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風度
在周家上下眼中，小少主周玉卧床已逾半年，身體虛弱不堪，即使醒來之後有些好轉，也經常感到疲倦，一日總要睡上七八個時辰，少現於人前。
周家大管家周硯治病不行，調理身體倒十分拿手，周玉經過半個月調養，雖然還略有些虛弱，卻已經無甚大礙。
大魏立國三百載，朝廷選拔官員不需要一定就修為精深，卻必須懂得治世之學，因此國內文風大盛，儒學興旺。
正所謂：「三月踏青下院來，春衫闊袖應時載，折花都隔山前雨，直到黃昏未得回。」說的便是清明節文人名流出城踏青的景象。
這日恰巧便是清明節，周玉在屋子裡呆了近半個月，聽周硯的吩咐，本色出演身虛體弱的少爺，除了修鍊，頂多就是在花園裡走走，早就膩歪極了，聽丫鬟說清明節正是出外踏青的好時節，便來尋周硯。
周家雖然生意遍布三州和九州之外，在青州城中定居只是以照顧小少爺為主，但為了不坐吃山空，在青州城外也有百畝田地，有田地便有佃戶和長工，更有賬目往來，更何況周硯也有些理財觀念，在青州城還投資有兩間店鋪，店鋪雖然也雇的有賬房夥計，但作為周家管家，銀錢往來，總要做到心裡有數。
「少爺身體還需養護，出外踏青身心舒暢，對身體恢復也有幾分好處，倒是無妨。」周玉來尋周硯時，周硯正在賬房查賬，聽了周玉的來意，沉吟了一下便點頭答應，傳音道：「「你如今修為恢復了幾分？」
「恢復了不足一分，連後天武士都比不上！」豐陽苦笑，雖然有皂雕旗加持，身體無恙，但每日吸納來的元氣，都拿去滋補肉身，肉身恢復前，根本就沒法精進修為。
「那要多帶些人手才是，免得出意外！」周硯沉吟道，青州古來便是人族對抗妖獸的最前線，青州城離十萬大山最近，更是不知道埋葬了多少人類高手和妖獸。中央九州之地，尤其以這裡文氣最為薄弱，民風彪悍，縱使在青州城中，一言不合血濺當街都是常事，若不是如此風氣，鐘鳴山何曾會有觸怒周家的膽子。
「還是算了吧！」豐陽連忙擺手：「五六個人整天跟著，如廁都不方便，你修為那麼高，有你跟著就行了，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這半個月的時間裡，豐陽隨身都有兩個丫鬟，一個婆子，三五個護院家丁，睡覺上廁所都侍候在身邊，周玉是真心習慣不了。
「這樣吧，少爺身子還弱，再帶一個丫鬟照顧少爺，咱們三個人出去走走。」周硯看著周玉苦惱發愁的臉，兀然心中有些發痛，不忍再看周玉愁苦，連忙點頭。
周硯早些年曾經也有過一個孩子，只是先天不足，年不過十歲就堪夭折，豐陽身上有著關乎他性命的血脈禁制，再加上這大半年來天天照顧豐陽，周硯早將豐陽當成自己的兒子看待。
尤其豐陽這番醒來，與他消除了芥蒂，在他眼裡更是多出幾分孩童性子，更是激發出周硯幾分慈愛。
因為周玉體弱，就雇了一頂轎子，出城過了一個時辰，便來到涴沙河邊，涴沙河是清陽江支流，寬三丈，蜿蜒數十里，驚蟄剛過，萬物復甦，如今河岸邊上青草依依，許多細碎的小花點綴其間，正是踏青的好去處，河岸邊上還有許多男男女女，歡聲笑語不斷。
日近正午，陽光些許刺目，周玉尋了河邊一株柳樹旁坐下，旁觀這些人，男的大都穿各色長袍，女的則是襦裙。
看了一陣，周玉恍然一笑，他在府里這半個月可不單單是吃飯睡覺，聽周硯介紹九州風俗，也看些書籍，雖然都是儒學經綸和一些區域地誌，但對這個世界也有一定了解。
大魏不僅服飾，就連制度，都和祖星唐朝有些類似，此方世界雖然元氣充沛，但卻多有妖魔鬼怪，有修仙資質的人百中無一，就連武道修行，一月最少也要消耗幾十兩銀子練功，正所謂窮文富武，大部分普通人是支付不起這般花費的。
