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溫柔的仙鶴
第101章 溫柔的仙鶴
李二小姐李純珍從小一起長大的閨中好友,先前突然成了指揮使大人的女兒時,就把小姑娘嚇了一大跳。
彼時李家也都有些不知所措,還是大哥李維珍表示,李家並無攀附之意,與秦恬也如常相交即可。
李家人聽了李維珍的話,尋常與秦恬交結,果然如李維珍所言,一切一如尋常。
李純珍那會就覺得自己像是走了大運,竟然能交結到指揮使的女兒做手帕交。
她最喜歡看的聽的那些名將貴人間的傳聞故事,一下就拉近到了眼前。
就像青州府的秦大公子,成了好友的嫡兄,知府衙內陸大公子也是秦家的常客,再就是世家大族的魏大公子,她先前還以為這位距離更遠一些,沒想到也成了好友的先生。
李純珍若不是礙於好友要進學,自己也被母親摁著在家學習打理生意,恨不能每日飛到好友家中,聽她說說身邊的事,那不比說書人說的,更加有意思嗎?
她覺得這樣的生活已經是超出預期的幸福了。
不過肅正軍起事之後,關於這些閑散的傳聞少了不少,更多是對於先太子遺孤的猜測,眾人都在猜,先太子遺孤是男是女,還是否尚在人間,此時又在何處,由此衍化的許多真假難辨的猜測和傳聞也多了起來,一幕幕似比話本子還精采。
但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公主現了身,而這人竟然就是自己那位好友。
聽到大哥告訴他們此事的時候,李純珍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
但她彼時反應的第一件事便是,“恬恬怎麽就成了公主?那豈不是要被朝廷追殺了?!”
李純珍非但沒有高興於自己距離傳聞忽然更近了,反而心裏一直替好友惴惴不安。
她這會見到了公主,隻在公主殿內繁複而華貴的裝飾前怔了一下,就快步向她走了過去。
“恬恬!”
和秦恬一樣素來在外拘謹的李純珍突然喊了秦恬一聲,莫說秦恬,連李維珍都愣了一下。
他剛要叫妹妹不要失禮,卻見公主在這一聲裏站了起來,快步上前來,李純珍也迎了上去,兩人相互握住了手。
就算身份幾度更迭,真的在意自己的人,心情從不會改變。
秦恬心裏暖烘烘地,溫暖的氣息衝的眼淚都快要落下來了。
她直接攜了李純珍的手坐到了上首的榻上。
李純珍到了公主榻前才意識到有什麽不對。
“我、我好像不能坐這兒吧?是不是不合禮數?”
秦恬忍不住笑出了聲來,硬拉著她坐了下來。
“反正你從進門就沒給公主行禮,還私自拉了公主的手,這會坐公主的位置也無所謂了,反正都是‘僭越’了。”
“啊?”李純珍都被她說得怕了起來。
但好友嘴角彎著笑了起來。
“但我替公主恕了你的罪了。”
她緊接著又道了一句。
“你若有什麽想要知道的傳言裏的事,盡管問我吧,我會替公主回答你的!”
李純珍被她說得不禁笑出了聲,方才那點害怕一下拋去了九霄雲外。
還是停留在了珠簾外的李維珍,對自己的妹妹不住笑著搖頭。
秦恬先跟李純珍說了兩句私下裏的話,就問起了李維珍,“李大哥近來生意之事不忙碌嗎?”
“還算忙,事情也比較多。”李維珍回道。
秦恬不禁問他,“是臨近過年的緣故嗎?”
李維珍卻搖了頭,笑道,“不是因為過年,而是李家要給肅正軍中供糧供炭了,李氏甚是榮幸,不敢怠慢半分。”
“竟是如此?!”秦恬心道,難怪是孫先生將李維珍兄妹請過來的,而不是父親那邊。
但肅正軍需要糧草炭火,能有李家來供應再好不過了,但她沒想到李家還把生意做到了這處。
“不僅如此,還有另一樁緊要事,要十分上心。”
秦恬不禁問是何事,“李大哥竟忙碌至此?”
