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小丫頭與小蘿莉
還是那句話，只有很少的人才知道，在洛川與紅豆這對主僕當中，紅豆其實才是更具智慧的那一個。
所以在場只有紅豆從影子的一番話中聽出了一些不耐與厭倦。
這種不耐與厭倦不是針對場中一眾聚星境強者的，也不是針對顏天羽的。
而是針對洛川的。
紅豆暫且不知道影子為什麼會生出這樣的情緒，也無法猜測這樣的情緒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但她知道，此事對於少爺非常不利。
或許當少爺結束登樓，回到場中的時候，他會發現事情已經完全超脫了自己的掌控。
星殿這根當世最粗的金大腿，似乎有些抱不穩了……
如果一切真的如紅豆所預料的來發生的話，那麼，屆時，關於洛川與顏少卿的賭約，以及救出莫有雪這件事，將會變得非常難。
紅豆不是瞻星台的那些老神棍，所以她沒有辦法真正的預測未來，為少爺卜算吉凶。
但她習慣凡事不慮勝，先慮敗。
不慮生，先慮死。
所以她和洛川才能在兵荒馬亂、屍橫遍野的江州活下來。
所以她和洛川才能在險象環生、朝不保夕的凌劍宗得以生存。
但很可惜的是，廖曇不是洛川，他不知道紅豆有著什麼樣的本事，更不知道紅豆的這番話隱藏著何等的深意。
畢竟這也是廖曇與洛川最大的區別之一。
他的天賦異稟，在於他是一個道痴。
他為了凌劍宗，可以選擇與皇室聯姻，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是一個合格的政客，擁有洞察所有瞬息萬變的局勢的慧心。
他為了凌劍宗，可以抬出自己大梁駙馬的身份，與洛川一起劃分青州修行界這塊大蛋糕，但事實上，真正在最後做到這一切的，還是洛川。
廖曇一直在努力朝著一個修行巨擘的方向走著，但相比起手中的劍，他畢竟不擅人心。
更不如紅豆遠矣。
所以此刻的廖曇並沒有在第一時間接納紅豆的建議，而是面露迷惘之色。
「為什麼？」
紅豆深知自己的直覺無法拿到檯面上來說，於是只能笑著道：「少爺在登樓之前悄悄跟我說的，讓我們不論他最終的登樓成績如何，一定要在他離開觀星樓之前，救出莫師姐。」
不得不說，紅豆把洛川拉出來當擋箭牌的策略還是很不錯的，至少廖曇臉上的疑色已經消除了不少。
「洛師弟說的？那他怎麼沒告訴我？」
紅豆輕輕攤了攤手，滿臉無奈地說道：「我也不知道，或許是少爺擔心知道的人太多，走漏了風聲吧。」
廖曇沉吟片刻，開口道：「那為什麼是現在？」
紅豆笑道：「大師兄背對著水幕，當然沒看到啦，剛才少爺的身影重新出現之後，還對著我眨了眨眼呢。」
廖曇一愣：「洛師弟知道水幕的事情嗎？」
紅豆點了點小腦袋：「那是當然啦，大師兄難道忘了，少爺此番能來參加觀星大會，本來就是星殿的影子先生安排的呢，所以星殿那邊早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少爺啦。」
廖曇喃喃自語道：「可洛師弟之前還在問我觀星樓各層的考核規則呢……」
小丫頭好似沒有聽到廖曇的低語，仍舊笑著道：「那莫師姐的事情就拜託大師兄啦，如果大師兄覺得此事難為的話，或許可以找梁王殿下幫幫忙？」
廖曇暗自思量了一會兒，隨之點頭道：「此時登樓畢竟還沒有結束，若是要九煙門提前履行賭約，恐怕顏掌門那邊不會答應，若有梁王殿下從中斡旋，或許能事半功倍。」
聞言，紅豆頓時開口道：「那大師兄把我也帶上吧，若是梁王殿下心存疑慮，我也能幫少爺說說情。」
廖曇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點了頭：「好，你跟我來。」
說著，廖曇轉過身，對同樣不曾登樓的左凌玥笑道：「凌玥，幫我看著莫師妹，我去去就來。」
左凌玥沒有回應，甚至連眼睛都不曾睜開，只是輕輕偏了偏頭，撇了撇嘴。
見狀，廖曇知道左凌玥答應了，這才拉著紅豆的小手朝那座二層竹樓走去。
中途並沒有遭到任何人的阻攔，場中絕大多數人的注意力也還放在影子先生與其他幾位司主的身上，並沒有發現廖曇的離開。
只是在走到那棵樟樹旁的時候，樹下那個來自瞻星台的邋遢老頭兒竟突然開口了。
「你就是紅豆？」
小丫頭怯生生地拉著廖曇的衣角，低聲道：「老爺爺認識我？」
老頭兒笑了笑，露出了一口褐黃色的爛牙，搖頭道：「不認識，但以後會認識的。」
聞言，廖曇下意識地將紅豆拉到了身後，微微躬身道：「前輩玩笑了，她只是洛師弟的一個小侍女，不值得前輩如此掛懷。」
「呵……」老頭兒對此不置可否，只是笑道：「星命難違，如果哪一天你想通了這個道理，可以來瞻星台找我。」