這些出外踏青的人，大都是讀書人。說起來，這幅身子十二歲的時候，也考取過秀才的功名，只是豐陽卻沒有一點之前那個靈魂的記憶殘留。
周玉一笑，卻吸引了旁邊正在眺望景色的男子，跟周玉一樣年齡，卻扎書生巾，穿一身素白的長袍，雖然漿洗的乾淨，卻顯得有幾分破舊，手裡猶自拿著一本書，見到周玉，微微一笑，就朝周玉走來，周玉有些莫名其妙，這人還未來到面前，卻已經被周硯攔住，說了些什麼，這書生收下一個什麼東西，沖豐陽點點頭便即離去。
周玉更是莫名其妙，連忙呼喊周硯過來要詢問仔細，周硯不待豐陽開口，便主動道：「那書生姓許名仙，也是青州城人士，見少爺英姿不凡，本是想要來結識一番，只是少爺身體還未恢復，我便送了他名帖，讓他日後來府中拜訪！」
「許仙，只是他是怎麼盯上我的？」豐陽念叨著這個名字有些奇怪道。
「少爺今天出來，著一身靛青長衫，也是讀書人打扮，再加上少爺風度不凡，依老奴看來，不止這許仙，想要上來攀談的文人書生肯定不少哩！」周硯大笑道。
「我又能有什麼風度！」豐陽大搖腦袋，兩個讀書人搭話，自然會要吟詩做對，興起之時或許還要互留墨寶，才能顯得互相尊重，豐陽當年為了高考也強背了不少的古詩詞賦，吟詩作對周玉倒是不怕，唐詩三百首不是白念的，只是用毛筆寫字，這個就真是為難周玉了，一想起這些，豐陽就覺得頭疼。
「少爺本就生的儀錶堂堂，自信非凡，偏又溫文爾雅不帶傲氣，即使老奴也是心折不已，更何況旁人。」周硯呵呵大笑，還是那句話，此方世界元氣固然充沛，但仙道大盛，黃老道學大盛，必然會壓制其他派系的學說，人族數十萬年歷史，九代皇朝，也只有大魏推崇儒學，只是區區三百年那及得上華夏千萬年百家爭鳴的鼎盛。
祖星上能夠修行之輩，皆是資質心性都為不凡之輩，豐陽在萬妖會中也是翹楚，山川之國南征北戰養成氣勢，論及由內而外的風度，自然秒殺此方世界不成熟的書生，只是這些豐陽自己都沒有感覺罷了。
「切！」豐陽對周硯的話嗤之以鼻，起身準備走動走動，只是身體有些乏力，用手撐地準備起身。
周硯就在豐陽身邊，聞言連忙點頭，道：「紅玉，快來，快扶少爺起身，咱們去下游看看。」
周玉有兩個貼身侍女，一個名紅玉，一個名紫菱，都是打小買來，調教來專門伺候周玉的，比周玉還要大上一歲，在周府已有兩年，知道周玉身子虛弱的毛病，這次便帶了紅玉來，聞言連忙趕過來，扶周玉起身。
「我輩修行人，自求得道成仙，攪合書生幹什麼？」豐陽對周硯給許仙名帖的事情始終有些不解。
周硯大有意味的看了豐陽一眼道：「如今大魏重文，朝廷官員都任用的文士，我周家要做大事，知此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更何況這些書生學的都是治世的學問，胸懷天下黎民，也不令人太過討厭，日後少爺或許也能用的上，我等修行之輩除非在山中閉關修鍊，成百上千年不出，不然總要與人打交道，在九州之地認識些書生也不是壞事，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強！」
「好吧，我說不過你！」豐陽無奈搖頭，存天理，滅人慾這種理論可讓豐陽忌憚，只是儒學也是經過幾番變遷的，如今應該處在為天地請命，為眾生謀福祉的階段，還達不到這種扭曲思想的程度！
「少爺似乎有意避開書生，這是何故？據我所知，山野妖類可是多有仰慕才學之輩？」周硯不是傻子，豐陽討厭書生這麼簡單的態度都感覺不出來，低聲傳音詢問。
「我又不是真正的妖怪！」豐陽心中暗暗吐槽，只是這話卻不能說出來，只是哼哼了兩句，沒有回周硯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