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李長寧是你嗎
第32章 李長寧是你嗎
散學後,杜若寧照例先去藏書閣讀書,天快黑才坐著馬車回家。
天氣越涼,日頭落得越早,馬車進入城中,已然暮色四合。
為了能盡快去到督公府,杜若寧吩咐賀之舟,今天從朱雀大街走。
小姐越來越有主見,兩個丫頭已經漸漸學會了多聽少說,因此便沒有對她的決定提出反對意見。
隨著夜幕降臨,京城各處都掛起了燈籠,茶樓酒肆,勾欄瓦舍,迎來了一天中最紅火的時刻,秦樓楚館也是鶯聲燕語,紅袖招搖。
馬車拐上朱雀大街,剛行沒多遠,被人攔住了去路。
“小姐,首輔大人要見您。”賀之舟在外麵說道。
宋憫?
杜若寧有一瞬間的驚訝,輕輕撩起一角錦簾,從車窗望出去。
外麵並沒有宋憫,而是一個穿褐衣的健壯年輕男子。
宋憫的貼身隨從長河。
“我家大人備了酒水,請若寧小姐臨仙閣一敘。”長河站在車轅處,臉上沒什麽表情地說道。
“我家小姐不去。”藿香探出頭道,“你家大人貴為首輔,連男女授受不親都不知道嗎,何況我家小姐隻是個孩子,你家大人能有什麽要緊的事和她敘,若真那麽要緊,就該去和我們國公爺談,於公於私於情於理,都不該當街攔車,還不快讓開!”
一長串玉珠落盤似的詰問,聽得茴香眼都直了,卻隻換來長河麵無表情的一句:“我家大人備了酒水,請若寧小姐臨仙閣一敘。”
“這人怎麽這樣?”茴香也忍不了了,掀簾子對車夫道,“鬱大叔,這人怕不是個傻子,別理他,咱們隻管走。”
鬱大叔名叫鬱朗,今年其實才三十八歲,因為先前是杜關山手下的斥候兵,常年在外風吹日曬,皮膚又糙又黑,一天到晚木著臉不愛說話,所以顯得比同齡人老。
鬱朗聽了茴香的話,駕起車要走,卻被長河一把抓住了車轅:“我家大人備了酒水,請若寧小姐臨仙閣一敘。”
鬱朗本來就黑的臉此時更黑了,二話不說,揮鞭子就往他臉上抽。
長河側身下腰躲開,一隻手直接去抓鬱朗的鞭子。
兩人都是有功夫的人,硬拚下去的結果很可能是馬車壞掉。
賀之舟和幾個侍衛見狀全都拔刀要往上衝,周圍的民眾開始四散躲避。
“別打了,嚇著民眾不好。”杜若寧出聲製止了他們,“既然首輔大人盛情相邀,我便去見一見吧!”
說著下了車,讓其他人靠邊等候,隻帶著賀之舟一人跟隨長河去了臨仙閣。
臨仙閣是朱雀大街上最奢華的酒樓,生意興隆,客似雲集,長河沒有帶他們從大堂走,而是從旁邊一個不起眼的邊門走進去,上了二樓。
宋憫一身白衣坐在臨窗的一個雅間內,屋裏燒著紅彤彤的火盆,餐桌上擺滿美味佳肴。
門打開的一瞬間,賀之舟的手已經按在了刀柄上。
“冷靜。”杜若寧對他輕輕搖頭,率先進了門。
“還沒到冬天就烤火,首輔大人是病得快死了嗎?”杜若寧問道,徑直走到主位坐下。
宋憫見她進門,便從窗前的藤椅上站起身,寒暄的話還未出口,就被她一句話堵了回去,捂著心口一陣猛咳。
“怎麽說話呢?”長河頭一回見著對自家大人言語如此無狀的女子,不由怒喝一聲。
也不對,是第二次見,第一次是定國公夫人,當眾罵大人的聖賢書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這可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母女兩個同樣的囂張無禮。
正想著,杜若寧突然瞥了他一眼,對宋憫道:“這個狗東西再說一個字,我立馬就走。”
“你……”長河當場就要拔刀,被宋憫狠狠瞪了一眼。
“你不喜歡,我叫他閉嘴就是了。”宋憫溫聲道,“你上了一天學,想必餓了,先吃些東西吧!”
杜若寧挑眉打量他,突然輕笑一聲:“先生今天教了一句話,我覺得很有道理,首輔大人想不想聽?”
