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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夜中

  第39章 夜中

  纏繞

  江柔安搖了搖頭:“不餓的。”


  繁瑣發髻上的流蘇相碰撞, 發出清脆的聲音。他伸出手摘下,取了釵子, 一頭如瀑青絲便散落在肩頭。


  接著, 被挑著下巴抬起頭。


  四目相對。


  一時間靜謐無話。


  “哭過了?”


  看著她眼底發紅的痕跡,李邵修低聲問。


  “今天晌午,看了阿公寄來的信。”


  男人站著, 麵色看不出情緒, 隻用指腹擦過她的眼尾:“若是想他了,找時間去看看。”


  “嗯。”


  白皙肌膚上有紅痕。李邵修憐惜的摩挲了一下, 問她:“疼嗎。”


  “不疼的。”


  她太乖, 太溫馴。叫人心裏直發癢。他的眼陰沉了一下,站起身,離她有些距離。


  他並不著急,很有耐心的溫聲循循善誘:“今夜你是我的妻子。既然是我的妻子,該做什麽?”


  柔安頭也不抬,被眼前人炙熱難耐的視線看的心軟。她緩緩伸出手抬起,細白的指尖帶著點粉色,放在那枚盤扣上。


  輕輕解開, 第一顆很快就解開了。


  江柔安的心裏微悸,不知如何麵對一會兒即將發生的事。


  手掌心滲出了層薄汗。第二顆仿佛成了死結, 卻怎麽也解不開了。


  大掌帶著她的手動作:“好孩子。我幫你。”


  成熟男子的氣息撲麵,近似於鬆木燒灼的清新味道。他垂眸看著,麵前人正低著頭, 一顆一顆的解開扣子。


  盤扣, 腰帶, 玉佩…


  身前人隻著幹淨中衣。


  “該你了。”


  江柔安卻怔了下:“我, 我自己來。”


  “無須多禮。你我今日已經成了夫妻。”


  拜堂之後, 他去迎客。身上不自覺的沾染了一些酒氣。江柔安聞著這酒氣,覺得自己的腦袋都懵起來,好像也跟著醉了。


  “夫君服侍妻子,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麽?”


  簾子掩蓋了痕跡。


  不知何時,窗外開始落雨。細細的雨絲吹開了夜晚的悶氣。


  雨勢漸大,忽的收不住了一般,瓢潑下來。順著簷角匯聚流下,廊前積累了幾朵水花。


  柔軟的花枝承受著風雨侵襲。


  雨水執意落下來,誰都止不住。窗外的下人更是低著頭,一言不發,隨時聽著主子的吩咐。


  像平常裏吃桃子一樣,不緊不慢,慢慢的品味。


  夜中寂靜,月華似水緩緩流淌。


  門外幾個杏衫丫鬟垂頭站著。王嬤嬤吩咐過,殿下若用水,就送進去,需得激靈點。


  殿裏沒什麽聲音。隻一陣長長的窸窣響動。


  燈影晃動不止。


  後來過了好久好久,才傳來殿下清冷的聲音。


  “送水進來。”


  小丫鬟們忙端著熱水進去。


  殿裏本就清冷的淡香似乎濃烈了一些。


  本來應該送了水便走的,可其中一個小丫鬟實在按耐不住心裏好奇。她聽說嫁到府裏的江姑娘姿態嬌柔美麗,因為來府裏時間晚,卻從來沒有見過真容。


  好奇的隔著半扇遠山金玉屏風遠望了榻子一眼。


  風光無限。


  小夫人背朝外,被褥披在肩頭。


  皮膚被紅色布帛襯得極其白,猶如溫潤的羊脂美玉。


  忽的被一道略帶冰涼的視線對上,小丫鬟打了個激靈,糟糕,被信王殿下發現了。


  小丫鬟被嚇得不輕。信王的視線好可怕,自己也真是,做事情沒輕沒重的,怎可窺視主子的事呢?小丫鬟忙低著頭,捧著托盤退下。


  下人魚貫離去,雙門被關嚴。寂靜殿裏又有些許低聲交談的聲音。


  “來,我看看。”


  “不用了,我自己來。”


  “真的不用,我自己來…”


  他非得給她親自擦拭。那個地方,好羞人的,怎麽能勞煩他?


