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接她回來
第91章 接她回來
密談山莊。
秦恬認認真真裝病,無論是旁人來見還是請她做客,她都以病為托婉拒了。
那朱漢春剛開始總還找機會想要見到她,後麵約莫也看出這位公主真的不欲見人,倒也沒了動靜,一副頗為識趣的模樣。
山莊眾人皆相安無事,除了何老先生著了涼,當真生起病來。
不過此時何老先生也不便離開山莊,隻能每日吃些藥,慢慢恢複。
饒是如此,秦恬亦不想在此處多待下去,不僅與那朱漢春同在一座山莊令人不安,更重要的是,他們不能離開,就意味著肅正軍快攻徐州城還未能達成。
時間越久,越是不利。
山莊早間又下了一陣雨,天氣越發寒冷,秦恬在廊下站了站,就被深秋的冷風吹得手腳發僵。
她穿著厚重衣裳尚且如此,不曉得在寒風裏作戰的兵將又是如何境況。
秦恬抬頭,迎著一陣北下的寒風向遠處望了過去。
*
徐州城,城門轟然倒下的一瞬,徐州衛的黃指揮使知道,自己這三品的指揮使終是做到了頭。
明明不久之前,他還想著靠那本家的太監黃顯加官進爵,可不但沒有幫太監抓到歌姬,反而被那太監怒斥嫌憎,如此也就罷了,畢竟那太監不知怎麽火速離開徐州走了。
他仍舊把心思放在了北麵的肅正軍上,那肅正軍一直想要北上,並無南下之意,而且朝廷也派了大將前往濟南,與肅正軍作戰,他料想這樣一來,自己這邊總是無虞的,肅正軍不可能分出另一股精力,來對付他。
他不免懈怠了些,因著加官進爵無望而每日飲酒,可就在那晚,他與人痛快飲完酒,倒頭睡下的時候,忽然有急報傳來,如同催命符一樣,啪嘰砸到了他臉上。
肅正軍突襲徐州北麵的州縣,他手下的兵將毫無準備,僅僅兩個時辰,就被占了北麵兩縣。
如此還不算完,那肅正軍占了縣城,便直奔徐州城而來!
戰事眨眼就到了臉前,他還以為自己醉糊塗了,但當他登上城樓,在淩晨的漆黑之中,看到星星點點的火光不斷的湧現匯聚,最後如同火海一樣湧到城下的時候,黃指揮使一雙腳都軟了。
怎麽會呢?
肅正軍不怕朝廷兩麵夾擊腹背受敵嗎?他們怎麽敢突襲徐州?!
驚懼之中,黃指揮使酒醒了個完全。
若是守不住徐州城,就算肅正軍不要他的命,朝廷的刀也在等著他!
可這般情形,他根本不可能守城反攻。
黃指揮使彼時立時叫了人來,給徐州周邊的衛所傳信,讓他們派兵支援。
在支援的兵馬到來之前,他能做的也就隻有奮力守城了。
肅正軍的兵力不可謂不威猛,黃指揮使終於知道為何朝廷連派大將,卻都沒能清剿這群反軍。而這肅正軍的將領,好像極其熟悉官兵的打法,他試著突襲都被肅正軍打斷,而守城的薄弱之處也被肅正軍很快發現,然後窮追猛打。
黃指揮使覺得自己就快撐不下去了,而南麵衛所的援軍遲遲不來,隻傳來消息說那南成軍也出兵攻打衛所駐地,他們自顧不暇,無法支援。
什麽意思?難道反軍都聯起手來了嗎?
是不是西麵也有廣訴軍的人牽製徐州西麵的衛所?
就在他要陷入絕望的時候,西麵派了兵支援徐州。
黃指揮使在城牆上,看到尚未攻下徐州城的肅正軍們,攻城之勢頭不得不減弱,轉而去對抗西麵來的援軍,簡直心頭大快。
他也趕忙派兵出城,兩麵夾擊肅正軍。
看著肅正軍一個個倒下,黃指揮使又覺得自己守城有望,甚至可以反攻收複失地。
肅正軍確實凶猛,在這等情形下也沒有亂了陣腳,他們那位銀麵將軍太熟悉官兵的作戰之策了,還真能兩麵作戰。
可肅正軍再威猛,那銀麵將軍再厲害,麵對兩邊夾擊,肅正軍也不能撐太久,隻要肅正軍撤退不再攻城,他就有了新的希望。
畢竟北麵還有朝廷的大將正等著剿滅肅正軍,怎會放過這樣好的機會?!
