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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神女和魔君(一)

  第60章 神女和魔君(一)


    “梔梔, 別玩兒蠱蟲了。”


    “玩兒我,好嗎?”


    謝妄清彎腰靠在蘇念梔身前,鬆冷清香將蘇念梔圍裹在了其中。


    蘇念梔的意識已經清醒, 她被謝妄清之言所驚, 還未回神之際, 隻見謝妄清再次開口道:“梔梔, 你可以,,”


    “親我嗎?”


    他話音剛落,便想要抬手晃那隻銀鈴,企圖用子蠱來控製蘇念梔。


    然而銀鈴才將晃了一次,連個響聲都還沒徹底傳出,謝妄清的身前便陡然覆蓋了一層輕軟。


    那人伴著茉莉花香入了他的懷中, 與之而來的, 還有那唇角處熟悉的觸感。


    蘇念梔踮起腳尖, 兩手搭在了謝妄清的肩頭,傾身相靠。


    她嘴角|附在了謝妄清之前,雙目輕闔, 耳垂有些發燙。


    亭外是“嘀嗒嘀嗒”的雨聲,可在亭中, 蘇念梔卻是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之聲。


    “砰砰”的響動越來越清晰。


    蘇念梔心底化開微瀾。


    她想,,

    她應當是喜歡上謝妄清了。


    不需要什麽蠱蟲的控製, 她也可以完成謝妄清想要的。


    雨絲連綿串珠,將蘇念梔和謝妄清二人罩在了珠簾之內。


    蘇念梔搭在謝妄清肩頭的手略微有些發酸, 兩腿也快撐不住了。


    “謝妄清怎麽還沒反應?”


    蘇念梔在心底發出疑問:“這不是他想要的嗎?怎麽就呆愣著?”


    她踮起腳尖,站得有些累了。


    況且,,

    她也是第一次做這種主動的事啊!

    謝妄清怎麽什麽反應都沒有?


    蘇念梔有些氣餒,正打算鬆手, 將自己方才所做都歸因於情蠱身上時, 她的手卻突然被人握住。


    隨即, 那人輕輕摟著她向前而推, 直至她靠在了微涼的石柱前。


    謝妄清的左手護在了蘇念梔的脖頸後,右手則捧起了蘇念梔的下頜,而兩膝則將她圈鎖在了自己的懷中。


    “梔梔,,”


    謝妄清的目色有些泛紅,兩隻絨耳也立刻顯了出來,在雨水反照出的冷光之下,絨耳亦被籠了一層白霧。


    “梔梔,抱住我。”


    謝妄清低聲細語,呼吸有些不穩。


    蘇念梔依照謝妄清之言,抬手摟住了他的脖頸。


    隻見謝妄清反扣住蘇念梔,將她的下頜輕抬,隨即,再次重|重地靠了過去,覆在了兩花之間。


    謝妄清因為那情蠱,而與蘇念梔的感官相連,蘇念梔方才在吻他之時,那難以言說的感覺在他這裏得到了放|大。


    他一時愣住,享受著清甜。


    可等到蘇念梔想要鬆手時,謝妄清卻不再理智,他還想繼續。


    因此,他將蘇念梔困在了這一隅,奪|取著白花香甜的花香。


    不僅如此,白狐還靈活地打開了門鎖,向著隱匿處繼續探尋。


    靈狐仿佛銜起了一顆夏季的脆桃,可這脆桃卻在如火的攻|勢中,化為了綿|軟。


    細微的水“嘖”之聲從相會處發出,最後融進了嘀嗒的雨聲中。


    清風撫過,雨絲順風飄進了長亭之內,卻被謝妄清傾身所擋。


    在初夏的雨夜裏,他摟著她,在此無人的長亭,和她向著極|樂之地而行。


    蘇念梔快呼不過氣來了。


    她兩腿有些發|酸,隻因謝妄清的膝蓋相靠,她才沒有滑落。


    “謝,,”


    “謝妄清,,”


    蘇念梔沒想到謝妄清會這麽久。


    她


    眼皮沉沉一耷,連說出的話都化為了細微的輕歎。


    這話音落在謝妄清的耳中,無異於是一劑引|惑他的良藥。


    謝妄清的手亦是在此時滑墜,落在了蘇念梔的衣帶前。


    蘇念梔被這微涼的手一驚,趕忙清醒了過來。


    她輕輕將謝妄清推開,隨即抬手把自己的衣帶理好。


    “你你你!解我的衣帶做什麽?”