  但是無奈拗不過。算了,便由他去了。


  簾子被掩了掩,徹底與外麵分成兩個世界。男人呼吸微粗沉,在逼仄的空間明顯。一聲一聲的,叫江柔安的心沒由來的發慌。


  ===第43節===

  剛剛,就算是結束了吧?


  香爐中的香煙繚繞著上升。殿裏明亮而安靜,紅綢似水,是耀眼的大紅色。


  江柔安怔怔出神。當初他是長輩,在這間殿裏以夫子的姿態教導她習字。教導她書寫該怎樣橫平豎直,該怎樣用筆,教導她如何待人處世。


  她心中緊張而揣揣,回想起來自她進信王府也隻不過半年時間,一開始,從沒想過如今情況,也從未對世叔生出妄念。


  沒想到,生出妄念的人是他。


  而如今…她竟然和他在拔步床上。做這樣的事情。


  擦拭一番,江柔安收斂神思,隨意攏了耳畔微微濕潤的的發絲,本來以為能睡了。卻被他抱起,擺弄成了背對的。


  “怎麽了?”她不解問道。


  身後的人雙眼幽深,這是他腦海中無數次幻想過的…姿勢。


  讓她胳膊撐著枕頭。


  很快,連話都問不出來了。


  外麵的小丫鬟又備好了熱水。


  已經過了半夜。本來開始還沒什麽聲音的。忽然,一道濃重的水漬聲音傳出。


  止不住了…


  鴛鴦交脖的喜蠟燭已經燃燒了幾寸,蠟燭滴淚到天明。


  日光稀薄。


  江柔安緩緩睜開眼睛。眼皮倦怠,她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麵向床榻之內,垂著的紅紗薄絲繡著綿綿瓜瓞的藤蔓,上麵墜著幾個葫蘆果,纏著金線的被角下還藏著幾個圓鼓鼓的花生。意思是多子多福。


  誰換的?以前不是藏青色嗎。她嫌白色的不耐髒。


  也不知道什麽時辰了。


  日光微微傾斜,照進簾子裏,一片暖色的粉。看樣子已然不早。


  江柔安手指頭都抬不起來,背對著喊了聲:“小雙…”


  話音徒然而止。


  腦袋枕著一個人硬梆梆的胳膊。那人的手睡著還不老實,放在她胸前。


  身後緊緊貼過來。他纏了上來:“醒這麽早?再睡會兒。”


  昨夜種種荒唐,全都想起來了。


  她耳朵一紅,迷茫的看著枕頭上她的頭發和他的纏繞在一起。似乎難舍難分。


  她已然嫁作人婦。


  柔安閉上了眼睛。


  那人似乎極其憐憫她昨天晚上失了力氣,大掌按摩著細腰:“今日進宮請安,不必著急。”


  “太後眼裏,隻怕我過不了兩三天就死了。巴不得我進宮去看熱鬧。”


  江柔安倒是不知道這茬兒。她問:“世叔說的是什麽意思?”


  李邵修點她的腦袋:“叫我什麽?”


  “我們已經成婚。你該叫我什麽?”


  “夫君。”


  柔安小聲開口。


  這軟的不能再軟的一聲,叫的他心神蕩漾,某個地方又有趨勢。


  食髓知味,當真是食髓知味。


  當初行軍時到胡地。胡族女子放蕩勾人,有不受管製的士兵,能在路旁草叢裏便勾纏交連在一起。他當初隻是唾棄,聖賢書言,人需清心寡欲,斷七情六欲。若是人隻滿腦子荒唐行徑,與那荒蠻野獸有何異?實在是應該唾棄。


  可現在又不相同。


  他嚐過。那滋味著實令人心癢難耐,恨不得日日將她摟在懷裏,不再分開片刻。


  柔安回眸看他:“世叔…夫君。您剛剛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


  蔓延的神思被迫收回。


  他壓抑了片刻,隻摟著她:“太後視我為敵。幾日前在外遇險,便是太後派來的。她自以為滴水不漏,而我也中了毒箭,時無多日。”


  江柔安倒是沒有想到,太後的行徑如此直白。而信王殿下早已經洞若觀火。


  “圖窮匕見,太後昨夜還送來拜禮。她其實想法,便是來看看我還能苟延殘喘多久。”


  太後娘娘慈眉善目,見的麵雖然也不多,但一直是長輩模樣。難道真如世叔所言?


