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面試
三天後，
巫韶雅穿著一身淺灰色的職業套裙，盤著典雅的髮髻，腳蹬著八寸高的高跟鞋，站在了靳氏創意的一間會客室里。
按照她與蒙剛的協議，她替蒙剛搞到靳氏創意參與洗錢的證據，而蒙剛則答應幫她保守她曾參與駭客攻擊的秘密。
而最重要的是，蒙剛答應繼續向她提供父親的線索，並保證只要她讓他滿意，X集團不會知道這些信息。
巫韶雅從不輕易相信任何人，只是這一次，她沒得選擇。進監獄還是接近靳煜昔，這根本就不是一道選擇題。
對面的女性主管，鏡片後面的眼透出懷疑的目光。
「你真的有二十四歲？」
「是的，我只是長得有點面嫩。」她強迫自己保持著微笑。
女性主管的審視讓巫韶雅不太舒服，相比這樣面對面地與一個人交談，她更習慣用駭客的手段去了解一個人。
例如眼前這位，姜小潔，靳氏創意策劃部主管，今年三十六歲，無子女，與丈夫已經分居一年。她那身得體昂貴的黑色職業裝，牌子顯然超過她的稅單所能負擔的水平。雖然梳著職業女性主管常見的一絲不苟的盤發，額頭上卻留著空氣感十足的劉海。而且她還知道這位姜小姐今天晚上有一場音樂劇要聽。再聯想起她私人郵箱里的那幾封言辭熱烈露骨的郵件……
虛偽……巫韶雅臉上保持著禮貌的微笑，所有的人，本質上都是虛偽的騙子！
「名校商務策劃專業畢業，輔修平面設計並得過獨立設計大獎，參與過幾次大型廣告策劃活動.……」姜小姐再次翻了一下看上去完美無缺的簡歷：「我不得不說，巫小姐，這份簡歷令人印象非常深刻。」
巫韶雅謙遜地微笑，當然會令人印象深刻，為了這份背景簡歷，她特意花了十分鐘去修改某中心的資料庫，連帶北美某設計協會的資料庫，她也沒有漏過。
為了確保這次面試成功，她通讀了面試365計這種她平時看都不會看一眼的垃圾。她穿得這樣老氣，就是為了討好面試的女性主管，而她那八寸高的高跟鞋，則是試圖彌補她年齡上的漏洞。
其實她自己也是個虛偽的騙子！
巫韶雅厭惡這樣的自己，她通常並不會去入侵普通人的私隱信息，只是這一次，為了得到這份工作，她不得不破了例。
而這一切歸根到底，都要怪那個變態的貴公子靳煜昔！如果不是他另類地不喜歡使用電子產品，且有隨手將電腦斷電斷網的「好」習慣，她根本不需要親自來靳氏創意。
如果不是他涉足了骯髒的洗錢交易，蒙剛就不會找上自己，也不會發現自己參與駭客攻擊的秘密，更不會拿父親的消息來要挾她……
該死的靳煜昔！她在心裡磨著牙，面上卻仍然維持著得體的微笑。
對面的姜小姐卻顯得有些遲疑：「這份簡歷十分出色，但是……」
巫韶雅微微眯了眯眼。她昨天做了那許多功課，可不是為了讓這位姜小姐說出拒絕的話的。
「我們公司更需要一個經驗豐富的……」
「我很喜歡開場序曲里的那段管風琴。」巫韶雅突兀地打斷了姜小姐。
「什麼？」姜小姐疑惑地看向她。
「《歌劇魅影》。」巫韶雅示意了一下辦公桌桌腳旁放置的一個女式手提袋。一本斜插在手袋裡的雜誌，露出了一部分封底，依稀可以辨認是一部歌劇廣告。
姜小姐恍然，微笑道：「我更喜歡裡面的夜之樂章那段。」
「那段確實十分美妙。」巫韶雅空洞地附和道。
姜小姐瞅著她淡淡笑了一下，垂下目光，手指在簡歷上輕輕敲打著。
輕微的噠噠聲，彷彿敲擊在巫韶雅的心臟上。她知道自己必須再說點什麼，這位姜小姐顯然正在猶豫不決，自己必須說點什麼能快速獲得她的好感。
