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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庭樹不知人去盡

  原隨雲和花逐月又沿著河道走了一個多時辰,遠遠看見連綿起伏的太行山脈,繞過河道拐彎,行過西邊的低緩處,在山坳之中見到了一處道觀中有人煙,便往道觀去了。


  「公子和姑娘見諒,小寺貧苦,便是齋飯也只有這些東西了,招待不周了。」老道士穿著洗得灰白的帶著補丁的道袍,身邊只跟著一個六七歲大的小道童,請了原隨雲和花逐月在草席上落了座。


  原隨雲和花逐月已經見過了外頭餓殍滿地的情景,再見小桌案之上的加了幾片菜葉子的黃米粥,並不覺得人家怠慢了。


  花逐月笑道:「道長快別這麼說。」又見小道童盯著一小碗菜粥添嘴唇,忙請了道長和小道童一塊兒用了他們來此之後的第一頓飯。


  一碗菜粥很快就用完了,道長讓叫做阿望的小道童拿了幾隻缺口的粗瓷碗洗刷,他則摸著鬍子看著原隨雲和花逐月道:「看兩位的衣著打扮,不是一般人家出身,不帶一個隨從就敢在外行走,想來不是一般人,不知該如何稱呼呢?」


  原隨雲和花逐月報了姓名,無爭山莊老道雖沒聽說過,但是太原乃是李閥家主所在之地,相比如今河東之地的不太平,那裡應該太平得多了。


  「原公子和夫人竟是來自太原,太原乃是李閥經營多年的故居,兩位怎麼會離開太原來了此地呢?今年陛下再征高句麗不說,河東大地更是數月不見一滴雨了,四處不是亂兵就是那些江湖人士,沒有一天太平得。」老道長嘆息說道。


  原隨雲也嘆息道:「我和內子也是出門了才知世道已經壞至如此地步。若非見到了此處道觀,我和內子便要繼續留宿野外了。」


  「道長,唐公李淵為何被稱為李閥呢?還有那些江湖人士,不知又是些什麼人呢?」花逐月還是一如既往容易得到年長人的喜歡,彎眉一笑問道。


  他們可是不知什麼時候唐公李淵家被稱做「李閥」,可見這裡應該是不曾在史書中提過的隋末唐初的亂世江湖。


  「我不過是個荒山小寺的老道士,也沒有見過什麼江湖人士。不過就是聽說過罷了。不過當今江湖之中最為有名的,也是世代為仇的對立兩門,其實也算是道門了,他們便是聖門和魔門了。聖門為首便是慈航靜齋,與『凈念禪宗'並稱武林兩大聖地,是為白道武林之首。說起來原夫人若非已經嫁人了,老道恐還你錯認為是慈航靜齋的弟子呢。」老道青雲笑嘆道。


  原隨雲笑看了胡啊逐月一眼,「青雲道長這樣說,莫非慈航靜齋上下,俱都是女子?」


  青雲道長點頭道:「慈航靜齋的於東漢末年由地尼師太創立,大師雖是女子,行事卻不輸男子,她本是佛家弟子,四十歲之後卻頓悟后離開佛門入了我道門之中,創《慈航劍典》,後來她行走江湖十年,四處收納弟子傳道不說,更是遺命慈航弟子,每當中原陷入了亂世之中,便派出門人訪尋真命天子,以求天下重歸安寧。」


  原隨雲和花逐月看青雲道長說著是贊地尼,但是提到慈航靜齋,神情卻並不太以為然,便知這慈航靜齋傳承至今三百多年,其行事不是初創之時也不奇怪了。


  「至於魔門,自從上一代邪帝不在之後,便一分為六,其首便是陰癸派,顧名思義掌門和弟子都是女子,可是因為陰癸派得到了魔門至高武學《天魔策》中最精華的部分,故而是魔門六派之中最為勢大的一派。另外五派,則是殺手傳承的補天閣,醫毒雙絕的邪極道,混跡商賈的天蓮宗,滅性絕情的滅情道,以及占星問天的魔相道,以及自命風流的花間派。」青雲緩緩說著,只在說到魔相道之時,語氣稍微輕了些。


  原隨雲和花逐月何等聰慧的人物,自然察覺到青雲道長這一點的不一樣的地方,他們倆本就不是此間之人,對於聖門魔門的對立還沒有感受,便是這位青雲道長真的是魔門魔相道的傳人,他們也不會怎麼樣的。


