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切磋
夜深,歡樂落幕。
蘇宅的大門被推開,四人裹挾著酒氣陸續而出,且說且行,走出梧桐巷,袁錦程揮了揮手,往軍營而去,於是四人同行變成三人並肩。
又行一段,到了李府門口,早有小廝候在門口,見三人過來,忙迎上前,虛扶著李付知進了家門。
蘇佑玥笑著目送李付知,直至那小門閉緊再也看不見,才對塵硯說道:「走吧,今日我可得去那如雷貫耳的月華幫一遊了。」
塵硯不語,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後走著,心裡在想著什麼,幾次想開口,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蘇佑玥只作沒見,也不再開口說話,兩人就這麼沉默地走著。
須臾,快到月華酒樓那條路上的時候,塵硯輕咳了一聲,終於開了口,卻並不是說剛才在嘴邊打轉的話:「走這邊。」
蘇佑玥點了點頭,跟著塵硯換了道。
路不難記,蘇佑玥好歹在這京城也住了不少時日,只是這個角落卻是她不曾涉足的地方,一路上好奇地張望著,滿大街地找期望中宏偉的建築,可是一直到塵硯在一座毫不起眼的小院子前停下來時依然沒有找到符合她想象的地方,塵硯不知道她在看什麼,見她到了門口還在張望,才問:「你在找什麼?」
「不是要去……?」蘇佑玥一怔,忽然開了竅,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小門,忍不住問道:「這就到了?」
塵硯終於明白她在找什麼了,不覺輕笑:「對啊,這就到了,進去吧,師叔祖在等你。」說著伸手攬過她的腰,縱身一躍,幾個起落之間已經進了院子,平穩落地。
蘇佑玥也算是處變不驚,對於塵硯這樣突然高來高去的行為已經完全適應了,也只是白了塵硯一眼,然後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往這院子里唯一亮著燈的房間走去。
房門沒關,殷如恨正大馬金刀地坐在大堂里,就著一盞不算明亮的油燈看著手中的書卷,蘇佑玥進去之後,撩起長袍一擺,端端正正地跪下,一聲不吭先是磕了三個響頭,而後也並沒有起身,道:「師父,徒兒回來了。」
殷如恨放下手中的書卷看向蘇佑玥,微微點了點頭:「嗯,到為師這裡來。」
蘇佑玥起身,緩步走向了殷如恨,還沒走近,先紅了眼眶,不知為何,在殷如恨面前,她總會變得像小女孩那樣。
殷如恨沒說話,只是伸手拍了拍蘇佑玥的額頭,心裡說不上什麼滋味。
塵硯回來便將那一路的兇險悉數說給他聽了,他一邊心驚,一邊忍不住為自己的徒兒驕傲,他的徒弟,這樣的聰慧勇敢又心懷大義,還上哪去找第二個?可是回頭一想,他的徒兒是個女娃呀,哪個女娃兒需要經歷這些?
想到此處,殷如恨終是開了口,語重心長:「玥兒,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
蘇佑玥點了點頭,短暫的情緒過後,她已經緩過來了,展顏一笑,道:「師父,原本回來第一件事就該是來給您老人家請安的,只是這事兒那事兒都堆在一起了。」
殷如恨見她神情好了,也笑:「那些狗屁倒灶的都是小事,只是這武功技藝,為師卻是要考校一番。」
蘇佑玥聽聞此言尚未有所反應,外面聽壁角的塵硯卻是跳出來了:「師叔祖,那個,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了啊。」說著轉身要溜,卻聽殷如恨道:「慢著。」
塵硯剛邁出去的那隻腳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就這麼尷尬地站在了原地,也不轉身,也不回話。
殷如恨有些好奇塵硯的反應,塵硯在眾侄孫中算是性子跳脫之人,又略有些爭強好鬥的心思,一貫喜歡攛掇著師門中的師兄弟比武切磋,怎麼今日是這樣的反應?
眯了眯眼,殷如恨道:「嗯,這考校為師就補出手了。塵硯你過來,和你小師叔比劃比劃。」
塵硯苦著一張臉轉過了頭:「可不可以不要?」
蘇佑玥一臉無所謂的樣子,雖然說塵硯那高來高去的輕功有點不好對付,但跟他相處了那麼久,對他的武功套路都已經熟悉得不能更熟悉了,這比武好像有點不公平呀,當然,是對塵硯來說。
殷如恨抬了抬眉毛:「你說呢?」
塵硯認命了,那仍抬著的大腿往下一踏,往院子中間的空地走去,那背影看上去竟然有幾分視死如歸之感。
蘇佑玥好笑地跟過去,隨手在花壇里折了根短枝在手上比劃了一下,覺得趁手了才對塵硯道:「你來吧。」
殷如恨也跟著從屋中走了出來,又對蘇佑玥的胸有成竹和塵硯的一臉苦相多了些好奇,不論怎麼說,塵硯的身手都應該在蘇佑玥之上,怎麼這小子反而很害怕跟蘇佑玥比試的樣子?
塵硯也沒跟蘇佑玥客氣,直接衝到了蘇佑玥的面前,途中甚至有閑暇也折了根樹枝,長長的枝條帶著凌厲的氣勢朝蘇佑玥胸口而去,蘇佑玥仿若先知先覺般側身避開,回身時手中短枝改前握為後握,直取塵硯頸項。
塵硯沒管,借著沖勢避過了這一擊,倏而蹲身一個後仰,手中枝條刺向蘇佑玥的腿部。
這次蘇佑玥卻是沒躲,腿上直接被塵硯手中的枝條刺中,只見她一個前撲,順勢就倒在了塵硯的面前,只是卻保持著右手前伸的奇怪姿勢。
殷如恨有些意外地看著眼前這一幕,蘇佑玥的兩次攻擊他都看清楚了,沒有一次是主動的,都是順勢而為,然而兩次目標都很明確,就是脖子。
第一次塵硯躲過了,第二次卻沒有,蘇佑玥手中的短枝從塵硯的脖子邊輕輕劃了過去,如果這不是樹枝而是匕首,塵硯的頸動脈就被割開了。再如果,蘇佑玥用點力,匕首再鋒利一些,半個脖子就備割開了。
用一條腿換別人一條命,殷如恨不知該說值還是不值。
塵硯被蘇佑玥那一下搞得推頭土臉,呲牙咧嘴地站起來,摸了摸脖子,有細微的刺痛感覺。
所以說他才不想和小師叔比試啊,招招不是脖子就是眼睛,再不然就是掏心窩,他的心好累!
殷如恨摸著下巴走了下來,看蘇佑玥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想了想,道:「玥兒啊,這是切磋,不是拚命呀。」
「我知道啊,但是敵人不會跟你切磋呀。」蘇佑玥一副理所當然的口氣,殺伐之間何來切磋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