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公子,你認錯人了。」在顧懷城接著說下去前,她出聲打斷,腳步一頓,站在了原地,背對著顧懷城。
記得!怎麼可能不記得!?
「鄭三姑娘可是不記得在下了?」顧懷城朝那背對著著他的身影走去。
鄭三姑娘?她一個激靈,顧懷城認得她?不過見了一面,那日國安寺香客極多,和她一般大的姑娘家少說有三四個,他怎麼獨獨認得她?
「這位公子,這是女賓,不知公子是如何進來的?」青蕊出聲,將姑娘的身影擋在後頭,若不是今日不便,這等孟浪的男子早就被她叫幾個小廝揍上一頓了,姑娘豈是這種男子可以玷污的?
「那日是我衝撞了姑娘,今日給姑娘道歉。」顧懷城皺了皺眉,哪裡來的個賤丫頭,他同她主子說話,何時輪到她一個丫鬟插嘴了?即便是心裡不愉,也不能表露出來。
「你我素不相識,哪有道歉之說?」她冷著聲音回道,若真是覺得那日唐突了,衝撞了自己,為了一個女子的名聲,即便是相遇,也該裝作不相識,她心中暗罵自己當年蠢,顧懷城不懷好意,僅見過她一面便知她是哪家的姑娘,行幾,這哪裡是第一回見過?那時自己真的是被沖昏了頭,這等重要的訊息也未細細思慮過。
顧懷城還欲說什麼,青蕊搶了先。
「我們家姑娘同公子素不相識,公子這般喧鬧可是打了注意要壞我家姑娘名聲?這頭是女賓,公子如何進來的?只怕待會兒來了人,公子不好解釋罷?」青蕊冷著臉,這等孟浪的男子,也敢打姑娘的注意?
「姑娘不知,我是襄王府的二公子,那日在國安寺衝撞了姑娘,實屬意外,今日給姑娘道歉的。」說罷,他拱手行了一禮。
福毓眼尾上挑,隱在衣袖裡的手緊緊握著,道歉?呵?衝撞了她?不是有意的?顧懷城這等裝模作樣的樣子,她如今看了就覺得噁心,真怪自己當初瞎了眼了。
「不知公子這是作何,公子只怕是認錯人了。」她冷聲道,她真想親口質問他,想當場就說穿他,但是理智阻止了她,她要看著顧懷城身敗名裂,要看著顧懷城成為人人唾棄的對象,這也難解她心中之恨!
「是襄王府二公子又如何?就能闖進女賓來?莫非這是襄王府的人都這般無禮貌不成?」青蕊哼了一聲,「公子再不走,我可要叫人了。」她才不管這人是襄王府的公子還是世子,作勢便扯開嗓子喊起來,「來人啊,這裡……」
顧懷城臉色一僵,看不出這丫鬟尖牙利嘴的,他可是在府里轉了許久才尋到這位鄭三姑娘的,哪知這鄭三姑娘記得他了,那日明明看他的眼神是個懷春的少女。看著青蕊扯開嗓子喊了起來,他連忙轉身走,這頭是女賓,到時候真被這丫頭叫了人過來了,這丟的可不是他一個人的名聲,而是整個襄王府的,無奈之下只得再謀計劃了,他就不信,這快要到手的鴨子就會飛了,這姑娘家害羞,當著丫鬟不敢承認罷了。
看著顧懷城匆匆離去的背影,福毓冷笑不已。
「姑娘.……」青蕊開口,但見姑娘冰冷的眼神,到了口中的話打了個轉又咽了回去。
「今日之事,何人都不要說起。」她冷著聲音,手中拽緊了衣袖。
原來在國安寺遇見顧懷城時,顧懷城就已經認得自己了,那時覺得他有禮,現在想來最是噁心不過了。
回了院子,福毓坐在一旁,聽別人說話。
「福毓,我和嫣姐姐正尋你呢。」
一個穿著碧霞雲紋聯珠對牡丹紋緞裳的亭亭少女走過來,頭上的錦花簪子綴著的玉珠作響,約莫十三四歲的模樣,雖生著一張圓臉兒,倒也不胖,一雙杏眼帶神,櫻唇粉嫩,眉目間透著幾分精緻。
這少女,正是忠勇侯府的五姑娘蔣新月,與她口中所說的嫣姐姐都是鄭福毓的手帕交。
「最近母親把我拘在府里學規矩,你不知曉,那嬤嬤十分兇悍。」蔣新月拉著她,十分埋怨蔣夫人。
這事,鄭福毓是知曉的,蔣新月的姑母是現今的如貴妃,貴妃娘娘定然是要拉娘家一把,蔣新月日後嫁的正是如貴妃之子,四皇子,最後奪嫡之爭中勝出榮登大寶。四皇子坐上了龍椅,蔣新月就是皇后。
不過,蔣新月是嫁的好,過的卻不好,嫁給四皇子依賴了多年未孕,養在膝下的孩子還是個通房生的。
成了這皇上的女人,有誰還能真正過得幸福快樂?
