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不許再來
第74章 不許再來
光影在眼中不斷變化,小姑娘就站在他視野最中央。
她穿了一身水紅色的襖裙,戴著潤白的珍珠頭麵,站在光線暗淡的營帳之中,好像一顆匣中明珠,無法掩去光芒。
那光芒突破夢境,真真實實地呈現在他臉前。
秦慎恍惚了一下。
而她歪著頭看著他,邊看邊走上前來。
“大哥怎麽了?”
“沒什麽。”秦慎匆忙別過了頭去。
“你怎麽過來了?”
小姑娘便把秦夫人猜出他到了肅正軍的事說了,“我怕夫人擔心,便說可以替夫人過來看看大哥。”
她是主動過來的。
秦慎目光自眼角落過去,見她轉身去拿了從家裏帶來的兩隻木箱子,將秦夫人給他送來的東西一一跟他說了一遍。
無外乎一些用藥還有衣裳,但秦慎也看到了一隻小匣子,隻有巴掌大小,不知道裏麵是什麽。
他剛一看過去,她就笑著叫了他。
“大哥猜這裏麵是什麽?”
就這麽憑空去猜如何猜得中,也隻有她會這樣問他,,
秦慎不由地眉眼間染了些柔和之色,他搖頭,“猜不到。”
但她還是捧著那小匣子到了他臉前,“隻是個桃木雕成的小玩意,大哥猜猜是什麽吧。”
秦慎不由地就想到了她送他那那隻桃木五毒的手鏈,她好像對辟邪的桃木甚是喜歡。
他這麽想著,就發現她裙上墜了一隻桃木玩意,細看一眼,竟然是隻小兔。
秦慎心下一動,猜了一句。
“鷹。”
話音未落,小姑娘一雙眼睛瞬間睜大,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大哥的眼睛,是能看穿這木匣子嗎?!”
她將木匣打開了來,裏麵正放著一隻桃木雕成的收攏翅膀而立的鷹。
小姑娘實在沒想到他能猜中,看看鷹又看看他,驚奇不解地擰著兩條細眉思索。
秦慎心緒隨著她這般模樣,揚了起來,看向她裙擺上那隻小兔。
她都給了這麽明顯的提示,難道他還能猜不中不成?
隻不過,她這是從哪裏弄來了這一對物什?
他沒有問出口,但嘴角早已沒了向下的弧度。
而小姑娘很快也明白了過來,“原來大哥作弊了。”
秦慎險些嗆了一口。
什麽叫作弊,明明是她自己先將小兔掛在裙上的,,
他看過去,見小姑娘哼哼著,小腦袋一點一點的,還嘀咕著,“早知道大哥眼睛這麽尖,我就不帶了。”
嬌俏的模樣一下就撞進了秦慎眼睛裏,他隻覺心下快跳了兩分,才意識到了什麽,連忙岔開了話題。
“是父親允你過來的?”
平日裏,軍中的險事父親都不會跟母親提及,今次怎麽敢讓她親自過來這兩軍交界之地?
秦慎問了,聽見她道了聲“是”,“大哥不用擔心,父親也派了人護著我。”
護著歸護著,但父親怎麽能讓她來這裏?
秦慎不甚理解。
“是你在父親麵前要求要來的?”
小姑娘有點不太明白他這問法是什麽意思,她道不算,“父親也沒多說什麽,問了我兩句便道讓我來看看也好,就派了人送我來了。原本夫人還不同意,但父親又同夫人說了說,夫人便也沒攔著了。”
秦恬不覺得這事有什麽大問題,卻見嫡兄眉頭微微皺了皺。
她剛要問一句,是不是有哪裏不對,但這話還沒問出口,外麵忽然有了雜亂的腳步聲。
隻見嫡兄臉色陡然冷肅起來,轉身向外問去。
“外麵出了什麽事?”
話音落地,就有侍衛跑到帳前。
“將軍,斥候來報,朝廷出兵前來了!”
準備了多時的一仗,就要開始了。
秦恬看到嫡兄在聽到消息的一瞬,整個人變得不一樣起來,像一隻蓄勢待發的山鷹,立在高高的懸崖之上,隨時飛上高空。
戰事已至,秦慎立刻走向掛著鎧甲的木架,隻是目光掠過小姑娘時頓了一下。
“你立刻回去。”
小姑娘一愣,“大哥放心,我不會添亂的。”
但秦慎耳邊響起了她剛才說的話——
“父親也沒多說什麽,問了我兩句便道讓我來看看也好,就派了人送我來了。”
秦慎心下微跳,不安之感蔓延開來,神色越發冷峻。
“快走!”
秦慎說完,見她腳下還是沒動,似乎就要在這紛亂的戰場上紮營駐地。
他不知怎麽,腦海中一些不好的想法紛紛揚了起來。
他口氣驟然冷了下去。
“軍營不是嬉鬧的地方,戰事也不是兒戲,你不該來這裏,以後都莫要再來!”
這話嚴厲極了,像催促的鞭子一下抽到了秦恬的腳下。
小姑娘驚詫不解地向他看了過來,又在下一瞬紅了眼眶。
秦慎心下一緊,但沒有更改他堅決的態度。
“走!”
營帳外喊聲震天,帳內靜得落針可聞。
她咬了咬唇,緊抿著嘴最後看了他一眼,然後一轉頭,快步跑出了營帳。
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了簾外。
秦慎閉了眼睛。
隻一瞬,他睜開眼披甲提劍,戴上那張銀色麵具,快步上了戰場。
,,
秦慎甫一出現,何老先生、孫文敬和齊吉等人就趕了過來。
孫文敬連聲問他,“將軍可做好了準備?”
