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0

  那人被認出來也絲毫不慌,臉上掛著淡定的笑容,與那日相比更多了兩分驕縱:「你記得我?」


  沈秋點頭,扭了扭身子,覺得劇情好像有哪裡不對,他眨了眨眼睛,警惕又難掩慌張的問:「你···你為什麼綁架我?」


  「當然是為了救你啊。」


  ······

  救你妹啊!你哪隻眼睛看到我需要你救!而且你要不要在旁邊的綁匪恭敬的遞給你一封書信時仍然一臉『感謝我吧,愚蠢的凡人』這種欠扁的表情!如果沒看錯,那上面分明蓋著楚王爺的私印呢吧!

  心裡咆哮著奔過去的草泥馬沒有影響沈秋臉上的發揮,他梗著脖子咬著牙,明明臉色蒼白的不見一絲血色,偏偏眼中堅定而不懼:「你若是想利用我讓爺屈服,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嗯。」那人慢條斯理的看完信,咬了口雞腿,看著沈秋忍不住跟著吞咽口水,登時心情大好,「楚王不會為了你屈服,所以你要不要考慮一下跟著我?」


  「啊?」沈秋不明所以的看著他,然後就被書信糊了一臉。


  那是很戲劇性的一幕,被麻繩捆綁的男人本就慘白的臉色慢慢冷硬,眉眼間如同被寒霜打過,生機抽絲剝繭般褪去,只剩下一片懵懂的空殼。他低垂著腦袋,目光膠著在那片薄薄的紙片上,好一陣才像是看明白一般微微張了張嘴唇,卻在話出口前淚流滿面。


  直到有水跡在紙片上暈開,那人才被突然驚醒,手忙腳亂的蠕動著,想去擦掉臉上無處隱藏的淚水。


  啃著雞腿的男人本以為他會直接崩潰,卻沒想到這人吸吸鼻子竟然瞪他一眼,堅定而無畏的道:「你莫要框我!這分明不是爺的筆跡。」


  「呦!眼力不錯嘛!」那人彎了彎眼睛,三兩下把雞腿啃的乾淨,把那隻油乎乎的手在沈秋身上擦了擦,笑道,「看在你這麼聰明的份上,我這次就放過你,不過,日後你若是沒了去處,大可來找我。」


  「沈秋,記住了,我的名字叫做······」那人頓了頓,神秘兮兮的。


  沈秋一本正經的在心裡接了一句:龍的傳人。


  「瓊途。」那人微微彎腰,一身黑色勁裝包裹的身體幾乎要壓在沈秋身上,眼睛里的笑意堆的很滿,宛如要溢出來的滿天星河,與上次在楚王爺面前見到的樣子完全不同。


  沈秋和他對視了一會兒,主動耷拉下眼皮,在心裡補充:末路。


  「王京瓊。記好了。」他又抹了把沈秋的腦袋,這才風/流瀟洒的離開,沈秋看著他的背影,覺得有點眼酸,看著他就要走出去終於忍不住顫巍巍出聲:「那個。能不能幫我解開?」


  那人愣了愣,回頭看他,笑的越發歡快,那表情,宛如一隻看到主人回家買了它愛吃的高級狗糧的哈士奇:「哈哈哈哈,果真有趣!」


  有趣你妹!


  嘶嘶吸著冷氣從山上下來的沈秋踩著清晨沒有溫度的陽光踉踉蹌蹌往山下跑,微涼的晨霧混合著露珠將他的衣服打濕,被小風一吹,冷的醉人。


  但更冷的是他的心。


  【確定不是我的問題吧?】


  小雲朵悠悠的吐出一朵雲圈,好像瞬間蒼老了好幾歲:【不是。】是那個殺千刀的男主不按劇本走,竟然找了自己的小夥伴冒充劫匪,真是不要臉到了極致!本系統看不起他!哼!

  【呼~那就好。那我現在只需要繼續走劇情就可以了?回去,下毒,被發配,對嗎?】沈秋有點小緊張,雖然他覺得懲罰世界也沒有多恐怖,但在這些世界呆的太久他害怕會迷失自己。


  至於那位打醬油的瓊途同學,就讓他隨風遠去吧。


  費勁千辛萬苦,回到楚王府邸的時候,沈秋已經兩股戰戰,頭暈眼花,在確定王府的門丁認出他后便就地一躺不省人事了。


  聽說楚王最chong愛的小倌前幾日被劫匪劫走,到今日還沒找到呢,那劫匪來信說要楚王親自去救,昨日楚王重傷歸來,怕是沒希望了。


  又聽說那小倌容貌艷艷比京城來的李公子更勝一籌,真是可惜。


  再聽說有人透露消息,這場意外全是那位李公子一手策劃,不過是為了爭奪楚王chong愛······


  茶樓里最不缺的就是說書人,不說那專司口技說書之人,便是那些自詡風/流雅詩,君子不語人後言的書生也三兩湊團說著楚王府里的閑話。


  好不容易出次門的李錦禾坐在隔間里,面前的茶海蒸騰著熱氣,讓人看不清他眸中神色。那老闆冷汗涔涔,滿面紅光的臉清白交加,一時好看得很。


  跟著李錦禾的小童氣不過,紅著眼睛要出去理論,被他的主子閑閑一手止住:「罷了。不過是些不實的閑言碎語。」


  「公子!可他們如此議論、中傷您。根本就是一派胡言。」小童仍舊氣不過,兩腮一鼓一鼓可見氣的不輕。


  李錦禾卻不再多話,自斟自飲喝了一壺茶水,便站起身向外走,期間一眼都未施捨給那些因為看見他而噤聲的看客。


  不甘?憤恨?