    蘇念梔四處環視了一番,好在這處長亭偏遠,並沒有人往來。


    何況方才突如其來的夜雨,使得沿街的小販都忙著收拾攤子去了,根本沒有人注意到這方的動靜。


    可饒是如此,也不能在,,

    也不能在外邊兒做這些事啊。


    蘇念梔想這應當是因為謝妄清是白狐的緣故。


    “狐狸是動物,動物喜歡在野外,,”


    蘇念梔被自己的想法一驚,趕忙搖了搖頭,然而她麵頰的紅色又深了幾分。


    謝妄清看著蘇念梔的動作,則是頓在了原地。


    蘇念梔兩眉輕攢,目光清明,顯然是已經清醒了過來,不再受情蠱的控製。


    謝妄清有些失落,蘇念梔清醒過來了,會不會怪他用情蠱來控製她?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卻聽蘇念梔繼續說到:“謝妄清,你,,你以後不能在外邊兒做這種事情了。”


    謝妄清並沒完全理解蘇念梔的話中意,隻是下意識地反問到:“你的意思是說,不在外邊兒做,可以在屋裏做嗎?”


    蘇念梔聞言一愣,抬頭卻和謝妄清的一雙清眸相對。


    她一時之間有些分不清謝妄清到底是真不知道她在說什麽,還是故意裝作不知的。


    “我的意思是,,”


    “反正就是不能在外邊兒做!”


    她想要通過拔高聲調來掩飾自己的慌張,可謝妄清卻皺眉指向了她的衣帶道:“我隻是看見你的衣帶鬆了,想幫你係好。”


    “難道係衣帶也隻能在屋裏係嗎?”


    謝妄清覺得人類有些奇怪,在街上衣帶鬆了也不可以係,那是要等著別人將她看光嗎?

    也罷,要是蘇念梔不想係衣帶,衣衫垮落了的話,他就將看過她的人通通殺|了就好。


    “你原來就隻是為了幫我係衣帶?”


    蘇念梔反問出聲,麵露疑色。


    謝妄清則笑著應聲:“不然呢?”


    “你以為,,”


    “我想要做什麽?”


    他故意用僅能讓兩人聽見的聲音開口,將話音放得極低。


    清柔的呼吸就在蘇念梔的耳邊流轉,蘇念梔支支吾吾道:“我以為你是想,,”


    她兩手攥著自己的衣角,有些羞赧。


    原來是她自己想多了。


    謝妄清看見蘇念梔窘迫的模樣,反倒是笑意更甚,他握住了蘇念梔的兩手,輕聲說到:“你要是不想說就算了。”


    “以後,,”


    “我盡量不在外邊兒做。”


    謝妄清說話之時,目中閃過了微光。


    他說的是“盡量”,並非“一定”。


    倘若蘇念梔的衣帶全落了,他還是得替她係好。


    蘇念梔聞言,兩眉間的憂色卻更深了。


    “你為什麽每次說話都不記得把話說完整?”


    她低聲一語,倒也沒再追究。


    謝妄清看她冷靜了下來,便想詢問她情蠱一事。


    “梔梔,情蠱的事,,”


    “我早就知道了。”


    謝妄清話還沒說完,蘇念梔便應了聲。


    蘇念梔目之所及,

    恰好可以看見少年微顫的指尖。


    平常斬殺妖鬼就和玩兒一樣的謝妄清,竟然會因這種小事而垂頭。


    “我沒有怪你。”


    “妄,,清。”


    蘇念梔試探著隻喚了“妄清”二字,她的話音輕顫,說完便立即埋首避開了謝妄清的目光。


    而謝妄清聞言,卻是緩緩抬頭。


    “你叫我妄清?”


