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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熏黃

  第51章 熏黃

  不想分離

  濛濛清月從雲層中羞羞答答露出麵頰, 月上柳梢頭。廊前點了燈籠,月影如霜灑落庭院。


  綠瓶看著到了晚膳的時間, 便詢問王嬤嬤要不要把飯傳上去。今日小廚房做了薈魚羹, 奶白的湯汁上浸著幾點碧綠香蔥,聞起來鮮美的很。是小夫人最喜歡吃的。


  王嬤嬤站在廊前,往側閣望了一眼, 隻見大門緊閉, 絲毫沒有被打開的跡象。


  信王殿下自從太醫走後,便進去, 整一天沒出來。那太醫開的藥方, 王嬤嬤聽了直搖頭,什麽古怪方子?哪裏有那麽治病的路數?隻怕全然是信王殿下的主意。前兩天小夫人心血來潮弄那些忌諱,隻不過過了不到三天而已,信王殿下竟然像被憋了三個月一般。


  說信王殿下寵愛小夫人吧,並不假,那日兩人去城樓看燈,後半夜了,燈早就滅了。信王殿下看小夫人興致不高, 便想了個法子,叫人把滿汴京的燈都點了起來。


  與當年烽火戲諸侯也有過之而無不及啊。王嬤嬤甚至開始慶幸小夫人不是什麽壞女人, 否則把信王殿下迷成這樣,隻怕是吹吹枕邊風,這天下江山都能夠奪過來。


  王嬤嬤一大把年紀, 活到現在, 真是開了眼。信王殿下自從成婚以來, 一日比一日離譜。連搬太醫出來嚇唬小夫人這種法子都能想出來。


  眼見著大門緊閉, 裏麵灰蒙蒙的, 燈也沒全點上,指不定在裏麵做什麽,王嬤嬤擺了擺手:“先放著吧。什麽時候門開了在送過去。”


  綠瓶說是。


  到了前半夜,那門終於開了。王嬤嬤端著菜品上去,往裏麵看了一眼。看著內室,榻子上亂七八糟的一團,案幾上也是。小夫人正裹著被子閉著眼,看不清有沒有睡著。


  “殿下,這魚湯也叫小夫人喝了,能養養氣力。”


  李邵修靠在案幾前,裝模作樣的拿了本書捧著看,眉眼深沉。


  王嬤嬤自從信王七歲時起便貼身照顧,怎得沒有看透信王如此腹黑的本質呢?她悄默聲提醒:“這天色不早了,殿下記得早點歇了。”


  李邵修眼睛看著書,淡淡點了點頭。


  門關上,李邵修端著湯坐到床側。


  江柔安渾身上下什麽都沒有,一開始她還有點力氣,後來真是一點力氣都沒了,如同菟絲草一般,軟軟纏繞在他身上。


  她打量他一眼。怎麽能有人能變臉變的這樣快呢?剛剛沒人的時候,摟著她,坐在榻子上,兩個人像兩隻滑溜溜的魚兒貼在一起,止不住的叫她“心肝兒”“寶貝兒”,一邊狠狠動著,葷話還一句一句的往外冒。


  沒過多久,現在又衣冠楚楚,發冠一絲不苟,正人君子的模樣來給她喂飯。


  可惜她力氣小,那麽來上個幾回,仿佛被榨幹精力一般。心中忿忿不平起來,被榨幹精力的人不應該是他嗎?

  那東西那麽多…在她身體裏。


  和碗裏奶白色的濃湯簡直一樣。


  江柔安有點不想喝湯了。可她腹中饑餓,好不容易坐起來,使喚他:“我不要喝湯。我要吃酥餅。在裏麵夾兩片烤嫩羊肉,夾上嫩香菜葉。”


  李邵修悉數照做。


  江柔安雙手不沾油,讓他喂飯,心滿意足的吃了一大口羊肉。


  一個酥餅吃完,她有些飽了,提醒他:“我要喝水。”


  一杯清水便遞到唇邊。


  江柔安不由得飄飄然,心想怪不得世人都貪圖權利,這被人貼身侍奉的滋味就是好。


  她吃飽喝足,擺了擺手,示意李邵修把小桌子撤走。


  江柔安便有點想睡覺了。她掩著被子裹住自己,非常不信任的打量他:“我要睡了。”


  李邵修給她掖了掖被角:“睡吧。”


  “你不走嗎?”


