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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裝病

  第36章 裝病

  她心軟,給他喂藥

  翌日一早, 天光大亮。


  一夜雨水洗禮,牆簷青瓦幹淨透亮, 湛藍天空一碧如洗。


  隻是可惜了廊前那株金桂, 被風吹的歪倒,花苞所剩無幾。


  江柔安頗為心疼的把歪倒的樹幹虯枝扶起,用繩索綁住固定。


  小雙遞過來剪刀:“還好咱們之前曬了三大罐子桂花。昨夜裏這雨下得真大。”


  王嬤嬤遠遠走過來, 笑眯眯道:“姑娘, 小廚房裏燉了魚羹。一會兒小廝送過來,您吃一些。”


  “今兒就不用給殿下請安去了。殿下昨夜宿在了軍營裏頭。一隻到現在還未回來呢。”


  柔安垂眸, 睫毛遮蓋住眼底所思。


  殿下明明回來了。後半夜是翻窗戶走的。


  瞞天過海。


  殿下最近愈發無賴了。


  收起神思, 江柔安點頭說是。


  —


  宮中,壽安宮。


  宮闈死寂。一輪慘白太陽照射宮牆。紅牆被雨水侵襲,久無人修葺,縫隙之間生出幾株雜草。


  太後頭疾愈發嚴重。徐太醫躬身把脈診斷道:“娘娘這是心思過多,憂慮所至。這方子一定要按時服下。”


  太後閉上眼睛,靠在榻子前,忍受著額頭前一陣一陣的疼痛難忍,心中悲涼。憂慮過多, 她怎得不能憂心呢?皇帝病成了那個樣子,宮裏宮外, 竟然沒有一個能主事的人。


  她老了,還能硬撐多久?可憐皇帝,竟然不到四十便體虛至此。


  正巧靜妃帶著大皇子前來探望。大皇子是言帝的第一個兒子, 還不到十歲。雖然懂一些事, 實在是過於年幼。


  大皇子雙手捧著一杯茶:“皇阿嬤。您的頭還疼嗎?喝了這杯茶就不疼了。”


  太後接過茶杯, 看著麵前瘦小的大皇子。他已經八歲, 身材卻遠不及別的同齡孩子。以前的日子, 榮妃在皇帝吹枕邊風已經太久了,怪也怪她,人老年邁,竟然未發現榮妃苛待皇子,這樣十惡不赦的大罪,過了許久才發現。


  不過好在還不算太晚。


  太後撫摸著大皇子的腦袋:“皇兒乖。告訴哀家,你最近都讀了什麽書?”


  “回皇祖母。我讀了《聖賢訓》《煦表》,還有四書五經。”


  太後心中總算有了些許慰藉:“好好好…皇兒真乖。”


  周圍一眾宮女沉默的忙著手裏的活計,靜妃立在不遠處低頭等待。


  太後一向看不上靜妃,嫌她目觀短淺,膽小如鼠。


  太後俯身,貼在大皇子耳側,輕聲呢喃:“皇兒。告訴皇阿嬤。這天下,你想不想要?”


  大皇子隻懵懵懂懂,搖了搖頭:“我現在年幼,還不夠資格為父皇分憂。”


  太後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你比你父親要懂事多了…皇兒乖。這天下,便是皇阿嬤送給你的生辰賀禮。在這之前,阿嬤要幫你解決路上所有可能出現的絆腳石…”


  —


  馬車疾馳在山野間小路上。馬蹄聲陣陣,塵埃四起。


  車上,穀太宰將宮裏傳來的密信放在蠟燭上燃燒,道:“殿下,留給我們的時間怕是不多了。”


  “我心中和夫子所想一至。”


  聽見男子這樣回答,穀太宰心中稍稍放心下來。


  正要開口,一枚閃著銀光的羽箭“噌”的一聲,深深插,在兩人身後的木窗邊。李邵修眯起眼睛,令車夫加快速度。


  ===第39節===

  穀太宰輕輕撩開簾子一角,觀察四周,兩麵是巍峨高山,馬車在狹窄的泥濘路上通行。


  “怕是不好。”


  李邵修喚來侍衛,敏銳吩咐:“速速去懷王府上!”


