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撥雲見日
「楊大夫,楊大夫……」屋外傳來幾聲呼喊,聲音急促而著急。楊弘芝掀開整齊蓋在身上的棉袍,周惜喃早已不見了影子。
他看了看窗外,此時雖未日上三竿,艷陽卻也照進了窗里,大概是辰時末尾了。楊弘芝起身穿上布鞋看到昨日的方桌上擺著一盆熱水便洗了把臉,昨夜溫柔,他依稀還能感受到周惜喃嬌小身軀的溫潤柔軟,儘管周惜喃乖巧順從,但楊弘芝卻是真不想藉此行夫妻之事,有時暗自揣摩,自己似乎真動起了感情,周惜喃年紀雖小,但這般如水的女子,似乎是位男子就不能免俗吧。
「相公你起啦。」這時周惜喃端著一碗熱粥進屋見楊弘芝起床便小聲說道「方才楚捕頭在屋外喚你,惜喃怕相公昨日太過疲累便請楚捕頭稍等一會兒,沒有叫醒你。」
楊弘芝自醒來后那日開始便一直早起自律,可與周惜喃相擁一晚就睡得昏頭轉向了,於是不由得老臉一紅,對周惜喃道「惜喃你先請楚捕頭進屋,粥事歇會兒在說吧。」
周惜喃乖巧的嗯了一聲,便出房門去了。
不一會兒,楚照就急匆匆走進了屋裡,但臉上滿是笑容。「楚大哥紅光滿面,是遇到了什麼好事啊。」楊弘芝笑道。
「昨日楊大夫說的好計策可奏了效了。」楚照走到楊弘芝身側輕聲說道「昨日我讓李時安與一眾衙役在數條路上設了暗卡,並叫人仔細看守者,直到今日寅時初捕到了兩伙鬼祟的行路人。這會兒,馮師爺正在後堂中等著您吶。」
「抓到行為不端之人,知縣大人審議即可,要在下去做甚麼?」楊弘芝不解道。
「楊大夫有所不知,自昨日始劉大人便被知州大人請去陪同漕司大人檢視州中收成事宜去了。而且馮師爺也不願將此事擴大,便先行審案之職,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再說。」楚照解釋道。
大宋境內,凡是州縣刑案均由知州知縣親手處理,幕僚縣丞從旁佐助,而馮靖言卻以非縣丞之位審理案件,這必定是劉銘朔全權授意的。楊弘芝想清楚,知道馮靖言有意尋自己助力便道「此事緊急,你我先去府衙罷。」
楚照瞧了眼桌上米粥說道「楊大夫不先吃點早食充饑嗎?」
「哈哈.……」楊弘芝一笑「李時安等眾位衙役兄弟從昨日夜裡至明都不曾充饑,為事而忙,我一個飽睡之人還有何怨言哪。」說罷他便率先出了房門。
楚照在一旁聽的心中生暖。因劉銘朔本就是武官,不懂門道,平日里做事為人暴躁非常,對待衙役也不會體恤。馮靖言則秉持著解士傲氣,對他們這群莽夫並看不上眼,也只吩咐做事。而反觀楊弘芝雖未承職位,但先前斷案,收取大牛.……這所行之事中皆有仁義之心,這番想過,楚照看楊弘芝的神色也愈發敬重了許多。
來到縣衙,馮靖言早已在門口等候著楊弘芝了,他一見楊弘芝便迎了上去說道「楊大夫,那幾伙鬼祟之人就在後堂,就勞煩楊大夫看看了。」
「馮師爺不必客氣。」楊弘芝答完與兩人一併進了後堂。
後堂之中,兩伙被捕者皆捆縛雙手於背跪在空地中,楊弘芝一看竟有十人之多。若是按他想法,有人故意陷害劉銘朔,來監視之人也不該這麼多,可現在一下多出這麼多的嫌犯,縱使自己前世看過這麼多的刑偵推理小說也判斷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走到兩伙人前,那些人便以為見了知縣大人,立即喊起冤來。這喊聲凄厲,直叫的楊弘芝頭昏腦漲。
「肅靜.……」楚照見狀在一旁冷眉喊道,那幾伙人的喊聲便稀疏了下來。
「楊大夫,可有看出什麼異常啊。」馮靖言問道。
楊弘芝仔細的打量了兩伙人,左側四人衣著襤褸,僅能蔽體,且四人皆是面黃肌瘦,只是這幾人面生機警,卻不敢與楊弘芝對視。而右側六人皆是商旅打扮,穿著有黑有綠,模樣也十分得體。
「馮師爺可否告知在下這兩伙人抓捕的先後時辰?」楊弘芝問道。
馮靖言精神一振答道「依據李時安之言,那六人的是寅時初捉的,而另四個人這是在寅時末尾。商旅行人送貨心急趕夜路不算稀奇,但那六人雖是商旅卻無商物,他們雖辯解是要去取貨,但也不必夜半而行吧,至於另四人,靖言不說,楊大夫也應看的出來吧。」
