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番外三

  可茜的雙手反撐在流理台上,上身略向後傾,腰肢柔軟得彎開一道淺弧。像一枝被他握在手裡,又開在他手裡的花。


  景哲含著她的唇,勾著她的舌。


  他的眼睛半睜著,很輕易就能瞥見她鎖骨附近的幾枚印子。


  深的,淺的,都是紅的。


  他的心跳有些不受控制。


  他的左手指尖還滴著水,右手壓在她的后腰,他記得那裡有兩枚醉人的腰窩。


  他想把右手再收攏一些。


  偏偏,旁邊砂鍋里的湯開始沸騰了,咕咚咕咚——


  認真做飯,什麼也別想了。


  要想也要到飯後……


  景哲真的有做飯的天賦。事實上,可茜覺得,只要他景哲想學,很多事情都是能輕易做好的。


  後來的幾個晚上的燈下時光,再一次又一次地讓可茜篤信了這一點……


  景哲比可茜吃得快。他吃好了,就看著她吃。電視里在播著什麼,他不知道。可茜吃好后,他穩妥地開始收拾碟盤碗筷。


  可茜插不上手,抽了紙巾擦嘴后,去洗他買回來的橙子。算是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洗了兩個,一個用刀切開,一個在剝著皮。


  可茜比較喜歡吃完整的剝了皮的橙子,喜歡一瓣一瓣地吃。月華還曾打趣過她,說她給橙子寬衣解帶特別熟練,讓人看了容易想到旁的事上去。


  可茜鎮定地回她,思想不健康的人看什麼都是不健康的。


  惹得惱羞成怒的月華撲上來捏她的腰,口中嚷著,明明是她誤人想歪。


  可茜並不知道,這會兒,她剝橙子的姿態也令某個人……


  景哲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狀若平常地問:「你同學什麼時候回來?」


  「明天下午。」


  可茜順著橙子上刀鋒劃開的淺痕,指尖陷進去,慢慢往下遊走,橘色的外皮一點點地被剝離開來。


  縴手破新橙。


  不去深究背景,景哲覺得,周邦彥的這句詞,從詞面描繪的意象來看,很貼切。


  「我想吃這個。」景哲的下頜朝她手中完整地被剝了皮的橙子輕點了一下。


  可茜於是把滾圓的橙子遞給他。


  他卻不接。


  「分我一半就好。」


  「……嗯。」可茜收回來,想了想,繼續低頭撕著橙子上的白色脈絡。


  景哲以為又是同實驗室的不相干的那些無聊的女人,再一次忽略掉口袋裡震動起來的手機。


  他看著她,靜等著她的饋贈。


  而另一處,「無聊的女人」任馨又一次聽見電話里嘟聲之後的字正腔圓的女聲:「您好,您呼叫的用戶暫時無人接聽……」


  「阿哲這孩子在搞什麼啊!」任馨嘟囔著結束呼叫,把手機撂在茶几上,「都這個點了,還沒給我反饋菜譜好不好用……別不是做砸了吧?」


  景國端摸著下巴,沉吟:「有可能。」


  他自己不擅長做菜,兒子應該是隨他。


  「哎呦,別不是餓著等飯吃的可茜了吧!」任女士想直接打給可茜,彎著身子去夠手機,結果被景國端長手一伸,撥到一邊了。


  「你幹什麼啊!」


  景國端不緊不慢道:「兒孫自有兒孫福。」他想著,就算飯菜做砸了,不是還有學校餐廳嗎?再不濟,還能叫外賣啊。


  「什麼孫啊!」任馨瞪他,「哪有孫啊?整天掉書袋,煩人!」


  景國端也不惱,拍了拍她的手背,沉聲說:「你少去打擾,也許很快就有了。」


  「什麼很快……哎呀!」任馨一下子坐直,抱著景國端的大手,「是不是他、他們……啊?是不是啊?」


  景哲大學畢業后,就搬出去了,住實驗所配的公寓,偶爾才回n市的家住。所以任馨並不知道,她兒子已經和溫香軟玉睡了一宿。


  景國端只拿眼瞥她,不說話。


  相處了將近二十八年,任馨哪還不知道自家老公這是肯定了的意思,當即連聲道:「好好好,我不打了不打了。」


  任女士想到也許不久的將來就能抱上白白胖胖的小寶寶,心情極好地哼著小曲兒去澆花。樂觀的她都開始考慮要添置哪些嬰兒用品了。


  景國端慢慢地抬頭看向天花板,他要不要和馨兒說,他指的「很快」應該最少也要兩年後呢……畢竟,阿哲今早還讓小穆去替他買某套呢……


  嚇得老實的小穆回頭就和自己彙報。


  n大里認識「景張」這一對兒的師生,都覺得兩人的進展很快。


  可茜大學畢業的那年七月,兩人領了證辦了婚禮;來年七月,景哲和可茜的第一個寶寶出生了。


  寶寶的滿月禮那天,月華曠工來參加了,逮著只有兩人獨處的間隙,直呼:「可茜你真的好快哎!結婚好快,連生寶寶也那麼快!」哎,看看人家可茜,再想想她自己,叉叉才剛和她求婚呢。