    謝妄清本是落有沉影的眸子裏,潤開了淺笑。


    “是啊,妄清,,還以為你沒聽見呢。”


    蘇念梔垂頭呢喃,哪怕她的聲音再小,謝妄清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謝妄清揚起一抹笑弧,他慶幸蘇念梔沒有怪他用情蠱來控製她。


    “那梔梔,,”


    “你可以和我,,成親嗎?”


    謝妄清之前在鴻福客棧時,曾問過蘇念梔,那時她尚且被情蠱所控,他怕這一切都隻是情蠱之因,所以蘇念梔才會答應他。


    然而蘇念梔偏頭昂首,看向謝妄清,宛然一笑道:“娶我可是要給很多聘禮的喲。”


    “我好歹也是個南川公主,給的不多,阿娘是不會把我嫁出去的。”


    蘇念梔話音既落,卻突然一怔。


    她覺得眼前景和說出來的話都過於熟悉。


    就好像,,


    在很久很久以前,謝妄清便問過她願意和他成親。


    而那時,她也是這樣回答謝妄清的。


    “我有銀子,有很多銀子。”


    “你要是不想要錢,我還有許多收藏的頭|骨、人皮都可以送給你。”


    “停!”


    蘇念梔打斷了謝妄清,她還從沒見過娶人是送頭|骨的。


    她緩步走到了謝妄清身前,和謝妄清四目相對時,似乎能看見他眼底清潭所推開的波瀾。


    蘇念梔輕然抬手,指向了謝妄清的左心口:“我隻要你的這顆心。”


    在蘇念梔的指尖觸到謝妄清的左心口時,那道跳動聲突然放大。


    謝妄清的耳邊隻能聽見蘇念梔的話音以及自己左心口的跳動之聲了。


    “你要我把心取出來給你嗎?”


    謝妄清正說著,便想要抬手,卻被蘇念梔按了下去。


    雨聲漸消,朗月從厚厚的雲層中鑽了出來,明影再次撲落。


    光影斜照,將蘇念梔宛在月色之中。


    她笑著對向謝妄清,輕聲開口:“我似乎已經得到了這顆心,不需要你取出來了。”


    *

    重簷屋頂上覆花瓣,光潔的月色猶如清流,順著天幕滑落。


    蘇念梔和謝妄清回宮後,恰好撞上了陸明懷與扶翎。


    陸明懷與扶翎翌日要入那浮生鏡,蘇念梔需和華盈一道帶他們去玉瑤台,因此,當四人分開後,皆早早回去休息了。


    惜花殿


    殿中燭影與白玉相襯,潤澤流光。


    “雲杉,你別亂動了。”


    蘇念梔懷中抱著雲杉,將它不太安分的狐尾給按住。


    她好不容易才說服了謝妄清,讓他把雲杉借給她玩兒玩兒,哪知道這小不點兒到了她這裏,竟然如此不安分。


    “嗚嗚!”


    雲杉伸著自己的毛絨腦袋在蘇念梔的身前繞來繞去的。


    蘇念梔被它弄得不禁發出“咯咯”的笑聲,而雲杉卻仍然一個勁兒的往她身前靠。


    “雲杉!太癢了!”