李維珍道,“是有人也想要見公主,我應承下來,替她引薦,不知公主可有閑暇?”
“是誰?”
“不巧,正是沈大小姐和白將軍。”
沈瀟和白琛!
“他們怎麽不直接來尋我,反而尋到了李大哥這裏?”
李維珍一笑,“說來話長,是我先偶遇了他們,,”
李家兄妹同秦恬,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起來。
殿內燒了暖烘烘的地龍,丫鬟陸續進去送了熱茶水甜點心,整個殿內如春日一般,歡聲笑語時不時俏皮地溜出窗外。
這時有另一人也到了公主府邸,聽見殿內的歡笑言語。
“公主在見客?”
天冬正在院中,抬頭一看是大公子來了,連忙行禮。
“公主在見李大公子和李二小姐,公子要通稟嗎?”
李維珍兄妹,,
秦慎抬手止了天冬,向殿內看了一眼,“公主見客多久了?”
天冬著實想了一下,“快兩個時辰了。”
秦慎微頓。
這麽久,,
但李家人同她的關係可不一般,不僅是她從小就熟悉的人,更是一心一意地支持她。
商人多見機行事,左右逢源,以保自己的生意平穩萬全,但李家似乎早就準備好了要全心全意支持她,眼下關停了許多不重要的商鋪,調配人手錢財,為肅正軍中采購糧草、棉布、炭火等各種必需之物,孫先生提及李維珍,就差把“誇獎”二字寫在臉上。
李家這樣全力追隨公主,她對李家尤其是李維珍的想法,是不是比之前更不一樣了?
秦慎默然。
天冬回完話,見公子默了默,目光從殿前收了回來。
“罷了,不必通稟了。”
天冬不太明白,她感覺公子似是想要見到公主的,但就這麽走了。
不過公子素來令人猜不透心中所想,天冬還記得剛到秦府的時候,被公子的人手關在灶房處反反複複審問的事情,她總是有些怕這位大公子,便沒再多言了。
直到秦恬送了李家兄妹離開,天冬才把秦慎曾來過的事情同她提及了一下。
“,,公子也沒說什麽就走了。”
沒讓通稟,也沒說什麽,就沉默離去了。
秦恬不由地就想到了那位“大哥”,之前對李家大哥熟絡不起來的態度,明明他和李大哥還一起做過不少事情,但他對那麽溫和周全、進退得宜的李大哥,還一直都保持客氣疏離的態度。
她今日見了他們兄妹,著實將人留得久了些,若不是晚間孫先生對公主另有安排,她就留他們吃飯了。
但她若是留了他們吃飯,那位大哥是不是更要抿抿嘴離開了?
他就那麽喜歡不起來李家人嗎?
秦恬想了想,找人打聽了他就在緊鄰公主府邸的下榻處,就尋了過去。
她到的時候,他正在書房擺看輿圖。
他們之間並不講什麽公主與將軍的禮數,但她今日前來,他卻自桌前站了起來,道了一句。
“公主來了。”
是故意的吧?
秦恬抿了抿嘴沒有理會他,自顧自走到了輿圖前,低頭佯裝細看。
“將軍又要忙於戰事?”
他叫她公主,她便回以將軍。
秦慎低頭看了小姑娘一眼,濃密的睫毛撲閃在下,看樣子,真的十分認真地在看輿圖。
若說是藥膳鋪子、草藥方子,她看得這般認真並不出奇,但這作戰的輿圖,她恐怕都沒正經看過幾回。
但她此時的模樣認真極了,歪著腦袋去看,還伸出了纖細的手指點著瞧。
秦慎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
但他亦算了算時辰,她見了李維珍可不止兩個時辰,若不是晚間另有安排,她是不是要留李維珍用飯?