「嗯,這的確是事有蹊蹺。」楊弘芝沉吟了一會道「那些關卡可都撤了回來。」
「還沒有,漕司大人明日才到,靖言想著再查看一些過路行人,今晚便撤。」馮靖言答道。
「馮師爺心思縝密。」楊弘芝道「若有人埋屍陷害,必定會有新的動作,在下以為先將那具屍體放回義莊,再將這兩批人審理清楚。」
「靖言也是如此所想,那.……有勞楊大夫了。」馮靖言說道。
「馮師爺客氣了。」楊弘芝見馮靖言對自己說話漸漸以同輩相稱起來也笑道,而後他便讓李時安叫李大牛過來收理屍體了。
方才楊弘芝對那兩伙人有了初步印象,那商賈狀的六人先且不說,這衣衫襤褸的四人一看便是夜裡行路的小毛賊。楊弘芝便對著那六人問了不少問題,但他們卻也能一一答將上來。楊弘芝有些頭痛不已,又審問了半晌,楊弘芝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覺他們真是一批商賈了。
這時日已過午,楊弘芝才走出縣衙透氣,卻看見周惜喃端著食盒慢慢的往縣衙走來。
「惜喃,我不是說了讓你在家中好好休息嗎?怎麼過來了。」楊弘芝對著周惜喃聲音也溫柔了許多。
「相公早上餓著了,不想你午後還挨餓,於是惜喃送飯來了。」周惜喃想起昨夜為楊弘芝帶飯,楊弘芝沒有惱怒自己,想到是相公認可了自己,於是午後又送飯過來了。
楊弘芝還未再說,只聽的堂后一陣喧嘩,只見那六位商賈從後頭魚貫走出,見到楊弘芝一一作揖告退。
周惜喃見狀輕咦了一聲,又復歸平靜。
「怎麼了,惜喃。」楊弘芝問道。
「沒什麼,只是方才我看見那幾人中有兩位與我昨夜裡家門前路上看到的兩個穿黑衣裳的人穿的一模一樣。」周惜喃小聲道。
「當真?」楊弘芝驚道。
「楊大哥,不好了,不好了,義莊里少了一具屍體。」這時李大牛從遠處跑來,對楊弘芝說道。
「什麼?」事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楊弘芝突然想起昨夜裡那陣窸窣聲,他只覺得那六個商賈不簡單,便立即對剛出後堂的楚照李時安說道「楚大哥,方才那伙商賈有問題,麻煩你再去將他們抓捕回來。」
「是。」楚照李時安聞言立即追出縣衙。
「李大牛。」
「是。」李大牛精神一凜。
「去將那義莊的記名冊拿來,並將那遺失的屍體記錄找來。」楊弘芝嚴正說道,字字鏗鏘。
周惜喃只在一旁看著楊弘芝發號施令,好不威武,只覺得自己枕邊人就像天神下凡,神氣十足,雙眸看著看著便痴了。
「發生何事了,如此大的動靜。」馮靖言聞聲急匆從後堂中走了出來。
「方才那伙商賈表面無事,卻暗藏禍心.……」
「怎麼會?楊大夫不是看了無事,無異樣,靖言才下令將他們放了嗎?」馮靖言驚詫道。
「呼……」楊弘芝吐了口氣,對馮靖言說道「那日在下見縣衙埋屍,首先想到的便是有人包藏禍心,有意陷害劉大人,這人不是別縣的便是州中官僚。可經過這兩日發生的蹊蹺事,才明白在下是想錯了。」
「錯了,錯在何處?」馮靖言惑道。
「錯就錯在,根本就無人想陷害劉大人。或說是無心之失。」楊弘芝一字一字道。
「這要如何說?」
「埋屍害人本就是膚淺行為,他縣官員不會愚蠢之極,劉大人雖是魯莽,但在州中口碑不好不差,不應有人會冒此風險吃力不討好,而若要不是漕司大人來查,這事根本不可成立,我們真實因著這事疑神疑鬼才落入那些人的圈套之中,情實這不過是他們誤打誤撞罷了。」楊弘芝解道。
「那些人便是那六人商賈?」馮靖言問道。
「如我所猜不錯,今晚便可知分曉了。」楊弘芝笑道。馮靖言雖是聽得渾噩,但見楊弘芝成竹在胸,自己心中的疑惑也且放下了說道「楊大夫既然有把握,靖言也不在過多贅言了,就靜靜待到夜裡見分曉罷。」
馮靖言說完楊弘芝卻微微一笑道「今夜裡不但能見分曉,明日待漕司大人前來,在下還要請馮師爺做一出好戲呢。」
馮靖言一愣,卻聽不得楊弘芝下文,也只笑笑道「楊大夫神秘非常,靖言也著實難以揣摩,那就只能靜候佳音了。」
楊弘芝輕輕一點頭,與馮靖言說罷后便笑著告退,牽起周惜喃的小手施施然走在了晴陽下,背影好不洒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