可是說什麼？她昨天也只是臨時抱佛腳地看了一段百老匯《歌劇魅影》的序章，至於這位姜小姐口中的夜之樂章，她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她絞盡腦汁地搜索著所有和《歌劇魅影》有關的信息：「聽說票很難買，而且今天是最後一場。」
「是嗎？」姜小姐淡淡地回應。
還有什麼，還有什麼？快點，除了虛榮外，這個女人最在意的是什麼？巫韶雅的腦子此刻像一片高頻運轉的cpu，昨晚所獲得的那些信息在她的腦中快速閃過……
對了，求愛信……
「是的，很難買，聽說門票都已經炒到上千仍然一票難求。而且有消息說最後一場有特別彩蛋，能夠買到今晚最後一場票的人需要的可不僅僅是運氣。」巫韶雅一口氣說完，緊緊地盯著對面的女人。
敲打的手指停下，轉而撥弄了一下額頭的劉海，姜小姐的嘴角愉悅地翹起：看來那個人為了討她的歡心，確實下了不小的功夫。這個念頭讓她近日來有些煩亂的心情無端地明媚起來。
然後她再次打量了一下眼前女孩：雖然看上去年輕了一點，但畢竟是得過設計大獎的，而且公司確實也需要些新鮮血液……
就在這時，牆上的應答機突然傳出一個急促的女音：「主管，一號情況，紅色，已經到了大堂了。」
姜小姐微微變色：「現在？」她有些為難地看了眼對面的巫韶雅。
巫韶雅立刻體貼地道：「您有急事？您先忙，我可以等在這裡。」
姜小姐再次看了眼手中的簡歷，果斷地將之合上：「就這樣，巫小姐，歡迎你加入我們靳氏創意的策劃部。」她伸出手，巫韶雅連忙握了上去。
「很抱歉第一天就要你忙這麼大的案子，但是我們確實沒有時間，我現在要去見一個很重要的客戶.……」姜小姐幾乎半拖著將巫韶雅帶到了她的座位上，然後扔給她一摞厚重的文件夾。
「這份企劃十分重要，X集團是我們最大的客戶，這些文件是之前被否決的設計，你好好看看。新的設計要在三天後演示，我知道時間很緊，但是我對你有信心。」姜小姐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巫韶雅的肩。
……巫韶雅僵笑著，目送姜小姐轉身急匆匆地離去。一位助理模樣的女孩早就等在通往電梯的走廊那裡，手裡拿著一大捧看上去很昂貴的鬱金香花束：「就等您了。」
「不是說好了是下午？怎麼會突然.……」姜小姐匆匆接過了花束。
「那誰知道啊，人家可是最當紅的.……」兩人的聲音消失在電梯門后。
偌大的辦公室，此刻只剩下了巫韶雅一個人，似乎所有的人都趕去迎接那位非常重要的客戶了。
巫韶雅臉上僵硬的微笑褪去，她微微眯起了眼，看向對面。
靳氏創意隸屬於靳氏集團，辦公地址就在總部的頂樓八十七樓，雖說是頂樓，其實上面還有一個佔地半層樓的錯層，那裡就是掛著創意執行總監名頭的靳煜昔，設在集團總部的辦公室。雖然大部分時間，他並不在這裡辦公。
巫韶雅應聘這份工作的目的，就是為了能接近靳煜昔的辦公室，而此刻簡直就是天賜良機！
她果斷地起身，迅速向錯層的樓梯走去，桌子上的文件夾嘩啦啦散落在地，她頭也未回。只要能拿到蒙剛想要的東西，她就可以擺脫這個古怪的律師。至於什麼X集團的設計稿，讓它見鬼去吧。
八寸高的高跟鞋讓巫韶雅走起來十分不便，她果斷地脫掉了鞋子，赤足踩上樓梯。卻在這時，她聽到身後傳來「砰」的一聲門響。她急忙蹲下身子，掩在樓梯旁的綠色盆栽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