    蘇念梔想要將雲杉推開,可剛剛攥住那狐尾,狐尾便從自己的手心裏滑了出去。


    “唔——”


    不僅如此,雲杉甚至直接跳到了蘇念梔的身前,團坐了下來

    。


    蘇念梔被白狐一壓,顯然有些難以呼氣。


    她推了推雲杉,可雲杉卻是紋絲不動,像是打定了注意要挨著她睡。


    直到被蘇念梔放在枕頭下的通靈玉傳來了熟悉的聲音,雲杉才灰溜溜地起身。


    “雲杉,你要是想要這身皮的話,就乖乖地到另一邊兒去睡。”


    謝妄清手拿通靈玉,雖是輕笑而言,可話音卻像是夾帶了冷意。


    他就不該把雲杉給蘇念梔的。


    或者,,


    應該是自己變成白狐,到她房中去的。


    謝妄清這幾日都是和蘇念梔共宿的,一到南川,還是第一次分開而宿。


    他望著通靈玉,卻隻能看到一片昏暗。


    他想:“得快些成親。”


    成親了,就能整日和蘇念梔在一起了,也能,,和她一起睡了。


    *

    翌日清晨玉瑤台


    山巒疊翠,碧影子沿著山脈而落,遠山天幕中的晨陽,點落浮金,與碧影相融。


    清風徐來,蕩開水瀾。


    “這就是通天石了,隻需要將陸公子和扶翎姑娘的血,滴在這陰陽兩側,即可開啟浮生鏡之門。”


    “你們說的那無方鏡碎片的確落進了浮生鏡中,浮生鏡中的事我不算太清楚,但我知曉此幻境中並無妖邪,取出這碎片應當不是難事。”


    華盈領著陸明懷和扶翎走到了一方繪有陰陽八卦圖的巨石前。


    蘇念梔和謝妄清則跟在其後。


    蘇念梔現在沒有了係統,但是大致的劇情尚且有些印象。


    最後一個副本裏,是陸明懷和扶翎入了浮生鏡,去找尋最後一片無方鏡的碎片,蘇念梔和謝妄清並未入浮生幻鏡。


    謝妄清則是在二人找到了無方鏡碎片後,倏然出現,將那碎片和扶翎一同帶走,將陸明懷打得奄奄一息。


    若不是陸明懷的主角光環太過強大,是無法對抗謝妄清的。


    正因為他是男主,因此,在書中最後的結局裏,無方鏡碎片相合,所凝聚的強大靈力,幫助陸明懷斬殺了謝妄清。


    蘇念梔依稀記得,謝妄清死時,身前落了許多的花瓣。


    當她聽說這一結局時,還輕歎了“唯美”二字。


    可現在,她不想讓謝妄清走向那樣的結局。


    蘇念梔心頭輕顫,她偏頭看向自己身側的謝妄清。


    謝妄清像是察覺到了蘇念梔的視線,轉頭看向她,柔聲說到:“怎麽了?”


    少年的笑與她第一次所見到的笑不同。


    從前謝妄清揚笑時,眸中總是淬了寒霜,如今,晨光暖輝卻從他的眼眸中溢出。


    蘇念梔愣了愣,隨即搖了搖頭,對他說到:“沒什麽?”


    “就是想看你。”


    “看我?”


    謝妄清重複了一遍蘇念梔的話,他眉眼都蘊藏了淺笑,身形也微微向著蘇念梔傾靠。


    他對蘇念梔說:“晚上等你慢慢看。”


    蘇念梔小臉一紅,她推開了自己身前的謝妄清,說話有些不利索。


    “誰,,誰要晚上看了?”


    她推開了謝妄清後,便繞到了華盈身邊,恰逢其時,扶翎和陸明懷也齊齊舉劍,劃破了自己的掌心。


    “好,我們這就將血滴在上麵。”


    扶翎適時出聲,當她和陸明懷的掌心洇開鮮血之時,二人分別將手按在了左右兩側,當那鮮血觸碰到通天石的刹那,紫色的光束騰空而起,破開了一道光門。


    眾人皆被這道刺眼的光芒所驚,蘇念梔微微後退,正想抬手擋住眼睛時,身前已經落了一則長影。


    謝妄清替她擋去了

    紫光。


    可紫光方散,冷冽的寒風席卷而來。


    蘇念梔還沒回神之際,那寒風卻將她吞噬。


    “梔梔!”