  “不走。我看著你睡。”


  江柔安心想隨你。她閉上眼睛,胡鬧一整天,真的累了,幾乎腦袋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連她都難以發覺,自己的脾氣性子越發嬌縱。要是在以前,她怎麽敢在李邵修麵前如此放肆呢。


  李邵修也由著她胡鬧。


  夜深了,高大的男人坐在床側,低頭,癡癡的吻在睡著的人兒額前。皎潔月光勾勒出男人深邃含情的眉眼。


  他再也離不開她了。


  —


  江柔安結結實實的睡了個好覺,一覺醒來,內室裏靜謐無聲。簾子外麵幾個小丫鬟輕手輕腳的收拾著東西。


  她打眼一瞧,竟然是布閣中那些布料。橙錦,柔紗,都是些上等的料子。丫鬟們竊竊私語:“王妃不過幾日前隨口一句話,信王殿下便將布居中的料子全都買回來了。信王殿下待王妃是真好呀。”


  江柔安緩了片刻。那些布她隻不過隨口說了一句,說那些布料很好看,未曾想他都給買回來了。


  真是大手大腳。


  柔軟的被褥拂過臉頰,江柔安雖然心裏嗔怪他,心裏卻不免甜滋滋的。她打算接著繡那條沒有繡好的綴子。等什麽時候繡好了,再送給李邵修,叫他時時刻刻別在腰上。


  日頭過的快,一眨眼就晚上了。李邵修撩開簾子,打眼一看,他的小妻子正就著燈光繡綴子。


  一室柔光,美人在側,低垂著的頸子如雪一般,尤其顯得溫柔。他輕手輕腳坐過去:“繡的什麽?”


  江柔安一笑:“玉綴子。等我繡好,就送給你,別在腰上。也填幾分雅致。”


  她打量李邵修,他本來就生的俊美,穿黑色玄衣更顯得矜貴,袖口邊一條振翅欲飛的蛟龍,與她手裏繡得綴子正好成了一對。


  若說他穿什麽顏色最佳,那肯定是玄黑。或者是深藍,她記得第一次見麵,他脫了外麵的大氅,露出裏麵板板正正的深藍色官袍,她很丟人的盯著他的臉怔了怔,不過幸好很快便回過神來。


  實話實說,之前確實沒有見過比他更俊美的男子,以後也從未有。


  李邵修捏了捏她的臉:“在想什麽?”


  江柔安眨巴著眼,很直接的回答:“在想夫君。”


  “在想夫君穿什麽顏色的衣裳好看。”


  “你覺得什麽顏色好看?”李邵修問。


  江柔安掰著手指頭:“玄黑,深藍,白色,這些都不俗。正巧衣閣裏的新布料到了,我給您做兩身新衣裳。”


  李邵修挑了挑眉頭:“我與你想法不同。”


  江柔安好奇,猜測道:“難不成你喜歡紫色,粉色,妃色一類呀?那也沒關係,我給你做兩身便是了。”


  李邵修壓低聲音:“你不覺得,我什麽都不穿,最好看嗎?”


  江柔安頗有些無語。又來了。他很是會變臉。白天是一副端方如玉的君子樣貌,到了晚上,在她麵前,就全然變了。變得沒臉沒皮,什麽話都往外說。


  李邵修見她臉微微紅了,逗她的心思又起來,牽著她的手握在掌心:“你摸摸我這肌肉。可是實打實練出來的。手感如何?”


  江柔安抽回手,打他肩膀:“你別給我添亂了。我這綴子繡了好幾天還沒有繡完,都是因為你,被影響的。今天說什麽也要繡好。”


  李邵修抱著她親:“一個綴子而已,不用費心。難不成綴子比你的夫君還重要?”


  見她掙紮,李邵修伸手捏她的腰,他早就摸清楚了,她身上哪個位置不能碰,一碰,渾身都軟了。


  江柔安嗔道:“不行。說真的,我必須得繡出來。”


  “那你繡的,我不影響你。”


  因是在家中躲病,江柔安隻穿著寢衣,軟軟糯糯,細細的腰,薄衣裳下,肉感十足。發髻用梨花簪子簡單勾了一下,她一動,柔順的發尾掃過他的下巴。


  李邵修伸手,用指尖勾纏了一縷發絲,就要親她的唇:“你用的什麽香?好香…”


  江柔安躲開,她笑:“我又不出門,哪裏香啊。你莫不是聞錯了。”


  “我聞錯了?別動,我嚐一嚐,到底是哪裏香…”


  “誒,不是說你不影響我的嗎?”江柔安怨他幾眼。


  兩人正耳語時,窗外忽然響起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便是王嬤嬤的聲音,略帶幾絲焦急:“殿下,…您快去正廳看看吧。”


  李邵修問:“何事?”


