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同住
第33章 同住
傅溫從房中走出來,神情有些恍惚。
連舟端了茶水走上來,“公子是不是醒了?可有什麽吩咐?”
傅溫搖頭,看了一眼連舟手上的茶水,“公子沒什麽吩咐,而且姑娘給公子送了茶水了。”
這讓連舟驚訝挑眉,卻又聽恍恍惚惚的傅溫道了一句。
“姑娘不僅把你的事做了,還吩咐了我做事。”
“嗯?”連舟連忙問傅溫,“姑娘吩咐你什麽了?”
傅溫就照著秦恬的原話把話說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公子讓我就按姑娘說得辦。”
連舟眨了一下眼睛,若有所思。
但傅溫思量不出來,隻是有點迷糊。
“我自從跟了公子,便立誓此生不會聽命於旁人,現如今,要聽命於姑娘了,豈不是破了誓?”
連舟聽見他嘀咕,笑了起來,暗道這傅侍衛果然是一根筋。
他開導他,“但姑娘的吩咐也是公子的意思,這怎麽能叫聽命於別人呢?”
他這麽一說,傅溫又轉了過來,撓了撓頭。
“也是哦。”
傅溫撓著頭走了,連舟也沒有再進去送茶。
不過老管事周叔那邊接到消息,嚇了個魂飛魄散,急著趕了過來。
連舟走到外院的時候,見周叔險些要把常子吃了,那小廝本來就嚇得魂不守舍,這會更是跪地求饒。
“小的沒護好姑娘,不過不過,姑娘沒受傷,沒受傷!”
反而是常子掉進了捕獸洞裏,被尖刺紮傷了腿。
周叔還欲再罵,連舟趕緊上前勸了他。
“您別上火,姑娘真的沒事,隻是公子的意思,以後姑娘在外麵住不安全,已經同姑娘說,將姑娘接到獵風山房來住了。”
這是個要緊事,周叔一聽就把常子拋在了腦後,連舟飛快地用眼神示意常子快走,又把獵風山房裏秦慎並沒怎麽用過的過雨汀,安排給姑娘住下。
周叔對此很滿意,獵風山房裏最大的兩個院子,就是東麵的闊山堂和西麵的過雨汀,前者現在秦慎正住著,後者給秦恬正好。
相比常子,周叔看連舟可就順眼多了,還誇了他幾句。
“你辦事周道,難怪得公子看重,近些日公子和姑娘住要在一處了,我有不便,可都來找你。”
連舟從前隻負責照管過公子的庶務,從今日起,也要照管姑娘了。
他連忙道應該,“您盡管吩咐就是了,連舟但有不懂的,也先跟您請教。”
之前兄妹兩邊的人幾乎沒什麽交集,這第一次倒也其樂融融。
老管事也越加滿意,相對於他給姑娘買下的正在修繕的院子,他更中意這獵風山房。
姑娘住在這兒,他更放心。
這邊兩人話還沒說完,傅溫就引著人匆匆往闊山堂而去。
來人正是剛得了消息的指揮使秦貫忠。
隻是他身邊還帶了另一個人來。
那人滿頭花白頭發豎起,以柳條為簪,穿著一身月白色道袍,行走之間步履如踏風,但他一臉冷峻神色,尋常人等不敢靠近。
連舟和老管事見了秦貫忠與此人前來,都收了玩笑神色上前行禮。
“老爺,守元道長。”
那守元道長神色嚴厲,眾人不敢玩笑,當下就領著他去了闊山堂中。
臥房裏,秦恬正小聲跟秦慎介紹自己的藥茶。
“是有一點苦,就一點點,兄長忍耐一下就好。”
秦慎不覺得自己像個一點點苦都吃不了的人。
隻是看著坐在床前繡墩上的姑娘認真的樣子,沒有戳破。
他笑著應下,“好,我忍耐一下。”
說完,接過秦恬送來的茶水,仰頭喝了。
“苦嗎?”秦恬連忙問。
緊盯著兄長的臉色,見他頓了頓。
“是太苦了嗎?”
她又緊張了起來,她之前嚐過那茶,隻有一點點苦的。
可兄長卻皺了眉,一臉思量。
“我味覺約莫出了錯,竟覺得這茶滿是蜜漿的甜。”
“啊?”和秦恬猜的完全不一樣。
秦慎看著繡墩上的人。
他方才略略思量,她就緊張地又攥了手。
但他後麵的話轉了話鋒,那話一出,她眼睛像是垂下的燈芯被撥開了一樣,暗下去的燈火倏得就亮了起來。
“這樣嗎?!”她眼睛彎彎的,“隻要不苦就行,我確實多放了兩勺蜂蜜。”
她說,“我明日再給兄長送一壺來!”
秦慎看著她的模樣,心頭似也跟著亮了起來,短暫地將傷痛拋下,不知不覺地勾起了嘴角。
他正要說些什麽,外麵有了腳步聲。
接著傅溫就傳了話。
“公子,老爺和守元道長來了。”
話音落地,秦慎正了神色。
“有請。”
秦恬不知道守元道長是誰,聽見自己父親來了,就行禮等待。
秦貫忠和守元進了房中,快步就到了秦慎床前,秦慎欲下床,被秦貫忠按了回去。
“我已替你請了城外的老太醫,約莫再過一個時辰就到了,可還好?”
秦慎這一箭中的不輕,但沒有傷及要害之地。
他讓父親不必緊張。
“上了藥了,倒也不必老太醫親自前來。”
“還是要的。”秦貫忠道,“天漸熱了,傷口亦發,萬不能小覷!讓太醫好生看看。”
秦慎覺得不至於,但還是點了頭。
“也好。”
說完,看向一旁半晌沒有出聲的人。
“師父怎麽來了?”