    “妄清!”


    華盈立在通天石下,卻見被那浮生鏡帶走的除了陸明懷和扶翎。


    還有謝妄清和蘇念梔。


    沒等華盈上前,僅僅那瞬間的功夫,紫門輕闔,連微風也難以竄入其中。


    蘇念梔被風所卷,並不知曉不知自己身處何處。


    等到她睜眼之時,所見到的卻是人滿為患的長街。


    沿街的商販肩頭都被絮雪所蓋,高揚的叫賣聲不絕於耳。


    蘇念梔眉心緊皺,與她一道進入浮生鏡的謝妄清不見了蹤影。


    她四下掃視了一番,也瞧不見陸明懷和扶翎。


    蘇念梔站在街沿,來往的人似乎瞧不見她。


    就在此時,她耳邊響起了華盈的聲音。


    “梔梔?”


    “你能聽見阿娘的話嗎?”


    “阿娘也不知這是為何,浮生鏡竟然將你和妄清也吞噬了進去,此浮生鏡會剝奪你原有的記憶,並且極有可能將你帶回幼年之時,以新的身份,曆經一場劫難後才能出鏡。”


    “切記!一定要找到妄清他們一同出來!”


    華盈的話音才消失,蘇念梔腦海中的記憶像是被人抹去了一般。


    她周身呆凝,僵立在了原地。


    浮光顯現,蘇念梔的記憶盡失,現今所有的記憶乃是她六歲時的記憶。


    她化為了白衣女童,站在了一座城隍廟前。


    飛雪連天,如簾圍繞。


    女孩兒望著眼前的城隍廟,破敗不堪的城隍廟,屋頂偌大的窟洞向內滲著雪羽。


    小蘇念梔偏頭一瞧,便見廟內的一隻九尾白狐盤坐在枯草堆上,身後的狐尾似乎落了長長的刀口,不斷地鮮血將枯草浸濕。


    蘇念梔朝著破廟挪了挪步子,嘴裏輕聲說到:“大狐狸,,”


    “大尾巴,,”


    *

    鵝雪飛轉飄揚,如厚實的白玉毯籠在了上空。


    寒風過境,飛雪從破廟的縫隙竄了進去。


    女孩一襲白衣與清雪相襯,她手中拿著一隻糖葫蘆,兩眼直直地盯著那躺在枯草堆裏的白狐。


    “大狐狸?”


    蘇念梔走進了破廟,先是被粉塵所嗆,抬手用袖子掩住了唇鼻後,才在白狐身前蹲了下來。


    “你流了好多血啊。”


    她輕輕戳了戳白狐的絨尾,正打算替他處理傷口時,卻見本是闔眼休憩的白狐突然旋身,朝她顯出了尖牙。


    蘇念梔被白狐推倒在地,隻見那白狐的目色不同於其他的白狐,,而是赤色的瞳孔。


    他惡狠狠地看著蘇念梔,尖利的長牙就靠在蘇念梔的脖頸。


    “出去!”


    “別多管閑事。”


    白狐在蘇念梔的耳邊嗤聲而言,雖是帶了些戾氣,可話音中卻透著虛弱。


    “你會說話啊。”


    蘇念梔望著朝她伸出了兩爪的白狐,並沒有被其所驚,反倒是顯露出了笑意。


    謝妄清望著眼前的人類女孩兒,亦是同樣一愣。


    他上下掃視了蘇念梔一番,眼前的女孩兒目光澄明,鼻尖泛著淺淡的紅意,手中還拿著一串兒糖葫蘆。


    她像是一點兒也不怕他,目光始終定凝在他的身前。


    “哇,你的尾巴好軟呀。”


    蘇念梔在謝妄清愣神之時,悄悄將手伸到了白狐的長尾前,輕輕地撫摸著。


    “別亂碰。”