  可茜含笑點頭,「我也覺得有點快。」


  「不過你們的寶寶好可愛哎,皮膚白白的,好像你。」月華剛剛看寶寶的時候,寶寶還在閉著眼,粉粉的小嘴巴卻嘟嘟的,吐著小泡泡。老姐姐的一顆心都被萌化了。


  可茜:「他也白吧。」


  月華「啊」了一聲,「對對對,你們都白著呢。」


  「我已經能預料到小翡以後有多好看了。十幾年後,又是一位少女殺手哎。」月華撞了撞可茜的手肘,「要不等我生個閨女,我們兩家來訂個娃娃親?」


  可茜笑了笑,問她:「你打算什麼時候生?」


  月華真的掰著手指頭算起來了,「年底結婚的話,過半年的兩人世界,然後……唔,應該要到後年三四月這樣吧。」


  「哎,可茜,我問你哦,孕期會很難受嗎?」月華坐直,苦著一張工作后仍有些小圓的臉,「生寶寶真的很痛嗎?」


  可茜把頰邊的碎發勾至耳後,「孕期比起尋常時候,確實有很多禁忌。」


  「生寶寶的話……有點痛,但還好吧。」也許是生產完后,睜開眼看到的就是他,下巴頂著青茬的他,眼裡帶著紅血絲的他……可茜就覺得之前的過程好像也沒那麼痛了。


  「唉……」月華往後一靠,仰頭枕上沙發背,語氣十分哀怨,「為什麼生寶寶不是男人來呢?」


  「而且,生寶寶身材還會走樣哎……」


  月華的臉一偏,看向可茜。


  可茜側身坐著,並折的雙腿都側向一旁。armani的灰色無袖上衣,白底提花半身裙,prada的紅色中跟鞋,帶著卷的發尾掃在後腰。


  月華看著生了寶寶后似乎越發優雅柔美的可茜,驚道:「可茜你身材恢復得很快哎!」


  「腿和胳膊還是那麼細!」


  「更過分的是!」月華看了看周圍,確定近處沒什麼人會聽到之後,湊近可茜耳邊,「說!你的cup是不是又升了?」直勾勾的目光在她的胸部反覆掃視。


  可茜:「……嗯。」


  前一段時間,某人又自覺地去給她買回了不少新內衣。


  「媽噠!搞得我也想趕緊生一個了!」月華捏著拳頭。


  可茜:「……」


  她一直不太在意胸大不大這種事情,大了,累贅的是女人,得益更多的卻似乎是男人。


  「可茜可茜,你老公好像在看你哎。」


  同時——


  「景神,你在看什麼啊?」


  小a順著景神的目光看過去,瞬間瞭然。


  「原來是看嫂子啊。」


  景哲沒理他。


  「你真是幸福啊。」小a用拳頭輕砸了一下他的後背。換做平時,他是不敢這樣冒犯景神的,但現在不一樣了,這個此時連眉梢都帶笑的男人身上哪裡還有凜冽凍意。


  唉,自己和老b老c看景神秀了快兩年的恩愛,以為已經夠慘了。結果人家現在更是厲害,連小少爺都有了,自己特么的還是單身狗。同一個學校,同一個寢室,這差距咋就這麼大呢?


  「嗯。」


  小a正陷入無盡的「人比人氣死人」的感嘆中,忽聽到景神出了一聲,才要繼續說話,聽到人家扔下一句「我過去了」,邁著長腿走開了。


  小a看著景神的背影,聳了聳肩,隨手端起一邊的酒杯。


  唉,吃狗糧不如喝酒。


  而那頭,雖不是單身狗的月華顯然也是這麼想的,捂嘴笑著奔去拿酒了。


  「小翡呢?」可茜問來人。


  景哲輕挑了一下眉,母親盼了好久,好不容易盼到了孫兒,每天都愛得抱著了就不想撒手。都一年多沒出去旅行了。


  父親應該謝謝可茜這位功臣的。


  景哲挨著她坐下,「在媽那兒。」


  「噢。」可茜有些想笑,婆婆讓她去坐一下,結果他這個主人之一也來偷懶了。


  「累不累?」


  景哲的手指撫上她腕上的檀木小珠,滑下來,大手疊在她的手背上,指尖慢慢擠進她的指縫,手指推進去。


  觸到她指上的金屬。


  景哲自己不太喜歡戴東西,脖子上沒有飾物,手上也只有一條手串和一枚戒指。卻喜歡給她戴,頸項間,手腕上,腳踝都有。


  金屬材質的,無一例外,都在內側或吊飾上刻上了花體的「j&z」。


  可茜笑,「幾乎都沒做什麼事情,怎麼會累。」


  「嗯。」他的喉嚨發出模糊的應答。


  薄唇挨上她指上的戒指。


  涼的金屬,熱的嘴唇。心裏面似有茲茲的電流竄起,景哲直起身,拉著她起來。


  「我們過去吧。」


  可茜不肯走,「你先鬆手,我扎頭髮。」


  頭髮有些散了,許久沒修理過的長了的劉海滑落下來,她覺得這樣有些邋遢。


  「我幫你扎。」他鬆開了手,攏上她的發。


  可茜稍一抬眼,就能看到他的下巴,有些清減削瘦。自她懷孕以來,他並不比她這個身子重的人輕鬆。他每日睡得比她少多了。她都知道。


  遠處是喧囂的賓客,人影憧憧。


  身邊是他。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有他在身邊,每一季每一天每一秒都是最好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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