  不需多時,馬車被逼停。


  一行黑衣人手持箭弩,逐漸圍上來。


  壽安宮。太後頭疾稍感舒緩,指尖執白子落到棋盤上。對麵的謀士一臉擔憂:“怕是信王不是那麽好拿下的。若是被旁人知道了…”


  太後微笑著:“夫子談笑了。信王在朝中不受禮控,肆意妄為,樹敵無數。若是他出了什麽岔子,死在路上,誰知道是誰做的?反正和哀家這個久居深宮的老嫗毫無關係。”


  “夫子不必擔心,與哀家先下完這盤棋再說。”


  對麵人答是。


  幾個時辰後,日頭西斜。外麵慌忙跑進來一人。


  “娘娘,成了。”


  太後稍有些意想不到。隻一次便成了?這麽輕而易舉?

  那人雙手合攏,臉上止不住的喜色:“外界紛紛傳言信王殿下無功高深戰無不勝。屬下看來也不過如此。信王中了毒箭!那箭上的毒無解藥,一步步瓦解人的神誌心態,三月之後渾身筋骨斷裂而死!”


  “好啊,好…”


  太後麵容未變,施施然放下另一枚棋子:“哀家得去信王府上看看。作為嫡母,也得關心關心自己的孩子。”


  太後到信王府後,見下人端著帶血的盆子來來往往,穀太宰見到太後,立即行禮,聲音悲傷:“娘娘!信王殿下路上遇險,怕是要不好了。”


  太後麵容憔悴,關心道:“誰做的?”


  穀太宰焦急:“尚未得知。隻不過殿下中了毒箭。對方的招數實在是狠毒…”


  太後用帕子擦拭眼角流下的眼淚:“當真?哀家那可憐的孩子。哀家回宮後自然會多給信王殿下點幾株香祈福…”


  穀太宰見太後想進入內室,便攔了一下:“娘娘。內室有血腥味道,別衝撞了您。”


  太後皺眉,遠遠看了一眼。隔著屏風,榻上躺著的人正是信王。他麵色蒼白,衣領被血濕透。


  太後心道,這毒一時半會兒要不了你的命。留著以後慢慢受折磨去吧!


  太後離開許久。王嬤嬤給小廝使了個眼色,大門緊緊閉上。


  王嬤嬤頗有意思的瞧了穀太宰一眼:“古太宰,想不到您一把年紀,演技還挺好。剛剛若是我不知道,都被您騙了。”


  穀太宰笑著搖了搖頭,進了內室:“若論演技,當屬殿下的最佳。您瞧瞧,這麽躺在榻子上,真能把人給騙過去。”


  李邵修睜開眼睛,將身上潑了羊血的衣裳扔在地上。


  穀太宰雙手合攏:“殿下妙計。”


  “這幾日,殿下便在家養病。再過三個月,怕是太後便要親自來府上吊唁了。”


  王嬤嬤將那衣裳收起來燒了,隻點頭:“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府上別人對此一概不知。我已經吩咐過了,叫他們管好自己的嘴。”


  王嬤嬤話音一轉:“倒是江姑娘。我特意瞞著消息怕她擔心,她以為殿下隻受了輕傷。說是想來探望殿下呢。”


  李邵修嗯了一聲,若無其事道:“沒什麽大事,便不需讓她過來照顧。隻是一步棋而已。”


  王嬤嬤點了點頭,不再多言。也好。


  ———


  黃昏,一個麵生的小廝到了側閣,焦急道:“江姑娘。殿下受了傷,那邊的人忙不過來,您能不能去搭把手照顧一下呢。”


  柔安將舀子放下,擔憂道:“嬤嬤下午還說了,殿下身上隻是小傷而已,身邊照顧的人手也足夠。現在又嚴重了嗎?”


  小廝忙不迭點頭,想起信王殿下的囑托,誇大其詞:“是啊。又嚴重了,身上疼的都不行。而且王嬤嬤出府辦事,府裏的人都亂成一鍋粥了。”


  怎麽會這樣?


  疾步到內室,江柔安擔憂不止。看著榻上虛弱的人,輕聲開口:“世叔,您覺得怎麽樣?”