    白狐發出少年之音,他低聲嗬斥,蘇念梔這才止住

    了手。


    可她的眼睛卻仍然巴巴地望著那白絨絨的狐尾。


    “好想摸。”


    蘇念梔的心中一直重複著這個念頭。


    “別想那些有的沒的,趕緊從廟裏滾出去。”


    謝妄清隻想在這兒好生歇息一會兒,不想看見人類的身影。


    蘇念梔聞言卻並沒有動,她垂頭看向謝妄清那留有長長的血痕的狐尾。


    “可是你受傷了,,”


    蘇念梔抬手指向了謝妄清搭在她身前的那條絨尾。


    謝妄清卻嗤聲笑道:“我受傷了,向來是靠吃人來恢複的,怎麽?”


    “你想被我吃?”


    蘇念梔怔愣了半晌,可她還是沒有立刻離開,隻是默默地取出了袖中的一隻青白玉瓶。


    她將玉瓶的木蓋取出,隨即,,

    眼疾手快地按住了那條蓬大的狐尾,將白玉瓶內的藥粉抖落在了血口之上。


    “你想死嗎?”


    白狐轉過了身,眼瞧著長爪就要刺向蘇念梔時,蘇念梔卻突然起身。


    白玉瓶內的藥粉已經覆在了狐尾的血痕上。


    “其實,你這個傷,不用吃人也可以恢複的。”


    蘇念梔站起身來也沒有白狐高,她抬頭看向白狐,神色認真。


    “我才不需要人類的憐憫。”


    謝妄清哼笑出聲,用狐尾將那白玉瓶打碎。


    蘇念梔看著謝妄清的動作,倒也不惱,隻是緩緩蹲身,小心翼翼地抬起了白狐另一條沒有受傷的長尾。


    她將手中的糖葫蘆用狐尾纏繞了起來。


    蘇念梔才剛剛做完這一切,卻聽破廟之外傳來了女子的嗬斥之聲。


    “公主,你在裏邊兒做什麽?”


    女孩兒聞聲一頓,她趕忙跑到了謝妄清身前,企圖將謝妄清擋住。


    可白狐的身形比她大得多,她哪裏擋得住?


    站在破廟之外的女子,同蘇念梔一樣,籠著一襲白袍,白袍將她的墨發也圍裹在了其中,耳垂兩側別有銀鈴,腰間係著一塊兒白玉。


    她冷眸凝視著白狐身前的女孩兒:“公主難道看不出來你身後的白狐,是隻狐妖嗎?”


    仙悟說話之時,掌心已經凝聚出了一團青光。


    白狐看著她的動作,輕聲開口,話中帶著些蔑笑之意:“就憑你,也想殺我?”


    謝妄清看出了來人眸中的殺意,他旋身而出,闊大的狐尾往仙悟的掌心一拍,那青光便瞬時消散。


    白狐騰空而起,飛雪化刀,朝著仙悟刺去。


    仙悟微怔,凝了一道風障擋住了雪刀。正當她翻然起身時,白狐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隻能看見他那蓬鬆的狐尾後邊兒卷了一串兒糖葫蘆。


    仙悟好看的眉眼裏蘊了怒氣,她轉頭看向了還呆站在原地的蘇念梔。


    “公主,他是妖,你怎麽能和妖在一起呢?”


    仙悟頗有些失望地歎了一口氣。


    仙家世代為祭司之守,身擔培養為天下黎庶驅妖邪,求福祉的祭司。


    她的父母死於妖邪之手後,便是仙悟一人去尋找身負仙靈血的女子,將其培養成下一任祭司。


    仙悟途徑南川時,南川被妖邪所擾而滅國,南川巫後臨死前,遇見仙悟,將其女蘇念梔托付給了仙悟。


    蘇念梔便是那身負仙靈血的女子,就此,仙悟收養了蘇念梔,欲將其培養成下一位祭司。


    仙悟帶著蘇念梔周遊各國,替各國驅除妖邪,也在此途中教授其驅妖之法。


    蘇念梔的靈力很強,但,,

    她總是會心軟,放走一些小妖怪。


    在仙悟看來,所有


    的妖邪都該被斬殺。


    “公主,您是未來的祭司,是不能對一個妖物存有惻隱之心的。”