她那雙圓杏眼生得實在好看,又大又清澈,笑的時候眼睛微彎,如秋水橫波,顧盼生輝,連帶著眼尾那顆淚痣都變得鮮活靈動起來。
宋憫盯著那顆痣,仿佛瞬間被吸走了魂兒,周遭的一切在他麵前都變成了虛幻,唯有眼前這人是真實的存在。
“想聽。”他目光癡迷地說道。
“那我就告訴宋大人。”杜若寧脆聲道,“這句話叫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宋憫愣了下,整個人都清醒過來,唇角扯出一絲苦笑:“若寧小姐真是快人快語,說話做事都如此幹脆利落。”
“你見過我做事?”杜若寧問道,夾起一塊牛肉放進嘴裏慢條斯理地嚼。
“略有耳聞。”宋憫道,“若寧小姐上學第一天就打了平陽縣主,第二天又入宮大鬧太和殿,第三天背書贏了平陽縣主,還當街逼得東廠督公掐死了自己的愛犬,緊接著又打了劉三小姐,害得劉大人挨了國公爺一靴子……”
杜若寧聽著聽著笑起來:“原來我做了這麽多事,你不說我都沒留意。”
“還沒完!”宋憫突然拔高了嗓音,語速也隨之加快,“打了人,闖了禍,非但沒有受罰,還獲得了隨意出入書院藏書閣的資格,即便如此,若寧小姐仍不罷休,又用一道秘釀鴨要了劉大人的命,如果我猜得沒錯,大理寺卿染上怪病投井身亡與你也脫不了幹係吧李長寧!”
又快又密的質問和最後那句李長寧,讓杜若寧為之一震。
站在牆邊的賀之舟也驚出一身冷汗,下意識又握緊了刀柄。
這病秧子,明明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怎地突然爆發出如此駭人的氣勢?
他為什麽要叫長寧公主的名字?
是口誤還是……
莫非他也和自己有著同樣的懷疑?
他居然能把劉致遠和楊述的死和小姐聯係在一起,是僅憑猜測,還是有了真憑實據?
賀之舟深吸氣,隨時準備著,一旦宋憫真的拿出證據,自己就算拚了這條命也不能讓他活著走出去。
他想殺宋狗不是一天兩天了,自從唯一的妹妹被這禽獸害死後,他日日夜夜都想殺了狗賊為妹妹報仇。
可是想殺宋憫並非易事,這狗賊平時看起來隻帶著長河一人,實則暗中有很多影衛保護,賀之舟不怕死,他怕的是還沒能為妹妹報仇,自己卻先死了。
這個秘密他從未向任何人透露,直到前段時間,小姐突然單獨找他,說可以幫他報仇。
他至今都沒弄明白小姐是從哪裏得知他的事,小姐沒說,他也沒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隻要確信小姐能幫他報仇,就足夠了。
賀之舟握緊刀柄,手背上青筋暴起,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杜若寧卻“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我要回家,我要告訴我阿爹,首輔大人欺負我,嗚嗚嗚……”她哭著喊道,突然打開門跑了出去。
這一舉動太出人意料,別說宋憫和長河沒料到,連賀之舟都沒料到,等幾個人回過神時,她已經跑到外麵走廊,從樓梯口蹬蹬蹬往樓下跑去。
“攔住她!”宋憫追出去,大喊一聲,樓上樓下不知從哪裏鑽出一群黑衣人,齊齊向杜若寧追去。
杜若寧個子小,身子靈活,一溜煙下了樓,哭著往大堂跑,邊跑邊喊:“救命啊,救命啊,首輔大人要殺我……”
大堂裏賓客滿座,人聲嘈雜,這一嗓子把食客們都喊愣了,整個大堂瞬間變得安靜無比,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停下來,像被點了穴,以各種怪異的姿勢和表情看著杜若寧向大門口奔跑。
“別跑,站住!”一群人吆喝著追過去。
眼看著跑在前麵的那個一伸手就要抓住杜若寧的衣裳,門外突然走進來一個穿暗金蟒紋曳撒,披黑色錦緞鑲白狐毛披風的男人。
狹路相逢,杜若寧收不住腳,一頭撞進了那人懷裏。
冷冽的香氣縈繞鼻端,杜若寧略微一怔,伸手抱住了那人的腰:“督公大人救命,有人要殺我!”
我的天呐!
滿堂食客全都瞪圓了眼睛直吞口水,今兒個這頓飯吃得太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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