裹在了裡面，徹底隔絕了洛川的視線！
這還只是一個開始。
下一刻，原本已經重生希望的陳斌和揚擒虎等人發現，他們的身體竟然再一次不受控制地站了起來，卻不再如之前何充那般慢吞吞向前走去，而是以極快的速度撲到了祭台腳下！
陳斌首當其衝，第一個將身體狠狠地撞在了祭台的黑石稜角上，立刻鮮血四溢，骨碎筋斷，腦袋更是被一支尖銳的黑晶棱刺戳了一個血洞，隨即身子一軟，就這麼懸挂在了祭台上。
在黎明來臨前的最後一刻，陳斌死了。
看到這一幕，洛川睚眥欲裂，再也顧不得近在咫尺的蔡大忠，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調轉腰身，用力向地面墜去。
「楊大哥！」
這一刻的洛川已經將閉夜震施展到了極致，就像是一顆墜落天際的流星，只用了一個呼吸的時間，就來到了那前赴後繼的人群之前，然後將手中的輓歌劍一橫，猛地拍在了揚擒虎的胸口。
揚擒虎就像是被一頭猛獁巨象迎面撞擊了一下，整個人倒飛而回，口中更是鮮血直流。
尚未落地，揚擒虎就已經被洛川穩穩接住，然後直掠及空，逃離了自我祭獻的厄運。
但其他人就沒有揚擒虎這般幸運了，就在洛川救下揚擒虎的這個當口，他們都已經以自殺衝鋒的方式，把自己渾身的精血化作養料，送入了黑色祭台中。
這個時候的南宮輕弦和馮笑距離黑色祭台還有丈許的距離。
他們已經來不及阻止蔡大忠了。
所以在下一刻，整座黑色祭台驟然綻放出了無與倫比的璀璨光輝，恐怖的青色氣浪直接將馮笑和南宮輕弦一把掀飛，隨即整片天空都暗了下來。
無數原住民放聲高呼。
洛川驚疑不定地看著這一切，一顆心已經徹底沉入了谷底。
難道說，血祭已經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