    “若是方才我不來,也許他會直接殺了你。”


    仙悟緩定了心神,蹲了下來,向蘇念梔緩緩開口。


    可蘇念梔卻向她搖了搖頭:“不是這樣的。”


    “你方才要是沒來,我還可以繼續摸他的尾巴。”


    蘇念梔明明都已經抓住了白狐的狐尾,可正是仙悟的一聲輕斥,才使得她被迫放手。


    仙悟略微有些怔愣,一時啞然,卻聽蘇念梔繼續說到:“而且當我給他上藥時,能感知到他的傷口是因為被人所打才留下來的,不是他去傷害了旁人。”


    “是人傷害了他。”


    “公主!”


    仙悟出聲打斷了蘇念梔之言。


    她站起了身,拉住了蘇念梔的手:“公主是我們的祭司,是要護佑天下黎庶的,斷不能因為瞧見那一點兒傷痕,便對狐妖生出了惻隱之心。”


    “知道了嗎?”


    蘇念梔愣愣地看著仙悟,仙悟的眼尾已經掛了些水珠,她對妖邪恨之入骨,若不是妖邪,她的雙親尚且還存活於世。


    蘇念梔抬手抹去了仙悟眼角的淚珠,緩緩應聲:“梔梔知道了,仙悟姐姐別哭了。”


    仙悟聽見了蘇念梔的回答,這才展露笑顏。


    “公主知道便好,但是今日本該去靈隱寺祈福的,公主故意逃了出來,又對狐妖手下留情,是要受罰的。”


    “受罰?”


    蘇念梔反問出聲,她隻是想吃糖葫蘆罷了,況且她連糖葫蘆都還沒吃上,全都給了那隻白狐。


    仙悟點了點頭:“公主得在青安廟的前跪上一個時辰才行。”


    仙悟說是懲罰蘇念梔,可蘇念梔不知道的是,今日是圓月之日,讓蘇念梔跪在青安廟前,是可汲取天地之靈力的。


    “一個時辰,一點兒也不能少。”


    “時辰到了,仙悟就給公主買糖葫蘆。”


    蘇念梔一聽糖葫蘆,隨即點頭:“好!”


    *

    清雪漫山,素來被翠色所罩的山頭皆化為了素白。


    “好冷啊,,”


    夜瀾之中,蘇念梔跪在蒲團上,雖然披了一層外氅,可她正對著山嵐的方向,外氅被夜風所掀,寒風仍然竄入了她的衣裳之內。


    “一個時辰怎麽那麽久啊?”


    蘇念梔搓了搓兩手,哈出熱氣,熱氣剛一呼出便轉為了白霧。


    她又困又冷,卻想起了今日所見到的那隻九尾白狐。


    “要是可以躺在他身上,肯定很暖和。”


    蘇念梔被自己突然冒出的念頭所驚,她搖了搖頭:“不行,不能想那隻狐狸了,仙悟姐姐會生氣的。”


    隻是她話音方落,眼前便落下了一道白影。


    闊大的長尾擋住了風雪的同時,也擋住了蘇念梔的視線。


    “一條、兩條、三條,,”


    “是九條狐尾啊。”


    蘇念梔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她揉了揉眼睛,再次睜眼時,卻發現那狐尾還在自己的身前。


    她沒忍住,抬手便摸了上去。


    冰涼的指尖觸碰到溫暖的狐尾時,蘇念梔的眉眼立刻顯出了笑意。


    她兩手趕忙抱住了狐尾往自己的身前帶。


    蘇念梔剛剛抱住狐尾,想要將自己的小臉圍在其中時,便聽身側一道少年之音響起。


    “不是都說了,叫你不要亂碰嗎?”