  若是真的…


  江柔安不由得為李邵修捏了把汗。


  連自己的嫡母都要害他?


  心裏有了個朦朦朧朧的猜想。難不成那些命格之言論也是太後編出來的?

  江柔安忽的驚出一身汗,那可是太後娘娘。


  她思量片刻,擔心不止:“那今日還進宮嗎?”


  “進。為何不進?”


  “我倒要演一出好戲,叫一向疼我愛我的嫡母好好看看。”


  李邵修攬著她的腰,捏了捏:“還疼嗎?”


  “不疼了。我這都是小事。什麽時候了?是不是該起了?進宮需得準備些東西。”


  “不急,你先好好養著。”


  昨夜自己並沒有收斂。李邵修心中有一絲的愧疚很快被某種噬骨的上癮滋味給掩蓋,毫不掩飾自己對她的愛憐與喜歡。


  江柔安很快起身。


  這麽一動,腰肢兒又軟又酸。她不由自主“嘶”了一聲。


  男人沉沉的視線望向榻子裏。


  半張簾子還掩著,他的小妻子剛坐起來,青絲散落纏在肩膀前。


  因是大婚,殿裏的熏香暖暖,紗簾幾寸微隨風蕩著,幾柱玉梅鄂枝斜斜綻放在枝頭,幾個魚貫而入的使女捧著水進來。


  王嬤嬤早就送來了禮製吉福。伺候柔安洗了臉,換上了件簇新的新婦服。


  往日裏垂著的青絲全然都束起,簪雙髻,後綴青色團絨玉簪,如同青澀的花朵在枝頭緩緩綻放,玉扇掩麵,眉眼間已經有幾絲清淺柔情。


  隔著被風吹向叮當作響的綴簾,高大的男子從外間望著她。


  江柔安微微笑著:“夫君。我已經好了。可備好馬車了嗎?”


  李邵修回過神來,伸出手方便她搭住胳膊。


  兩人進宮後,時辰已經過了。


  太後坐於壽安宮主位,審視著殿中立著的兩個人。


  殿裏兩人看不出什麽不妥之處。尤其是已經嫁到信王府的信王王妃,麵容明豔端莊,禮數周全至極。


  太後心中冷哼一聲,麵上卻不表現出來,打量一圈,開口道:“來遲了並不礙事,早晚都是心意。”


  江柔安心裏佩服李邵修的精湛演技。明明昨夜裏他如狼似虎,勁瘦有力,力氣一下大過一下。


  而現在站在太後宮中,又垂頭不語,麵色發白,竟還忍不住歪倒在她身上,裝出一副勞累過度的模樣。


  半響才慘白著一張臉:“母後恕罪。本殿今日覺得身體虛乏,渾身無力。孩兒不孝。”


  太後怎會真的開口斥責?隻一副心疼模樣:“你現在已經成了丈夫,懂節製,方能長久。”


  太後說的這話倒不假。江柔安的臉慢慢燒起來。


  “還有你身上那傷,一定要按時辰喝藥。千萬別掉以輕心。”


  太後雙眸淚盈盈,捏住帕子擦拭眼角:“可憐陛下,就是用藥不及時,現在還在吊著藥救著。”


  江柔安看著太後的神情頗為詫異。若是暗算信王的人手的確是太後派的,那太後此番,屬實是心機頗深,一般人根本難以辨別其根本麵目,難怪她之前一直以為太後是心思良善之人。


  江柔安心中正想著,李邵修已經率先開口。


  “咳咳…”男人一副迎風就倒麵貌,點頭,“是。多謝母後掛懷。我身上那傷,確實是好一些了。”


  李邵修神色收斂,佯裝出虛弱模樣。無論任誰看了,都會信服信王中了箭,難起疑心。


  幾人到了皇帝宮中。


  皇帝似乎已經病入膏肓,麵色白無生氣。


  太後一臉心疼:“皇帝,勿動。來,靠著枕頭。您瞧瞧您啊,糊塗,竟然被害成這副模樣。”


  李邵修也掩著唇咳嗽,好像在和言帝比誰咳嗽的更厲害:“皇兄…也真是,應該早些用藥。換了太醫沒有?”