  青雲道長還要再說什麼,卻聽見了外頭傳來了阿望小道童的痛呼聲。


  「柳青雲,別來無恙啊!」抓著阿望的男子身材修長,穿著一身青衣,頭戴襆頭,看上去像是文質彬彬的書生,臉上也掛著微笑。可是他的雙眼之中,卻透出了少有的邪惡和殘酷的光芒,更為詭異的是,雙眸眼珠子外頭帶著一圈紫芒,說不出的妖異。


  「席應?!你從西域回來餓了?當日傷你的是霸刀岳山,千里追殺你的是天刀宋缺,你為何來尋我的麻煩?快放了阿望!」青雲道長一件席應,臉色大變道。


  「岳山和宋缺,我自然會去尋他們的晦氣,但是柳青雲,你莫不是忘記了當年我逃來此處之時你是怎麼做的?今日再來說這些廢話?」席應說完,他的身邊四周便產生了膨湃的真氣,恍若浪濤一般以他為軸心向外擴展。


  原隨雲快手地推開花逐月,手中「碧血照丹青」綠芒一閃,那讓人窒息的勁力頓時一頓。


  席應不妨柳青雲處竟還有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他此時「紫氣天羅」大成,自然不將原隨雲和花逐月放在眼裡,只當時多了兩個送死的,手中暗勁一動,正要捏斷阿望的頸骨,便聽柳青雲道:「住手!你若傷了阿望,就永遠別想到魔相訣!」


  「拿出魔相訣來!不然就替小崽子收屍!」席應冷笑盯著柳青雲。


  「我當年經脈大損,論身手不過是普通江湖人的水平,你身為魔門八大高手之一,難道還怕我騙你嗎?先放了阿望,不然雖然我不是你的對手,便是死老也不會將魔相訣交出來的。」柳青雲看向痛得咬破了嘴唇卻硬撐著的阿望,心裡一痛,頓時後悔只為了等「有緣人」而被將小阿望提前送走。


  席應如今的「紫氣天羅」大成,便是對上邪王石之軒和陰后祝玉妍也有一戰之力,自然不怕柳青雲耍花樣。他手一松,將阿望丟到了柳青雲的腳邊。


  「阿望,你怎麼樣?」柳青雲抱起小徒弟,打量了一番,才扭頭自懷中掏出了一卷泛黃的牛皮紙樣的東西丟向席應。


  席應接過一看,沖著柳青雲冷笑一聲就縱身飛遠,離開前卻是一掌反拍了過來,原隨雲也只來得及接住了柳青雲丟來的阿望,便看見柳青雲渾身顫抖倒下。


  「柳道長!」原隨雲和花逐月扶著柳青雲到榻上,看阿望伏在榻邊無言哭泣,他們的心情也極為不好,他們兩已經發現了,此地江湖的武功較之從前的江湖完全不一樣,之前碰到的江湖高手,甚至是他們自己,從前一絕的武功在此地也不算什麼了。


  「師父,是阿望的錯,你千萬不要有事……等阿望長大了,一定會殺了席應替你報仇的……」阿望一個小孩子便是身上帶了傷,心裡卻只挂念著重傷的師父。


  「阿望,乖,讓師父和原公子、原夫人說說話。」柳青雲強撐著安撫了哭泣不止的阿望,強行讓他回隔壁歇著去了,才看向原隨雲和花逐月:「我知道兩位不是此間中人,魔相道一派的弟子大概是就數我最窩囊,卻又最得師父看重了,只因我的占卜問天之術,無人可及。早在十多天前我便占卜出有緣人將到來,所以明知大劫將至,我也未帶阿望躲避。原公子和原夫人也見過席應了,想必也該發覺了他的武功不但奇高也陰毒無比,而他一旦發覺了我交給他的是假的魔相訣,定不會善罷甘休的,便是兩位,他也不會放過……」


  原隨雲和花逐月對視了一眼,雖然有些擔心,但是他們倆從來都不是懷疑自己之人,那席應武功再高,他們夫妻也不是沒有一戰之力的。


  「我想求兩位照顧阿望直到離開此間地界之時,作為交換,我不但將真正的魔相訣和我魔相道所有的一卷《天魔策》告知兩位,還會告知兩位一個天大的秘密,自此之後,兩位踏足異世,全可憑心意了……」柳青雲相信自己的占卜之術,也相信原隨雲和花逐月一定會動心的。