    “是你?”


    蘇念梔歪頭看向謝妄清,隻見白狐那受了傷的絨尾似乎還在往外透著鮮血,因此她才將謝妄清認了出來。


    而


    謝妄清聞言則懶懶地轉過了身,頗有些嫌棄地用狐尾推開了蘇念梔的手。


    蘇念梔卻不以為意,繼續說到:“你是來看我的嗎?”


    蘇念梔壓低了嗓音,她怕仙悟會聽見這邊兒的響動。


    謝妄清的身形微怔,他擺了擺狐尾,冷聲道:“你想多了,我隻是來將這個還給你。”


    “我不需要人類的憐憫。”


    謝妄清說完,狐尾便纏著一條糖葫蘆,送到了蘇念梔的跟前。


    “你不喜歡吃嗎?”


    蘇念梔將糖葫蘆接過,她正好有些餓。


    謝妄清沒有理她,隻是目光落在了蘇念梔的膝蓋前。


    那蒲團極薄,並且有些陳舊。


    蘇念梔的兩膝跪在蒲團上,無異於直接跪在那冰涼的地麵上。


    “你要不要嚐嚐糖葫蘆?”


    “這真的很好吃的。”


    蘇念梔撕開了糖葫蘆的糖紙,打算取一顆給謝妄清嚐嚐。


    她正打算取糖葫蘆時,膝蓋前卻多了一層輕軟。


    “好暖和呀。”


    她垂頭一瞧,隻見自己的兩膝被狐尾所圍裹,她輕輕向前一抬,膝蓋便靠在了狐尾上。


    “你在幫我嗎?”


    蘇念梔偏頭看向白狐,白狐卻別開了頭,嗤笑出聲:“你未免想的太多了。”


    晚風寒冽,呼然而過,將謝妄清的話音掩蓋。


    蘇念梔並未聽見謝妄清的話,她的目光之中隻有白狐毛絨絨的腦袋,兩隻絨耳內側染了淺粉色,微微向後一耷。


    “好想摸啊,,”


    她顯然忘記了仙悟的囑咐,悄悄地爬到了謝妄清的身後。


    謝妄清背對著蘇念梔,因此瞧不見蘇念梔的動作。


    但他可以聽見蘇念梔那兒傳出來的細細簌簌之聲。


    “我隻是在這兒瞧瞧,你還要跪多久。”


    “你們人類向來是,,”


    謝妄清話還沒有說完,絨耳卻猛然被人攥住。


    隨後,隻有謝妄清一半大的蘇念梔竟傾身向前一靠,親了親他的絨耳。


    蘇念梔剛剛碰到那絨耳,便覺輕軟至極,甚至抬手又揉了揉。


    “你!”


    少年的喉間溢出一聲輕斥,恰逢其時,傳來了仙悟的聲音。


    “公主?”


    謝妄清雙目中的赤色越來越深,他用狐尾推開了蘇念梔,冷斥道:“你給我等著,我還會來找你的。”


    這狐耳是她一介凡人能碰的嗎?

    若不是今日是圓月之日,他靈力被封,他定要在今日便要了蘇念梔的命。


    白狐說完,便跳向了山岩,身影立刻被夜色所裹。


    蘇念梔看著逐漸遠去的謝妄清,疑惑出聲道:“你還要再來找我玩兒嗎?”


    已經跳入林中的謝妄清眉頭一皺,回頭糾正道:“是來要你的命!”


    白狐的話音融入了風嘯之中。


    寒風陣陣,從蘇念梔的耳邊掠過,將其謝妄清的聲音掩蓋。


    以至於謝妄清的一句話,蘇念梔隻聽見了“要你”兩個字。


    她拿著糖葫蘆愣了半晌後才開口:“咬|我,,”


    “你要怎麽咬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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