可就在黃指揮使幾乎看到了光亮升起之時,西麵派來的援軍突然撤了。
他們撤得匆忙極了,隻給他留了一句話——
西麵的廣訴軍突襲衛所,他們要先護好自己的大營。
黃指揮使一下就垮了,而肅正軍原本像是被藤蔓絆住手腳的豹子,援軍一撤,那肅正軍簡直咆哮著撲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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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倒下震起數丈高的塵土,黃指揮使看著塵土落下後,黑馬黑甲的人,戴著一張銀色麵具,緩緩入了城。
*
黃指揮使束手就擒。
秦慎沒有取他性命,隻讓人立刻整肅軍隊。
手下的將領很快前來報他,原本肅正軍並無什麽損失,但因為徐州西麵來了援兵夾擊多時,令肅正軍傷亡了五百餘人。
秦慎率兵與朝廷作戰這幾個月裏,還沒有哪場戰事,能一次傷亡五百餘人!
這五百餘人本可以不必傷亡,但廣訴軍的牽製來的太晚了,若是再晚些,肅正軍說不定要傷了元氣。
秦慎聽聞奏報,深深皺眉不言,隻沉默地看著徐州城內外朝廷旗幟紛紛倒下,肅正軍旗高懸其上。
而後,留下一半兵馬鎮守徐州城內外,他翻身上馬,帶著餘下半邊人手火速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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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奏報,錢烽腦袋亂成了一團。
“什麽意思?肅正軍把徐州城破了?不是假的嗎?”
先前他就曾得了消息,說肅正軍正在攻打徐州城。
他當時覺得這完全不可能,他大軍就壓在肅正軍邊界上,肅正軍那銀麵再厲害,還敢在此時騰出手來?
偏偏消息像雪花一樣飛了過來。
錢烽不免心下動搖,但一想到先前被肅正軍所騙,險些中計,他就沒敢輕舉妄動。
但肅正軍攻打徐州的消息太多了,而且消息來源越來越可靠,完全不像是假的。
昨晚,錢烽實在忍不住,以小股騎兵刺探,沒想到剛到附近,竟就見那銀麵率兵在周遭巡防。
小股騎兵沒敢貿然出動,立刻轉了回來,但也弄清楚了此事的真偽。
錢烽連忙收兵,一時都不準備有什麽動作,一麵又中了肅正軍的計策。
可今日,他得了朝廷的消息,朝廷的消息再不會錯。消息中說,肅正軍當真進攻了徐州城,而且三處反軍協同作戰,眼下徐州城已經被肅正軍攻下了。
“當真?當真?!”
來人說當真,“徐州城破了,黃指揮使被俘虜了,領兵的正是那個銀麵!”
錢烽腳底打晃。
他謹慎地沒有進攻,卻不想還是中了肅正軍的詭計。
錢烽打了半輩子的仗,就沒見過把朝廷的兵將摸得這麽透的敵人。
那肅正軍的銀麵將軍,到底是什麽人?什麽出身?
但不管他是什麽人,錢烽眼下都必須要出擊了。
若能趁著銀麵未能及時趕回,說不定便剿了肅正軍在兗州的大營。
“出兵!”
錢烽親自帶兵前往,連夜速攻,一直殺到與肅正軍交戰的邊界。
遠遠的,他看到了火把下黑馬背上的銀麵之人。
“哼,莫不又是騙我的伎倆?!”
錢烽不信秦慎能這麽快回來,想那麵具之下一定是假扮之人。
他直接將兵馬分三股進發,自己就帶著其中一隊,直奔那黑馬銀麵的人而去。
然而就在他率兵幾乎就到了肅正軍營之前時,一股不好的直覺直衝腦海。
能做出突襲徐州的銀麵,會不會也突然回來,也許此刻正等著他惱怒自投羅網。
錢烽一時未動,而兩刻鍾之後,他派去的其他兩股隊伍隻有零星幾人返回。
“將軍,肅正軍那銀麵將軍就在大營中,我們的兵馬全都陷進去了!”
一瞬間,錢烽心驚肉跳。
遙遙向肅正軍鷹看去,高亮的火把下,他好像看到了那銀麵的身影,似乎正等著他前往。
錢烽手下攥得劈啪作響,但此等情形怎麽還敢上前,隻能咬牙打馬轉身。
“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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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正軍營。
金曜見將軍自馬上下來,讓人將剛剛抓到的官兵審了一遍,果真是錢烽率兵突襲的。
但是錢烽不知為何沒有到。
金曜連道可惜,“我先前扮做將軍的模樣,那朝廷軍就沒敢出兵,眼下他們應該得到了確切的消息,這錢烽出了兵又收了手,不然今晚定讓他留在此地!”