說完，老頭兒就挪開了目光，好似看戲一般注視著觀星樓外的影子等人。
廖曇躬身對著老頭兒行了一禮，繼續拉著紅豆朝前行去，然後，又有一位紅衣女子攔在了他們的面前。
這一次，廖曇的面色更加肅然了幾分，因為他以為，對方是沖著自己來的。
果然，紅衣女子的第一句話就讓廖曇手指微緊。
「看來就連玥兒妹妹也說服不了你呢。」
廖曇微笑道：「紅姑玩笑了。」
然而接下來，紅衣女子卻蹲下了身子，看向紅豆。
「聽說你是洛川的小侍女？」
紅豆點點頭，沒有說話。
於是紅衣女子繼續說道：「等你家少爺登樓結束，你可以告訴他，太子殿下對他很感興趣。」
廖曇臉色微僵，沉聲道：「紅姑……」
紅衣女子抬起頭來，仰視著廖曇的下巴，搖搖頭道：「若想保證凌劍宗千秋萬代，就不應該把賭注都下到同一邊，不是嗎？」
聞言，廖曇頓時神色一怔，因為對於紅姑的這句話，他無法反駁。
緊接著，便聽得紅豆怯生生地開口道：「我會把姐姐的話告訴少爺的。」
紅姑笑著伸出手，輕輕捏了捏紅豆的臉頰，又揉了揉她的小腦袋，開口道：「乖了，如果你家少爺是個聰明人的話，他應該知道怎麼選的。」
說完，紅姑也不再多言，她緩緩站起身來，讓到了旁邊，雖然從容貌上看起來年紀並不大，一舉一動卻似乎自有某種雍容華貴的味道。
廖曇拉著紅豆的小手，並沒有立刻向前走去，而是站在原地，看著紅姑欲言又止。
但最後廖曇還是什麼也沒說，只是輕輕嘆了一口氣，這才帶著紅豆繼續向那座二層竹樓而去。
一切正如紅姑所說的那般。
大梁帝國只有一位梁帝，卻有兩位皇子。
如今廖曇選擇站在梁王趙辰這一邊，其實是一種非常大膽的賭注。
因為趙辰不是太子。
趙勛才是。
他日一旦趙勛登基，那麼，趙辰與他的摘星樓能否善終，恐怕就連瞻星台都算不出來。
但如果洛川能加入太子趙勛一手創立的驚鴻坊的話，那麼，最後不論是兄弟二人誰最後贏得了天下，都可保凌劍宗屹立不倒！
這樣的機會非常難得，就連廖曇也很難說「不」。
但毫無疑問的是，如果這一切真的實現了，那麼至此之後，廖曇與洛川便需要站在彼此的對立面了。
而這，並不是廖曇所希望看到的。
好在此時還不是糾結此事的時候，所以很快廖曇就平復了心境，而他也與紅豆走到了竹樓的門前。
樓門無聲而開。
一個好似粉雕玉琢的小蘿莉正站在那裡。
於是紅豆第一次鬆開了廖曇的衣角，暗暗挺起了胸膛，輕聲開口道：「你就是夏姑娘吧？」
夏馨月輕輕歪了歪腦袋，似笑非笑地開口道：「你就是紅豆？」
兩句話過後，場間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詭異，廖曇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還是晚了一步。
只見下一刻，紅豆主動走上前去，雙手搭於身前，向夏馨月款款福了一禮。
「之前在月影秘境，感謝夏姑娘對我家少爺的救命之恩。」
夏馨月笑著上前，拉著紅豆的小手，開口道：「紅豆妹妹客氣了，洛川也救了我好幾命呢，這賬哪裡算得清楚？」
聞言，紅豆笑著回過頭，對廖曇說道：「大師兄，我想跟馨月姐姐說幾句悄悄話，師兄先去找梁王殿下吧。」
廖曇一愣，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這一幕，然後他發現，原來夏馨月背後的那名中年男子也是一頭霧水。
緊接著，夏馨月也轉頭笑著開口道：「三叔，您就去忙您的吧，我帶紅豆妹妹四處逛逛。」
廖曇與那位中年男子面面相覷了片刻，然後紛紛在兩個小丫頭那無比堅決的目光中敗下陣來，只能悻悻離開。
於是場中就只剩下了一個小丫頭與一個小蘿莉。
兩人臉上的笑容不約而同黯淡了下來。
紅豆首先開口道：「星殿的人要對少爺動手了，為什麼？」
夏馨月有些少年老成地皺了皺眉頭，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紅豆沒有回答夏馨月的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少爺跟我說，你的感知力很強，也很聰明，難道你就沒有發現影子先生的態度有些不對勁嗎？」
聞言，夏馨月緩緩閉上了眼睛，足足用了百息的時間才重新睜開。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你必須立刻離開這裡。」
「去哪裡？」
「青州，夏家。」
然而，紅豆卻搖了搖頭：「不，離開的應該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