秦慎說自然是要忙的,“為公主打天下,是末將應盡之職責。”
這話著實說得秦恬不知怎麽回了。
聽這意思,似是真的不高興了。
秦慎說著,叫了外麵的傅溫去泡茶。
秦恬不想再同他這麽“公主”、“將軍”下去了。
她暗暗哼哼,不由地小聲道了一句。
“上次大哥說用著很好的藥香墨,其實就是李大哥替我尋來的。”
她這話的意思,本是想讓秦慎對李維珍的看法有所改觀,畢竟李家人都是她親密的朋友。
但秦慎卻轉頭看向了小姑娘,目光定在她身上看了半晌。
李維珍尋給她的墨,一塊給了魏雲策,一塊給了他,,
在她心裏,他們三個人,哪個比較重要?
不知怎麽,這個盤桓在秦慎心裏的問題,一下就衝到了舌尖上。
他欲開口。
但問話到了隨便忽然就散了,秦慎看著她清澈的眼眸,瞬間覺得自己那問話是多餘。
她約莫就沒想過這麽多吧。
就算他問了,她也無從回答。
秦慎抿了抿嘴,收回了方才險些衝動問出口的話,他輕輕歎了口氣。
“我知道了。”
書房裏有淡淡的藥香和墨香混合飄飛,秦恬看了看他的書案,那塊藥香墨他都用了半塊下去了。
但她提及此事,他這麽容易就軟了態度,秦恬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可比起之前,他確實好像越來越好說話了,若說從前還似個古怪的山鷹,那麽如今倒像是溫柔的仙鶴。
她抬眼向他看去,她想知道他為什麽越發對她好脾氣了,是因為她成了公主,還是,因為其他?
她抬頭看過來,秦慎便自眼角察覺到了。
她的目光一錯不錯裏帶著些疑問,她就這樣定定看著他,好像是要他告訴她,他所有的心裏話。
書房裏靜悄悄的,夕陽的光亮從半開的窗戶外落了進來,橘黃的光亮在書案上淺淺跳動。
而兩人的呼吸在安靜的書房裏起伏交錯,心跳的節律亦從呼吸中流淌而出,悄然之間,輕細的鼓點咚咚加速,交錯的呼吸越織越密。
兩人在這一瞬對視著。
小姑娘的問話和青年的答案,都像蝴蝶輕輕落在唇邊。
但略略一要開口,蝴蝶撲棱起翅膀,翩然飛走了——
就這麽問出口,他會認為她這個妹妹很奇怪吧?
就這麽說出口,她會覺得他這個大哥很可怕吧?
秦恬快速地收回了緊盯著秦慎的目光。
秦慎也微微轉了頭。
未出口的話止於黃昏的餘光之中。
還是終於從潛在水下狀態恢複上岸的傅溫,在書房外道了一句。
“屬下給公主和公子奉茶。”
言罷,他自外端著茶水走了進來。
但抬頭一眼,見公主和公子都站在書案旁邊,兩人距離甚是靠近,但目光卻都看向另外的地方。
剛回到秦慎身邊的傅溫,有些奇怪,但也沒覺得太過不對。
他隻是將茶壺放到了茶幾上,“公主、公子請用茶。”
他這麽說了,聽見公子開了口。
“喝點茶水暖和一下。”
可他同公主說話的時候,仍舊沒有看過去。
而公主則同樣沒有看回來的回了一聲。
“不用了,我先回去了。”
傅溫:?
二位主子怎麽那麽客氣?吵架了?不像啊?
而這時,公子終於看了公主一眼,而腳步正要離開的公主,也從眼尾看了過來。
兩人的目光終於落在了一處,可卻一觸即飛。
自家公子沒再留人,向前兩步送了公主離開了。
傅溫:“,,”
他沒有近身伺候公子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事嗎?
傅溫撓頭,轉身就去找了栗修。
栗修那小子跟他交接事宜的時候,是不是漏了什麽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