對此,秦慎倒是並不算意外。
就算錢烽此人沒有章老將軍的謀略,但一個打了半輩子仗的將領,戰前的直覺也不容小覷。
秦慎本也沒準備真的抓到錢烽,眼下見狀,便吩咐了金曜。
“錢烽算得謹慎,一時半會不敢再來,我且回大營一趟,你亦不可懈怠,盯好各處。”
他說完,就翻身上馬離開了,甚至不等金曜讓人給將軍上一碗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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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孫文敬見到秦慎時亦怔了怔。
“大將軍竟然趕回來了?”
從拿下徐州城到返回與錢烽作戰的兗州北麵,又連夜轉回到肅正軍的大本營。
孫文敬料想若是自己,早就撐不住了。
此刻夜全深了,他連忙讓人替秦慎收拾,“將軍快快歇下吧。”
秦慎的宿處早就搬到了公主營帳旁,但此時已經到了三更時分,他想她一定睡下了,連行走之間都輕了不少。
可腳步到了她帳前,還是忍不住停頓了下來。
他也說不清自己為何要突然趕回來,也許,他看著她的帳子,也許隻是想在她帳前站一站。
可他略略這麽一站,靜謐的火光明滅中,察覺到了些許不對之處。
他抬手將守營的侍衛招了過來。
“公主,,沒在帳中?”
“回將軍,公主前兩日就被孫先生送走了。”
“送去了何處?”
侍衛並不知道。
秦慎心下卻突突快跳了兩下,轉身就尋了過去。
孫文敬剛要歇下了,卻見秦慎去而複返,他驚詫,直聽秦慎問道。
“先生把公主送去了何處?”
孫文敬隱約也看出他與公主之間不同與旁人的關係,連忙讓他莫要著急,“公主眼下同老先生和道長,都在那三軍密談的山莊。”
可秦慎出兵徐州之前,秦恬可是並不需要去的。
他不免就想到了姍姍來遲的廣訴軍,臉色沉了幾分。
“公主又緣何前去?”
孫文敬不好瞞他,實話將彼時的情形都說了。
“,,將軍在戰場,那朱思位突然提了這麽個要求,若是不應,他們遲遲不出兵,或者出兵不利,將軍可就要受罪了。所以,,”
孫文敬說完,見大將軍麵具下露出的一隻眼睛,眸色難辨。
隻問了一句。
“公主也應了?”
孫文敬說是,“公主一聽這樣的狀況,半分沒有猶豫就應了下來。”
他說完這話,隻見秦慎眸色越發難辨。
孫文敬歎氣,他曉得那朱思位看著是個講究的文人,但心眼子卻比武夫蔣山多多了。
他不僅問秦慎,“彼時將軍受困,沒出什麽事吧?”
秦慎嗓音沉沉。
“我自然無事,但我軍傷亡五百餘人。”
五百餘人。
孫文敬都說不出話來了。
肅正軍裏的兵將,都是從最初就追隨他們一同掀翻朝廷的兗州百姓,他們無不盼著有一日,枉顧百姓生死的朝廷可以被掀翻,可這一日,卻有太多人都等不到了。
而這些人原本不必受傷或者命喪徐州城下,正是因為廣訴軍遲遲不肯出兵,才至於此!
孫文敬不禁想到彼時商談的時候,朱氏父子可真是一口答應,話說得漂亮極了,此番打著自己的小算盤,讓肅正軍吃了這樣的虧。
孫文敬暗怒不已,忽見秦慎抬腳就要離開。
“將軍要去哪?”
秦慎腳下沒停,“去接公主回來。”
廣訴軍折騰那一番,目前看來,隻是為了將公主也作為“人質”一同留在密談山莊。
他們到底想要,還不得而知。
將公主也留在那處,是想做什麽?
但孫文敬思及秦慎已經跑馬太久,“將軍莫要去了,我去接便是!”
可秦慎卻完全沒有回頭。
他隻是搖了搖頭。
“我,要親自去接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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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談山莊。
秦恬始終沒有踏出自己院子一步,魏遊也謹慎地守好公主的院內院外。
算著時間,如果順利的話,徐州城應該已經攻下了,他們也馬上就要離開了。
最多一日,就能走了。
秦恬耐下性子,心道再在此間留一天就好,反正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在這最後一天,再見到那朱思位。
可就在這時,常子忽然來報了她。
“公主,何老先生突然昏迷了!”
秦恬一聽,眼皮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