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應變
洛川寫在手心裡的只有八個字。
前四個最為驚悚。
影子變節。
說實話，其實這件事情只是洛川個人的猜測，他沒有任何證據，也沒有絲毫的根據。
完全憑藉一種直覺。
這麼說或許也並不是特別準確。
因為他的這個猜測得到了楊天笑的認可。
所以也並不算憑空造謠。
可問題在於，影子是誰？
那是星殿中地位無比超然的存在。
也或許是整個星殿中實力僅次於殿主蘇先生的存在。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他還是整個星殿的大管家。
所有蘇先生不方便親自出手的事情，都會交給影子來處理。
最後，最重要的是，影子是蘇先生的第二條命。
他所存在的最大意義與職責，便是傾盡自己的所有去保護蘇先生，哪怕會犧牲掉自己的性命。
這麼一個人，你說他變節？
是背叛了蘇先生，還是背叛了星殿？
亦或者，是背叛了大梁帝國？
更關鍵的是，你如此詆毀一位在星殿擁有超然地位的大人物，難道真的不怕身死當場嗎？
短短四個字，便足以給人以無限的遐想與驚愕。
但對於不同的人來說，這種驚愕的由頭卻是完全不一樣的。
於柯濤而言，他的第一反應，是洛川竟然已經膽大包天到誣衊影子先生這樣的程度了！
而於廖曇、秦未央等一眾凌劍宗弟子而言，卻是在震驚於影子竟然背叛了星殿！
洛川知道廖曇等人會無條件相信自己，但他不能允許柯濤對自己產生質疑。
所以他緊接著說了一句話。
「我是盧莊主的關門弟子，家師的失蹤，同樣與他有關。」
洛川這句話當然是假的，但在這一刻卻顯得比真金還要真。
因為他會皓月爭輝劍。
甚至比紀輕夢更加嫻熟。
最重要的是，這原本就在柯濤的猜測之中。
當然，這指的是前半句話。
後半句洛川說盧小君的失蹤與「他」有關，這個「他」，指代的必然是，也只能是，影子！
洛川沒有直呼其名，因為他相信，這句話一定會落在影子耳中。
這是真正的誣衊。
卻是洛川在此時此刻唯一的應對之策。
為什麼在場這麼多大門大派，他沒有去找天辰書院，也沒有去找九煙門，而是來到了柯濤身前？
因為皓月山莊是他最佳的選擇。
果不其然，在聽到這番話之後，柯濤的面色驟然大變，他目瞪口呆地看著洛川，嘴皮子哆哆嗦嗦地顫了半天，卻偏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然而，洛川卻根本沒有打算得到柯濤的回復，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氣，將那顆瑩白色的丹藥重新握緊於掌心之內，轉身走向廖曇。
現如今紅豆不在，廖曇便是洛川最信任的人。
他之前接連對白綾與柯濤示警，說到底，這是一種賭博。
但凡賭博，便一定要留有底牌。
廖曇，是洛川現在手中最大的那張牌。
在出塔之前，洛川便已經仔細設想過，該如何依靠廖曇的力量來阻止影子，自己又該說什麼樣的話，才能既不被影子所看破，又要讓廖曇了解自己的計劃。
可真正到了這一刻，話到了嘴邊，洛川卻愣住了。
因為他在不遠處那座二層竹樓的大門口，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夏馨月！
該死，他怎麼把這個小蘿莉給忘了！
事實上，自觀星大會正式開始以來，不，應該說自從洛川在星殿藏書閣被蘇先生抓了個現行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見過夏馨月了。
之前當他榮登青宵榜第十的時候，夏馨月曾經遠遠地在那二層小樓里喊了一句「百草洛川，霸氣凜然！威風八面，名震河山」。
當時洛川就意識到夏馨月到了現場，只是兩人一直沒能見上面。
直到此時。
直至此刻。
與小蘿莉的久別重逢，原本應該是一件很值得高興的事情，但現在的時機對洛川而言簡直就是糟糕透頂。
他把夏馨月算漏了。
於是全盤計劃都失去了意義。
因為現在洛川的首要目標，是他必須護得夏馨月的周全。
洛川雖然心計不如紅豆，但他同樣知道夏馨月對於蘇先生的意義，或者說，對於整個星殿的意義之所在。
今天在這裡，誰都可以出事，但夏馨月不行！
那麼，現在怎麼辦？
洛川還沒來得及想好對策，便見夏馨月遠遠朝自己招了招手。
「洛川！」
洛川目色微怔，一時間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而夏馨月則把聲音又加大了幾分：「洛川！這兒！」
