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2.第372章 鳳城和夏汐沫
炎陵國國都,皇宮。
晨曦宮裡,終日不見陽光,除了每天定時來送膳食的內侍,就再也沒有外人進來,原本應是這皇宮裡最為尊貴的所在,此刻,卻蒼涼的連人氣都快散盡了。
鳳城不知道自己在床榻上已經躺了多久,每一次醒來,他都會固執地望著緊閉的大門,期待自己心裡的人影能如願推門而入——
哪怕她是帶著仇恨進來,冷言冷語地嘲笑他,他也甘之如飴。
但就算是這樣的一個願望,他也無法得到滿足!
自從那一次看到她之後,他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見過她了,每一次等待都是一次新的失望。而他服下的那些慢性毒素日積月累,沉積在他的體內,不斷侵蝕著他的身體。
他****夜夜地咳血,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也許是一個月,也許是十天,甚至有可能,就在今晚!
他不懼死,如果是她要他死,那他便死吧,也算是對她最後的補償!
只是,如果能讓他最後看她一眼,該多好!
……
記憶追溯回二十年前,彼時他才二十歲,正直年輕氣盛,剛剛於兄弟奪嫡中勝出,繼位為炎陵國新的君主,那時候他的後宮還只有一個人,就是鳳天的母妃,也是他還是皇子時所納的側妃。
他和鳳天的母妃並沒有多大感情,只是關係朝堂的政治聯姻而已,鳳天母妃的娘家叔父,是前朝的右相,正是藉助他們的勢力,他才能一舉擊敗自己的其他兄弟,登基為皇。
因此他雖然不愛她,可也和她相敬如賓,極為尊重。
後來他遇到了一個少女,那少女生的玲瓏剔透,一顰一笑中都透著異樣的風情,青澀中透著些許嫵媚,如同快熟的桃子,在朝霧中閃爍著晶瑩的晨露,誘人之極。
只一眼,他就愛上了她!
那是他第一個愛上的人,他對她隱瞞了自己的身份,每天和她攜手相伴,日子過的平靜而美好,然而就在那樣幸福的時光里,就在他準備下旨納她入宮時,意外出現了,其他皇子的勢力餘黨對她下了手,當他趕到的時候,只來得及看到一具冰涼的屍體。
那之後他就彷彿封閉了自己的心一般,那是他最冷血無情的一段時日。
而夏汐沫,就是他在那時候遇見的。
當時她十六歲,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紀,原本她應該和他沒有任何交集,安靜地和自己青梅竹馬的情郎一起,度完應有的一生。
但她卻和他死去的愛人長的一模一樣!
於是鳳城一旨詔書,將她納入了宮門,雖然她不停哭著祈求他,但那時的他年輕氣盛,又豈會容忍一個女子的拒絕,更何況,她的臉和他過去心愛的人重合在一起,不斷地說著她有自己喜歡的人——
洞房花燭夜,他的理智在那種情況下,悉數崩斷!
他近乎瘋狂地佔有了她,末了,又殘忍地一字一句在她的耳邊開口:「若不是你長的和她相像,你以為你能坐上這個皇后的位置?」
後來他又納了新的妃子,也就是胡瑛瑛。而她也不再哭泣,麻木地生活在宮裡,為他生下了一兒一女,大公主鳳漓和太子鳳臨。直到那個時候,他才知道,自己早已沒有把她當成昔人的替身——
他是真的愛上了她!
彼時鳳天的母妃也已經懷上身孕,眼看就到臨盆之期,再加上炎陵國邊境屢屢戰火烽煙,他便一直沒有機會去向夏汐沫坦誠心意,直到一切塵埃落定,他想著終於能一述衷腸的時候,噩耗卻從後宮中傳來——
他的第一位妃子誕下了一位皇子,卻難產不治身亡。
然而他留在宮中的心腹卻過來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她做的!她對鳳天的母妃下了毒,造成其難產身亡的假相,只是沒想到,母親死了,孩子卻活了下來。
她始終都恨著他!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只覺得頹然無力,他覺得對不起鳳天和他的母妃,卻也恨不了夏汐沫。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如果他沒有強行將她納進宮牆,甚至是如果洞房花燭夜那晚,他沒有對她說那般殘忍的言語,都可能會得到和現在不一樣的結果!
那之後,他不惜和曾經對他多有助力的右相鬧翻,並架空收回了他們的勢力,最終把這件事情壓了下來。
只是對鳳天,他多有愧疚,因此一直對他多加關愛。
但這也是在不干涉到夏汐沫的基礎上而已!
他以自己的方式,這樣默默地補償她,卻依然不知道該如何跟她相處!他看著她容姿優雅,對他強顏歡笑,眼底卻掩藏著刻骨的仇恨!
最終,他選擇了逃避,常年遠走他鄉,給人一種風流成性,不愛江山社稷的錯覺!
可是實際上,他只是想補償他愛的她而已!
他知道左大臣就是她青梅竹馬的情郎,卻還是提拔了他!甚至他知道,四皇子鳳睿並非他親生的孩子,他也都無一例外地忍耐了下來。
他容忍她的一切,只因為他愛她!哪怕就像現在,他被她軟禁在宮中,性命垂危,但他的心裡,也依舊只有她的影子,始終徘徊不去。
夜色漸深,晨曦宮正殿的大門終於打開了。
鳳城猛地瞠大了眼睛,他已經沒有力氣坐起身來了,甚至連扭頭的力氣都所剩無幾,雪白的長發散亂在身後的床榻上,在輕緩的腳步聲由門口響起時,他渾濁的眼中終於蓄滿了淚水。
她終於來了!
夏汐沫一如以往的優雅從容,蓮步款款走到床前,不疾不徐地福身行過一禮:「臣妾見過皇上。」
「好、好……」
鳳城啞著嗓子連說了兩個好字,聲音顫抖的厲害。
他的視線落在她手上端的一隻茶碗上,濃濃的湯藥味循著絲絲縷縷的熱氣飄散出來。
夏汐沫輕輕開口:「皇上,臣妾今天是最後一次來看皇上,請皇上服藥吧。」
她將茶碗放在床頭,傾身將他扶了起來,讓他靠在自己懷裡,然後端起茶碗舀了舀,動作輕柔地送到他的唇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