  原隨雲和花逐月都是一驚,他們翻開了許多道家典籍,並沒有找到可以隨自己意願踏足異世的方法,此時聽柳青雲所說,自然心動了。原隨雲點頭道:「好,我們答應你。只是我們也不知會在此地停留多久,無論時間長短,在離開之前我們會想法子安置好阿望的。」


  柳青雲才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來,「我雖然沒有武道之上的機緣,但是醉心於占卜星象玄學之術,如今為江湖眾人爭奪不休,為魔門聖門都為之覬覦的《長生訣》,又豈能比得過《戰神圖錄》呢?那才是道家最為至高無上的玄妙武學,修鍊至大圓滿之後,便能破碎虛空,觸及天地之秘。我這二十多年來居於此貧瘠之地的小道觀之中,自然是因為這《戰神圖錄》啊……」


  柳青雲示意原隨雲低下頭,輕語了幾句才道:「大概位置也我也告訴你了,明日一早你們就帶著阿望走吧,我估計最遲明日晚間席應就會發現我給他的是假的魔相訣。」


  原隨雲和花逐月看柳青雲說完這些還得意地笑著,半點也不在意致命的內傷,兩人也是無語了。


  柳青雲也樂得將「長生訣」「道心魔種*」以及石之軒、祝玉妍、碧秀心、岳山、魯妙子以及李淵、宋缺之人的種種都說了,「……嘿嘿,慈航靜齋所謂的匡扶正道蒼生也就是叫得好聽,以為弄個絕色傾城的女弟子出來,天下梟雄就通通罷手講和了,也是笑死人了。當年的北周宇文氏,北齊高氏,還有南方的陳氏,嘿嘿,被扶起又被拋棄,還有如今的天子楊廣,估計慈航靜齋的人也沒想到,這才多少年就變成現在的樣子了?估計她們在著急培養弟子好抓緊時間出山吧……」


  柳青雲這分明是既痛恨魔門其他各派,也厭惡慈航靜齋嘛。原隨雲和花逐月就當聽故事,心裡自然是另有想法的。


  回到了狹小的房間后,夫妻兩個面面相覷,半晌花逐月才開口道:「隨雲,我感覺到好似這裡不是江湖了,而是修仙修道一般的世界了。你相信柳青雲所說得《戰神圖錄》嗎?還有長生訣,若是真有這樣神奇至極的武功,他便是真無武道天賦,也不可能就這樣簡答放棄吧?」


  原隨雲卻是笑道:「你還沒發覺這位青雲道長,之所以經脈受損恍若普通人,只怕是曾經修鍊武功走火入魔所致。再則那席應的掌風確實霸道狠厲,便是我受了那樣一掌,就算有九陰真經來療傷,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好之事。我看他是真的自覺大限將至了,且是真的關心小道童阿望,所以才將知道的告訴了我們。」


  花逐月拍了拍了心口,「如此便好。哎,若是人人都是高手,你我淪為一般江湖人,這等亂世之中只怕自保無力,若是出事了,可就見不到父親和大郎二郎了。」


  「所以無論真假,我們一定要去太行山之中尋那戰神殿,若是真得到了《戰神圖錄》,我們便沒什麼擔心的。便是尋不到,也沒關係,再找就是了。」


  次日一早,原隨雲和花逐月才才草草洗漱了一番,就聽見青雲道長房中傳來了阿望的大哭之聲,兩人進去一看,竟是柳青雲已經斷氣了。


  阿望差點哭得暈死過去,卻還記得師父臨終前的交代,將柳青雲榻下正中的一塊青石磚揭開,拿出了一隻黒木匣子,遞給了原隨雲,「原公子,師父讓交給你的養我的費用,說以後我就跟著公子了……」


  他淚眼模糊地看著床上沒了氣息的師父,又「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師父有錢還藏著,早些逃走避開就不會碰上惡人了,師父你怎麼這樣笨啊……」


  花逐月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娘了,見阿望哭得傷心,有些憐惜地拉過他勸了起來。最後,依著柳青雲的遺言,將他的屍體和小小的道寺一起燒了,他們夫妻則帶著一臉眼淚頻頻回頭的阿望,離開了小寺。繞了一圈往太行山深處行去了。


  半日後,席應來到此地,看到的便是一地廢墟,氣得他一掌拍下,騰起的煙灰撲了他一鼻子,反是自惹了難堪!


  「柳青雲,若是讓老子尋到了你,定將你挫骨揚灰!」席應撂下狠話,想起岳山的消息,臉上凶光大露,轉身往西南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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