  一貫意氣風發,眉宇軒昂的男子麵色發白,雙唇幹澀。用力睜開眼睛看向她,深邃雙眼中一片脆弱:“沒事。沒什麽的…隻是小傷而已。”


  不是小傷麽?為何會如此嚴重。


  江柔安急道:“都這樣了,哪裏還算是小傷?我看看。”


  說著就要解他的衣領看傷口。


  李邵修虛弱的咳嗽了一聲:“無事…”


  他掩了掩唇,氣喘籲籲:“他們已經請了大夫來看了,沒事。咳咳…”


  “您別說話了。省著點力氣。”


  “東哥兒他們呢?殿裏怎麽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


  “沒什麽事,便讓他們下去了。”


  見他這樣虛弱,江柔安起身:“我去找人。”


  身後人手指捏住她的袖口:“別…咳。我想喝些水…來,你扶我起來。”


  柔安迫不得已扶起男人,他虛疲的站起身來,將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因為自己沒力氣,隻能斜斜的倚著她。


  他又高又沉,失了力氣,柔安走的吃力。


  內室到外閣,短短的一截路,走了半響。


  終於拿到了水,江柔安扶著他又跌跌撞撞回了榻子。她拿勺子取了一勺溫水,放在男人幹澀的唇瓣前。明明水就近在咫尺,他卻不張嘴。


  江柔安急了:“世叔,您到是張開嘴呀。”


  “咳咳…好。”


  嘴巴倒是張開了,可清水怎麽也喂不進去。大部分從唇角流下來,順著凸起的喉結流到了衣領裏麵。


  柔安幹著急:“您這是怎麽了呀?怎麽不往下咽呢。”


  裝出來的虛弱的病號靠在床頭,仿佛失去了全身力氣一般,“沒有力氣…咽不下去。”


  對上麵前人兒單純如水的視線,偽裝的病號得寸進尺提出了一個更無理的要求:“要是你像當初我喂你那樣喂我,或許可以喝的下去…”


  當初他喂自己?


  江柔安的臉刷的一下紅透了,端著碗猶豫片刻。


  見她糾結模樣,李邵修虛弱道:“算了,你不願意便算了…我不會強迫你。”


  “隻是口幹舌燥,實在是難忍…”


  柔安狠了狠心。世叔待她那樣好,自己不能在這種時候對世叔不管不顧。


  她自己喝了一口溫水,含著。


  以吻渡之。


  口幹舌燥的男人終於有了紓解,大掌按住姑娘的後腦勺。


  得逞一般,粗糲幹燥的舌尖刮幹淨最後一滴清水,卻還不收回,用力汲取著最後一點軟津。


  江柔安唇微痛,紅著臉,問他:“夠了嗎?”


  “咳…不夠。還是有些渴。”男人黑沉沉的眸子望著她,眼底全然都是不加掩飾的渴求。


  不知道是想喝水還是想做別的什麽。


  算了,已經喂了一回,也不怕第二回 了。


  柔安剛把溫水含進自己嘴裏,那人便急不可耐的追了上來,攻城掠地,大口吞咽。


  “夠了嗎…”


  “還是有些渴…能多喂一些嗎?”他開口問。


  算了,他比較正病著,估計正難受的緊。柔安也沒有想太多。


  那碗水便是這樣喂完的。柔安緊閉著眼,心中察覺到一絲懷疑,真的有人會難受到連水都咽不下去嗎?


  她心底的疑惑很快被男人的哼哼聲音打消,他裝作難受,伏倒在榻上,幹燥的雙唇被染濕潤,眼眸漆黑,溫和看著她:“若沒有你,我隻怕要被渴死了。”


  信王殿下很少有這樣脆弱的時候。柔安隻覺得他可憐,多問了一句:“還喝嗎?”


  李邵修點頭,那滋味著實太甜,一天不品嚐便難受。心癢難耐,他真的要被渴死了。躲過王嬤嬤的視線,現如今又在稱病,有了閑暇,自然想和她多親近一些。於是想出這些下三濫的招數來,他知道她一向心軟。


  一碗水又怎麽夠呢?


  都怪他心太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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