  王嬤嬤一向做事沉穩,不到關鍵時刻是不會這樣焦急的。她急的雙手不住的拍打胳膊,急道:“您去外麵看看就知道了。”


  江柔安也急了,這是怎麽了?於是穿上鞋和李邵修一起去了正廳。


  信王府在江柔安來之前,一直沒有女眷。信王不近女色,所以常年未有娶妻,他潔身自好,更不要提妾室一類。這府裏唯一的女眷,隻有一個可能。


  正廳要穿過長廊,流水曲廊,兩人走了一會兒才到。


  江柔安遠遠看見,正廳裏坐著個婦人。那婦人穿著粗布破衣,手裏緊緊攥著一個打了布丁的包袱,腳上的布鞋粘著灰土。


  見有人進來,婦人抬起頭,麵貌憔悴衰老,眼角幾絲皺紋,顯得整個人有些苦。她盯著李邵修,先是怔了片刻,而後落下眼淚:“邵兒…你…”


  江柔安莫名覺得婦人生的有幾分眼熟。見王嬤嬤急忙扶住她,並且稱她為元太妃。


  元太妃?

  ===第62節===

  江柔安立即想到,元太妃不是在先帝崩殂後便自請出宮清修了嗎?


  那麵前這位老婦人,便是李邵修的生母,她的婆母?

  江柔安不由得打量李邵修一眼。而後者似乎情緒沒什麽波動。元太妃正哭個不停,聲音論誰聽了都會心軟:“邵兒,難不成你還想著那些陳年舊事?這幾年,你過的如何…如今我隻有你一個孩子可以依靠了。”


  元老夫人看了江柔安一眼,她早就聽聞信王迎娶正妻,不過並沒有邀請她來婚宴,怕是李邵修還思及當日的舊怨。想到此處,元老夫人便心中一陣疼痛,悔不當初。她打量著這位信王王妃,的確是姿態嫻雅,貌美靈動,和信王好生相配。


  李邵修久久未言語,元老夫人隻能走到江柔安麵前,道:“你便是邵兒迎娶的妻子吧?好孩子,真是好孩子…”


  江柔安剛開口想說什麽,被李邵修冰冷的聲音打斷:“元太妃從廟中清修回來,應當先回宮看望太後。”


  元老夫人一怔,她怎麽可能去看太後那個蛇蠍婦人?再看自己的親生兒子麵目冰涼,隻怕是一時半會兒難以原諒她。


  李邵修轉身離開。江柔安行了個禮,緊緊跟過去。


  隻聽安老夫人伏案哭泣:“早知道因為當年那事,我們母子二人會生間隙,我又何必在意欽天監的言論…”


  王嬤嬤歎氣,安慰,一時之間正廳隻有女子痛哭聲音。


  廊前,李邵修走的極快。


  江柔安伸出手拽住他的袖子,柔聲道:“夫君。你慢一些,我跟不上。”


  見他情緒不高,江柔安也沒有多問。


  夜裏,他隻摟著她睡覺。二人一夜無話。


  江柔安心中百轉千回,她以前被養在小院子裏,根本不知道宮中風波,至於李邵修和親生母親的關係,也是在王嬤嬤口中得知的。


  第二日是個清朗的好天氣。丫鬟們拿著被褥床榻曬一曬,江柔安聽見,旁邊那丫鬟好奇道:“你聽說了沒?信王殿下的生母元太妃從廟中回來了。”


  “是嗎,我倒不知道信王殿下還有生母?”


  “有呀。不過母子二人之間…”


  江柔安站在廊前望過去,咳嗽半聲打斷。她拿著帕子掩了掩唇,目光微微嚴厲。對上小夫人的視線,那兩個小丫鬟自知說錯了話,不該隨便妄言,連忙噤聲,各自忙著手裏的活計。


  下午便去問了王嬤嬤。王嬤嬤也表示自己無奈:“元太妃以前在宮裏,受過寵愛,有過兩個兒子,七皇子信王,八皇子年幼早夭。要是說來,元太妃出身並不高,隻是江南小門小戶的女子,結果不知道怎麽就被先帝納到宮裏了。”


  “我是從信王殿下七歲開始近身照顧的。那會兒,宮中謠言不斷,像七皇子天煞孤星之類,元太妃又失了第二個孩子,便有些瘋了,被先帝疏離,也連帶著憎惡起殿下來。”


  “雖說母子之間沒有隔夜仇,但是元太妃當時實在是過分了些。她隻心疼自己溺水而亡的小兒子,怎麽不想,自己的大兒子才七歲,也是個需要母親疼愛的孩子呢?元太妃的心也狠,自信王殿下七歲去了皇子所,十三歲出宮,十六歲進兵營。元太妃沒有多再多問過一句。”


  王嬤嬤目光怔然:“此番元太妃忽然回來,怕是青燈古佛,慢慢修得了母子前緣,也自知自己確實做錯了。剛才拉住我好一頓哭,說自己當初荒謬,不應該那樣對待信王,讓我勸勸信王。可如今信王早就長大成人,我又怎麽能勸的動呢?能勸他的人,怕隻有小夫人你了。”


  江柔安微微回過神來,慢慢抿了一口茶。聽聞早日過往,她反而更心疼李邵修一些,不過看著元太妃風塵仆仆,憔悴衰老的模樣,也是可憐的很。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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