秦恬站在圓桌另一邊,瞧著那陌生的道士,聽見嫡兄竟叫他“師父”。
她立刻明白了過來。
此人應該是圖藍山赴風觀的那位道長,而她嫡兄秦慎因為出生時與母與家相克,隻能送往山上道觀長大。
自出生起到五歲他下山,應該就是這位道長教養的他,所以才叫師父。
秦恬猜的不錯。
守元道長俗姓張,此刻張守元看著秦慎臉色偏白,唇色暗淡,再見他左臂中箭完全不能動的樣子,臉上的嚴肅之色更甚。
他開了口。
“公子還是太過輕敵了。那箭雖然毫無防備,但公子竟也沒能躲開,可見平日裏練功不免怠惰。”
這話說得嚴厲極了,秦恬在旁聽著嚇了一大跳。
她難以想象,連父親都多加倚重的嫡兄,他師父竟然是如此的嚴厲,完全沒有一句安慰就訓斥了來。
可不管是父親還是兄長,都對此習以為常一般。
兄長垂了垂眼眸。
“師父說得是。”
他這樣的態度,守元道長卻沒有停下的意思。
“公子還應勤加練功,既然傷勢不算重,半月之後,公子便該繼續錘煉功力了。”
這話聽得秦恬簡直睜大了眼睛。
連秦貫忠都覺得有些不妥,試著開了口。
“這傷不算小傷,好歹也要養傷一月才行吧?”
張守元眉頭皺了皺,剛要說什麽,秦恬突然跳了出來。
“我覺的,一月也有些少了,血肉經脈複原,怎麽也得一個半月吧?”
秦恬甚至覺得得三個月才好,但她有些怕這位道長,不敢說這麽多,隻能大著膽子替兄長爭取到一個半月。
她這麽一開口,秦慎就看了過去。
秦貫忠也沒想到女兒竟敢開口,連忙示意了她一眼。
秦恬話都說了,不可能收回去了,當下緊緊看著那位嚴厲的道長,心道他就算訓斥自己,她說得也是實話。
然而那張守元非但沒訓斥她,反而問了秦貫忠一句。
“這位是,,姑娘?”
秦貫忠說是。
秦恬不知他問此做什麽,卻見這位嚴厲的道長抬手正經跟她行了禮。
“貧道有禮了。”
他神色鄭重,好似見到了什麽大儒名將似的。秦恬訝然,也趕緊回了禮。
“小女見過道長。”
“不敢,不敢。姑娘此番可有傷到?”
“我沒有受傷,是兄長救我及時。”
“如此這般就好。”
秦恬:“,,”
她正想著接下來,這位道長是不是要反駁自己了。
卻聽張守元開了口。
“姑娘說得確有道理,那公子就歇息一月,再半歇半練半月吧。”
竟然就按著秦恬說得辦了。
莫說秦恬驚訝,秦慎也微微一怔。
師父素來嚴厲,在有些事情上有頗為執拗,旁人輕易不能改其誌,沒想到今日態度一下就變了。
他瞧了一眼有些呆的小姑娘,暗暗猜測,師父應該知道她的身世了,或許正是因為知道她是葉執臣和陸晚櫻的遺孤,所以態度甚是寬和。
僅是如此嗎?
他又多看了秦恬一眼。
她睜著懵懂的眼睛,對於那坎坷的身世全然不知,卻敢在陌生又眼裏的師父麵前給他爭取一點養傷的時間。
秦慎心下驀地一軟,心頭泛起細細密密的說不清的感覺,向被吹皺的池水波紋一般,層層疊疊地推開了來。
,,
秦貫忠和張守元多停留了一陣,直到老太醫來重新提秦慎看了傷,又開了藥,才囑咐了獵風山房服侍的人後,離開了。
月上中天,更鼓響起。
這一日秦恬見了好多人,經曆了好一番驚險,最後幸而沒有出什麽大事。
可嫡兄因救他受傷,秦恬心裏也過不去。
天冬和蘇葉都匆忙收拾了東西,與她一道搬進了獵風山房的過雨汀來了。
過雨汀半邊臨水,夜間恰下了一陣山間小雨,小雨淅淅瀝瀝地打著水邊芭蕉,似九天奏響的仙樂一般,有種說不出的安寧之意。
蘇葉見姑娘抱著腿坐在床上還沒有入睡,以為今日的事情將她嚇壞了。
“姑娘嚇壞了吧?若是睡不著,奴婢給姑娘煮一杯安神茶吧?”
秦恬搖頭。
她不是嚇到了。
她隻是回憶今日的事情。
上晌的時候,她還覺得自己和嫡兄與李純珍兄妹不一樣,她不認為自己真的有了從前期盼中那樣的兄妹之情。
可才僅僅半日,她就不這麽想了。
她和李純珍沒有不同了。
她也有自己的哥哥了,雖然不是一母所出,卻也與親兄沒什麽兩樣。
她抱膝坐在床上,她想,她以後也要對兄長好,就算往後有了自己的生活,或者嫁了人,也一定不能忘了兄長待自己的好,若是再以後有了兒女,也一定教導兒女與舅舅親近。
畢竟是她血脈相連的親兄!
秦恬思緒快要飛到了天邊,她歪著頭瞧了瞧蘇葉。
“姐姐還是給我煮點安神茶吧,我可能真要睡不著了。”
明天是住到獵風山房來的第一天,她可不能睡到日上三竿,讓兄長笑話她!
秦恬說完,蘇葉抿嘴笑了起來。
“奴婢這就去給姑娘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