  太後點頭又搖頭:“你們都是哀家的孩子。換誰病了,哀家都心疼的很。”


  宮使垂頭而立,等著傳喚吩咐。殿中寂靜。盤旋的青色檀煙緩緩繚繞,上升,殿前供著的一尊佛像眉眼慈悲,俯視著眾人。


  太後雖抹著眼淚,探究視線卻一直落在李邵修身上。


  看著信王殿下即將要咳出血來,太後心道事已經成了,便道:“信王殿下與王妃也請過禮了,趁著天氣還暖和,趕緊回府上吧。”


  “那兒臣便退下了。”


  太後看著出門的二人目光發沉。都到這個時候了,還在硬撐。隻盼著那一天一定要來的早些!越早越好。一定要走在皇帝前頭。


  出門的時候,信王殿下高大的身影還微佝僂著,似乎即將跌倒。身旁江柔安勉強伸出手攙扶。


  太後冷冷收回視線。


  宮牆逼仄,江柔安攙扶著他,動作有些吃力。


  “無數個日夜,我獨自穿過這長廊。太後麵上心慈,背地裏卻沒有少給我磋磨。母妃幾乎棄我於不顧,又有太後的縱容,連書塾的先生都能欺辱於我。因為一篇文章未寫出來,我便在這道宮廊裏跪了半夜。夜那樣冷,那樣漫長,沒有盡頭。”


  “夜裏那樣冷。我便發誓,我要背進天下所有的文章,我要練出天下最絕佳的書法,我要成為最鋒利的那柄劍。我要讓所有人都跪在我腳邊。”


  ===第44節===

  “可是,這一天真的來了。我卻高興不起來。那會兒先帝病危,我快馬加鞭趕回來,被太後攔在了門前。”


  “她說先帝不想見到命格淺薄之人。於是將我拒之門外。”


  “那天的雪鋪天蓋地,外麵茫茫一片,雪花打在臉上…後來,殿裏傳來一片哭聲。”


  “太後借此機會,伏在先帝榻前痛哭,邊道,是七皇子克的您…他為什麽偏偏挑這個時辰回來啊…他好狠的心。”


  男子目光淡然,看著麵前長長宮廊。一如那日,漫天鵝毛大雪,孤寂的少年從廊前緩緩穿過。


  不過那時候他隻有一個人。


  而現在身旁多了一個默默聽著的小姑娘。


  那是他的妻子。


  對上姑娘滿含心疼的目光,他胸腔中浮動著凶猛的熱意。


  “您別再想那些陳年舊事了。過日子,總要往前看,總是拘泥於昨日舊事怕已經成了拖累。不是嗎?”


  “是。”


  男人麵上露出笑容,語氣溫柔,渾身重量好亳無察覺的壓在她弱不禁風的肩膀上。


  “別動。身後都是太後的眼線。”


  江柔安聞言渾身僵硬了片刻,呼吸略微沉重。太後娘娘為了爭權奪利可謂布下了天羅地網,宮牆漫長看不見盡頭。


  “她是最不想讓我好過的人。”


  “等她幾日,發覺自己被騙了,到時候,有一場好戲等著看。”


  江柔安聽聞了這種宮闈辛密,暗暗心驚感慨。就連母子之間也會為權利爭鬥。


  不過太後並不是信王殿下的親母。


  作者有話說:


  祝寶貝們新年快樂哦O3O小小雙更來慶祝一下


  謝謝寶貝們的營養液哈~


  大家在新的一年,心想事成,萬事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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