這一仗雖然突然而至,但此前秦慎已經做了許久的準備,與朝廷那位章老將軍對戰,他不敢有一刻掉以輕心。
“先生放心,我心中有數,接下來也該看看手下這支軍到底如何了。”
這話說得孫文敬又是不安又是激動,倒是何老先生思量了一下,附在秦慎耳邊說了兩句。
秦慎聽完看向他老人家,老人家眸色溫和地跟他點頭。
“此番,就辛苦將軍了,不論如何,肅正軍以後的路還長,將軍先護好自己安危要緊。”
“我曉得了。”
秦慎應下,翻身上馬,黑色披風自鎧甲之上迎風而起。
萬千兵馬呼嘯迎戰而去,掀起一地的沙塵。
孫文敬等人一直看著大軍出征的方向,直到人影漸去,孫文敬才回頭問了何老先生一句。
“舅父怎麽還同將軍說了兩句悄聲話?”
何老先生看了他一眼。
“天機不可泄露。”
“這,,您怎麽也如守元道長一樣了?”孫文敬禁不住有些好笑。
說起張守元,老先生捋了一把胡須。
“張道長還未有消息?”
孫文敬道沒有,“眼下朝廷隻派了老將大軍來鎮壓我肅正軍,那剛剛揭竿而起的廣訴軍和南成軍,隻有官府和鄰近衛所鎮壓,他們不覺困境,自然不會輕易與我們聯手。”
“這話說得不錯。”何老先生道。
一旁的齊吉一直沒有言語,他自幼是在私塾裏長大的,比起故去的尹淄,並無什麽領兵打仗的天分。
他看著秦慎帶兵遠去,心下羨慕不已,眼下還一直看向大軍離開的方向,
他道。
“我想將軍今次不會敗,也會還會小勝,若真如此,我以為那兩軍會好生再思量一下此事的。”
這話說完,何老先生和孫文敬都點了頭。
戰鼓遠遠而起,一場大戰就此展開。
眾人聚在孫文敬營中焦急等待。
這一等就從上晌一直等到了黃昏時分,戰事還沒有結束。
孫文敬不停地讓人再探再報,在營帳之中來回踱步,何老先生則閉著眼睛一言不發,齊吉坐在一旁捏了捏腰間的一隻鼓鼓的荷包。
等待的焦心如同這夏日的烈陽一樣,哪怕行至西山之間,亦使得大地不見清涼。
就在這時,外麵高呼一聲。
“報!大軍回營了!”
“回來了?!”
孫文敬一下定住了腳步,齊吉站起了身來,何老先生睜開了眼睛。
“將軍如何了?戰事如何了?”
那士兵道將軍無恙,“我軍並無太大折損,但朝廷軍也沒有潰敗,暫且休戰!”
換句話說,雖然沒有戰勝朝廷軍,但也沒有戰敗,又是平手。
這樣的局麵對於臨時起兵又兵將有限的肅正軍來說,再好不過了。
孫文敬帶著齊吉親自去迎秦慎,不到一刻鍾的工夫,就將人接回了軍營之中。
秦慎進了營帳,看到何老先生,便忍不住道了一句。
“正如您所言。”
何老先生一聽,渾濁的眼中都放出了光亮。
孫文敬被這兩人的謎語說得迷糊了起來,齊吉也完全不明所以。
“到底是怎麽回事?”
何老先生將下麵的人手屏退,帳中隻剩下他們四人時,才讓秦慎道來。
秦慎開口。
“這一戰,我與朝廷領兵的章老將軍對戰,起初隻是如常對抗,但是章老將軍很快看出了肅正軍的弱勢之處。”
肅正軍兵馬有限,排兵布陣難免會出現鬆散的弱處,這便是對麵製勝的機會。
而章老將軍也果然令人專攻了肅正軍這弱處,秦慎已有準備,變換陣型不給朝廷軍機會,而章老將軍不愧是身經百戰的老將,很快又發現了肅正軍另外的弱點。
章老將軍不停地從肅正軍的排布中發現弱點擊之,有些是秦慎已有準備之處,但也有一處秦慎也沒有發現。
齊吉臉色緊繃,握著腰間香囊的手也攥了起來。
“那豈不是受了重創?!”
秦慎點了頭又搖了頭。
“照理是要被重創的,但章老將軍一擊即收,點到為止了。”
齊吉不可思議。
孫文敬卻悟出了些什麽。
“看起來,章老將軍與其說是戰勝肅正軍,倒不若說是,訓練肅正軍?”
這話若是放在外麵,再沒有人敢信。
畢竟章老將軍可是朝廷的大將,怎麽會幫襯造反的反軍?
但秦慎緩緩點了點頭。
他看向何老先生,“您猜測的,都是對的。”
何老先生捋著胡須點頭。
同孫文敬和齊吉道。
“我本也不能確定,但是這一仗先是給我們留了足夠時間備戰,再有戰場上專撿弱處卻點到為止的打法,我這位老友他,,是上天派來的神助了!”
話至於此,眾人都目露慶幸。
齊吉道,“這樣一來,肅正軍若能訓練成銅牆鐵壁,便是換了朝廷將領也不怕了。”
但孫文敬還是歎了口氣。
“話是這麽說,但朝廷若以十倍兵馬壓來,肅正軍再是派兵巧妙,也難以抵擋。說白了,以我之力難以長久,若有公主就好了!”
又是公主,,
秦慎抬眼看了過去,不知怎麽就想到了突然出現在他帳中的小姑娘。
他連忙搖頭,將一些令人不安的念頭棄出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