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金子
金子早已醒來,可他怕擾著秦流金,便安靜躺下床上休息。
懿抒的話,每個字都滴著血,利劍般鑽進金子的耳朵,刺得他彷彿失去了心跳。
娘親!娘親!金子無聲呼喚著,他的娘親久病卧床,這麼多年從未與他人打過交道,誰能狠心到如此地步,殺死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垂死之人?金子的心被活生生掏走了,他恨自己,恨自己卷進這些本不該沾染的渾事里,白白送了娘親的性命,他不甘心,他要去找娘親。
「懿抒,你別聽人渾說。」秦流金說著,望望躺著的金子,看他仍舊睡著,便示意懿抒小聲些,「走,出去說,別吵醒金子。」
主僕兩個悄悄關上門,走遠了。
「你聽誰說的?別無端傳些流言。」秦流金帶懿抒回了東廂,坐定之後,便問起此事。
「二爺要相信,金子娘親病了這麼久,今日一早聽見樓台街上叫賣的奶奶們說的。」
「會不會是病死的?誰會冒險去殺一個與世隔絕的老人?」
「千真萬確!那些奶奶都是與金子家一條街上的,若是病死的,官府去那麼些人做什麼。」
「哎!可憐的金子,這麼些年與他的娘親相依為命,若不是為了久病的娘親,也不會小小年紀就去金玉閣做工,說到底,是個苦命的孩子。」秦流金唏噓不已,「金子受了驚嚇失了聲,這件事,還是先瞞著吧,告訴府里的人,這些天別在府里嚷嚷這事兒。」
懿抒應著聲,便出去了。
此時,書房躺著的人已經完全失了心智。
金子聽著秦流金他們走遠,便起身囫圇翻找著書房裡的利器。
書櫃,擱物架,書桌,除了紙墨瓷器,他什麼也沒找到。金子痛苦極了,他知道,一定是吳山,是吳山殺了娘親,因為自己看見吳山害死了劉保全,自己知道吳山養蠱害人,他想要自己的性命,可是自己卻逃了,轉而害了娘親。
金子瘋了似的在書房裡翻騰,撞倒了身後的木架,一把長劍瞬時衰落在金子面前。
金子一把抓起寶劍,衝出書房,朝後面的園子跑去,他要去看娘親,若真如懿抒所言,娘親被歹人殺死,他一定會要了吳山性命,一定會。
此時的金子是紅了眼的猛獸,幫著吳山做了害人的事情,他沒有退路,吳山步步緊***得他一路退到懸崖,命懸一線之時還在逼迫,他不能再忍,他要用手裡的劍,刺穿吳山的心臟。
金子遠遠瞧見自家門口站著幾個縣官兒,被圍得水泄不通,於是,他繞到後門,從后牆悄悄翻進家中。
家中沒人,連個衙役都沒有,金子透過門縫,只看見吳山獨自在房中踱步,還有……他的娘親,清清楚楚仍舊躺在原來的地方,神態安詳,與往日並無不同,只是,娘親胸口被一把匕首深深刺入,那血,鋪滿了身上蓋著的薄被,像一朵綻開的食人花,引誘著金子。
「我殺了你!」金子猛地推開門,沖了進去。
吳山震驚不已,他看著金子手裡的利劍,只是拚命躲著。
「你殺了人!你殺了人!我要告訴所有人,你是個無惡不作的奸人,我要讓所有人都唾棄你!」金子喊著,拿起劍直直向吳山刺去。
「如雪!」吳山朝著金子身後喊了一句。
這兩個字,此刻是金子唯一戀世的牽挂,他本能地轉頭望去,可身後,空無一人,嘴邊,突然多了一絲透涼的濃香。
金子手裡的劍落了地,他不知自己怎麼了,只是突然覺得異常輕鬆,從未有過的幸福,他的娘親就在不遠處喚著他,娘親站起來了,她與自己幼時一般年輕漂亮,此刻自己的身子好冷,而娘親的懷抱又那麼溫暖。
「金子,快來,到娘親這兒來!」
金子毫不猶豫,直奔向娘親,他知道,娘親那裡,是他最想去的地方。
聽見裡頭金子的喊聲,門外的街坊不顧阻攔,蜂擁而至。
可他們再也看不見那個善良的金子了,屋裡只剩下一臉驚恐的吳山。
「金子這是怎麼了?金子死了嗎?」
「吳老闆,方才聽見金子的喊聲,他說的那個奸人是誰?是殺害金子娘親的人嗎?」
「吳老闆,你沒事吧?」
「金子嘴角那黑黑的是血嗎?怎麼有一股怪怪的氣味?」
人們議論紛紛。
人群里一個不起眼的男子,壓低帽檐,顫抖著聲音,·不停念叨著,「黑色曼陀羅!那是黑色曼陀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