此時即便洛川不去回頭，也能感覺到肯定有無數道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如芒在背。
洛川不在意其他人怎麼想，但他必須在意影子此時在想什麼。
可在當前的局勢下，洛川別無選擇，只能面帶微笑，慢步朝那二層小樓走去。
洛川的腳步已經刻意放得很緩了，因為他需要時間去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
但這一切發生得實在是太過突然，哪怕洛川再怎麼拖慢腳步，為自己爭取時間，也有些來不及了。
當他來到夏馨月身前的時候，除了微笑，什麼都做不了。
或者說，他根本不知道這個時候的自己該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
好在，這個問題早有人幫他考慮好了。
「真不愧是我的偶像，洛川你果然拿到了第一名！」
此時觀星大會尚未結束，夏馨月的這番話看似為時過早，但實際上，誰都知道，今年觀星大會的結果其實早就沒了懸念。
寄望於其他人能登到觀星樓七十層以上？
這件事情無異於天方夜譚。
對此，洛川也只能苦笑著搖搖頭道：「你怎麼也來了？」
他沒有回應夏馨月的稱讚。
同樣，夏馨月也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
只是晃著小腦袋道：「既然你出來了，那我們走吧！」
「走？」洛川一愣：「去哪兒？」
夏馨月低聲笑道：「我有個朋友想見你，你跟我來。」
說著，夏馨月便拉著洛川的手往觀星大會的會場外走去。
看著這一幕，在場的所有人，不管是來自世家豪門，還是名門大派的弟子，亦或者是星殿眾司主，都有些面面相覷。
影子的身形仍舊隱藏在一片黑暗中，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如果能看到的話，便會發現此時的他暗暗皺起了眉頭。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上一次，是洛川出塔的那一刻。
小公主與洛川的一番對話他當然全都聽到了，可問題在於，小公主口中所說的那個朋友，是誰？
為什麼要見洛川？
影子站在原地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沒有動身，他只是朝著一片空氣輕輕點了點頭。
另外一邊，洛川對於夏馨月的這番舉動也頗感意外。
但更加意外的，則是他明顯感覺到小蘿莉的手心裡全是冷汗。
兩人不緊不慢地穿過樹林，將觀星大會上的一片嘈雜完全甩在了身後，直到這個時候，夏馨月才突然開口道：「我跟紅豆姐姐見面了，還聊了天呢！」
夏馨月的語氣很興奮，但臉色卻有些發白。
洛川心中一緊，問道：「你們聊了什麼？」
小蘿莉搖搖頭道：「沒什麼，就閑聊了幾句，對了，她還讓我請你去我家做客呢！」
這句話聽起來有些怪。
紅豆讓夏馨月邀請洛川去她家做客？
但洛川聽懂了。
雖然有些後知後覺。
所以，根本沒有什麼朋友。
但邀請是真的邀請。
夏馨月希望洛川送她回家。
哪個家？
當然不是星殿。
而是夏家！
洛川不知道夏馨月與紅豆兩人在見面後到底聊了些什麼，紅豆又是怎麼見到夏馨月的，可他已經知道，兩人發現了影子的異常！
所以紅豆先行離開了，跟著摘星樓的人。
現在，夏馨月要帶他走。
如果洛川還是當初那個在天災人禍中苦苦求生的洛川，那麼他當然不會拒絕。
因為不管事後影子會做出什麼毀天滅地的事情來，至少他能活著，紅豆能活著，夏馨月也能活著。
但現在洛川卻已經無法做到這一點了。
他可以一走了之，但莫有雪走不了，廖曇走不了，謝長京走不了，秦未央也走不了。
所以他不能走。
問題在於，如果他不走，又能讓誰送夏馨月離開呢？
一時間，洛川徹底陷入了兩難的抉擇當中。
他知道夏馨月的手中有一件非常逆天的傳送型法寶，可以將她送回星殿的藏書閣。
但現在這件東西用不了。
因為影子知道她手中有這件東西，又怎麼可能不提前做些準備？
更重要的是，如果洛川不走，夏馨月或許也不願走。
否則的話，早在洛川出塔之前，她早就可以立刻此地了。
以今日的局面，也只有夏馨月，可以輕而易舉地將洛川帶出會場，不受任何阻攔！
就在洛川心意難決之際，突然有一陣恐怖的轟隆聲從會場內傳出。
之前洛川手上寫的兩句話，總共八個字。
後面四個是，隨機應變。
可，何處為變？
便在此處。
恰在此時。
伴隨著一道耀眼的金光衝天而上，刺破蒼穹，整座觀星樓拔地而起，隨後縮小到了巴掌大小，向著遠空以北，急速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