  確實有,他本該成為人人稱頌的學士,是帝/都赫赫有名的李家嫡長子,未來的一族之長,如今卻被人拿來和一個勾欄院里出來的下賤胚子一同說道。他如何能咽下這口氣,可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坐在馬車上,聽著周圍的吆喝聲,李錦禾始終低垂著眼睛,直到行至楚王府邸門前大道,突然聽到一聲驚呼才緩緩抬頭。


  不遠處,隔著竹簾依舊看的清楚,一個衣衫襤褸,臉色蒼白的人如同飄零的秋葉緩緩落地,門丁嚇的跑上前卻不感動他,手足無措的朝府內喊人。


  李錦禾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好一會兒突然勾起一個微笑,吩咐旁邊憤怒的小童:「去。著人把他送進府里,請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葯,讓他儘快醒過來。」


  小童震驚不解,卻不敢反抗他的話,氣哼哼的指揮著人把高燒不退的沈秋抬了進去。


  待大門前重新歸於平靜,李錦禾才輕聲道:「走。」


  馬蹄噠噠,一聲聲落在青石板上,清脆響亮。


  李錦禾聽著笑容越發明媚,他平日里總是冷冰冰的,沒有過多表情更不愛笑,此時一笑,登時整張臉都變得妖冶艷麗起來,可惜這個轉瞬即逝的笑容沒有一位觀眾,不然那些說了他不如沈秋的人怕是都要投河自盡了。


  扶著馬踏步下馬車的人渾身輕鬆,身上的氣質依舊高貴淡雅,卻少了幾分生人勿近。他整理了一下衣袍,看著來接他的下人,低聲道:「去看看阿毅。」


  整個王府只有李錦禾可以直呼楚王的名諱而不受罰,小廝雖然震撼卻不敢怠慢,忙領著他去楚毅正在修養的院子。


  他是真的受了傷,但不是因為沈秋,臨時更改的計劃進行的很順利,他既保住了李錦禾又沒失去沈秋。


  只是心中仍舊有諸多不安。


  他知道要他死的勢力很多,因此不敢怠慢,圍剿那些名義上的綁匪時也十分警戒,卻不想,那些人失去了威脅他的籌碼,深知必死無疑,竟不惜同歸於盡也要傷他。


  幸好傷口並不大礙,為了作戲他才一路血流不止虛弱不堪的回來,倒不清楚外面的傳言已經成了如何模樣。此時見了李錦禾更是心情大好,覺得肩膀上的傷口也不如方才疼了。


  「錦禾。你今日出門累了,怎麼還來看我?」他如此說著,臉上卻儘是笑意。


  李錦禾也不和他客套,坐在旁邊看了看他的傷口,確定沒有大礙便直接開門見山:「我在門口看到了沈秋,他回來了。」


  「回來了?」楚毅的表情有些愣怔,片刻才恢復震驚,「人在哪?」


  「已經著人送回住處了,這會兒怕是正看大夫呢。」李錦禾依舊高雅,只是態度柔和了許多,但此時的楚毅顯然沒空欣賞,「大夫?他受傷了?」


  見李錦禾不答話他驚覺自己失態,僵硬了一下,卻又不知為何不如以往那般從容的降低姿態,而是梗著脖子說:「來人,伺候本王更衣。」


  李錦禾見他起身要出門的樣子,垂下眼瞼,手一伸便攥住楚毅的手掌:「爺。別去。」


  向來高傲的人微垂著頭,聲音輕輕的,帶著明顯的挽留,讓人說不出一丁點拒絕的話。楚毅只覺得自己的心臟被重擊了一下,然後便鬼使神差的應了下來,陪著李錦禾東拉西扯的聊了會兒天,見天色漸晚,便讓人準備膳食。


  李錦禾像是突然開竅一般熱絡起來,態度軟化了許多不說,還親自為他布菜。


  楚毅被他哄的有些飄飄然,不知不覺便多吃了兩碗飯,等被人陪著洗漱,感受到那人親自替他蓋上錦被已經有些昏昏欲睡。閉上眼睛的一瞬,他終於察覺到內心深處浮上來的焦灼,如同燎原之火,迅速的佔據他的心臟。


  可是李錦禾還在,楚毅不願兩人終於有所進展的關係重新僵化,只能裝作入睡,等到他離開才睜開眼睛,十分煩躁的裹了件外袍便翻牆頭去了某個小院。


  特地繞了遠路的李錦禾站在那處院子不遠處,看著飛檐走壁的黑影,垂下的眼帘也遮不住內心的憤恨。


  縱然我低到塵埃里,楚毅,你也不該如此羞辱我。


  不過,沒關係,不必多久,我便會讓你知道,誰才是你真正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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