她眼珠一轉,「怎麼不見嫣姐姐,方才不是還說尋我么。」她將四周打量了一圈,也不見方子嫣的身影。
「才被丫鬟叫走不久。」蔣新月答道,然後將鄭福毓拉到一旁,小聲說,「我聽母親說,嫣姐姐是和襄王府議親。」
「議親?」她怎麼沒聽說過這事?「你是說同顧世子?」
「那是自然了,闔府上下獨獨一個嫡子。」
蔣新月這話說的不錯,襄王只得了郡主和世子兩個嫡齣子嗣,後來的續弦一直未孩子。方子嫣是方太傅之幺女,在京中提起方子嫣三字,都稱她為才貌雙全的才女,不過,後頭是嫁了誰她便不清楚了,她較方子嫣先出閣,出閣后一心撲在顧懷城的身上,也沒有多少心思去打聽這些了。
「怎麼沒聽人提及?」她喃喃,嫣姐姐才貌雙全,若是配顧懷慎,站一塊也算是一對璧人,她是極希望嫣姐姐可以嫁進王府的,比起她來,嫣姐姐不知道有多適合做這個王妃。
「嫣姐姐都未同我們說起過,估計八字還沒一撇。不過嫣姐姐是那般出色的人兒,怎麼能嫁給顧世子呢。」
蔣新月想不通,在她心中,方子嫣是如同仙子般的人物,那顧世子為人陰沉,一副冷冰冰地模樣,手段更是殘暴,據說將一個倒茶水不小心弄濕他衣裳的丫鬟,親手打了幾十板子,最後將這丫鬟賣去了窯子里,想到這兒,她便有些害怕了。
「襄王也不喜顧世子,若是嫣姐姐嫁過去,夫君那個樣,還不知過得什麼日子呢。」
「你呀!」她伸手彈了彈蔣新月的額頭,「也不知羞,夫君長短的。」
蔣新月小臉一紅,不滿道,「人家還不是擔心嫣姐姐?」
「放心吧。」她笑了笑,日後顧懷慎還會有很大的一番作為的,顧懷城那麼費盡心思,勾結了那麼多人,做了那麼多腌瓚事,最後還是敗在了顧懷慎的手上了,「顧世子日後襲了爵,嫣姐姐就是王府的當家主母了。」
她嫁進襄王府一年,襄王因病而逝,顧懷慎襲了爵,王府上下,她便成了女主子了,只不過那時她極不屑這個女主人的身份,她想要的只不過是顧懷城,即便是做妾,她都願意。
那時真是愚蠢至極!
她轉眼看去,鄭福柔正同幾位貴女說話,不知在講些什麼,言笑晏晏。
「你二姐身邊那個,是周家的姑娘,前些時候封了靈芝郡主,那樣子神氣的不知是什麼樣。」蔣新月哼了一聲。
「周家?哪個周家?」京城裡姓周的大戶人家多了去了,這個蔣新月說的姑娘,她倒是沒見過,但是自模樣來看,肌膚比在場的其他姑娘看起來要黑些,眉目清秀,卻又帶著股英氣,穿著一身大紅色金線百花錦緞裙,站在鄭福柔身邊,倒是差了許多了,容貌遠遠不及鄭福柔,再看談吐舉止,不像是京城人士。
靈芝郡主?她怎麼沒聽說過哪個周家出了位郡主?
「周大將軍,你應當是知道吧?舉家搬進京城了,打了勝仗,皇上在中匯衚衕一帶賜了府邸。」
原來是京外武職的右翼統領,一直鎮守塞月關,家裡的女孩兒是自幼都習武的,所以生的比京城的女兒家的骨架要大,肌膚也不如京里嬌養的姑娘嬌弱,以往只聽過這位靈芝郡主,據說是兇悍的很,今日算是見著真面目了,前世一心撲在顧懷城身上,不知到底錯過了多少的事。
「這我是知曉的,不過未見其人。」她答道。
「你不知,前日我同二哥去如意樓,遇著她了,不知她何時見過我二哥,竟然張口一個容表哥,閉口一個容表哥的,不過是周夫人一個庶妹是我三舅母庶弟的妾室,就跟著叫我二哥表哥了,也不知羞,身子都快貼在我二哥身上了。」
看著蔣新月氣呼呼地模樣,她輕輕一笑,但是心中卻又替她悲涼起來,將來她會嫁進皇家,成為天家兒媳,最後卻落得一個那樣的處境,而今的笑容,不知還能見幾次。
「你呀,這般說話教別人說了去,還不知別人怎麼學舌呢!」
「我又不怕,哼,我本就是實話實說,我二哥才不會喜歡她呢!」她哼了一聲,氣鼓鼓的臉漲紅,看起來霎時可愛,只看她一雙杏眼一轉,目光落在鄭福毓身上,從頭看到了腳,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倒是你,若是做得了我嫂子,豈不是美事,母親還常說鄭家姑娘規矩學得多好來說道我。」
「胡說!看我不撕爛你的嘴!」福毓被她看的臉色微燙,出手便要去撓她。
她如今無心去想這些事,一面是母親,一面是顧懷城,母親的病何時好的了,這是一塊心病,再說顧懷城,面對他時,她壓抑了多久才壓下去的,幸好當時控制住了,她不會嫁到顧家去,但是也絕對不會讓顧懷城好過。
襄王妃是先王妃的庶妹,嫁進王府,幾年便將王妃的架勢擺齊了,同其他貴夫人坐到一處,氣度也是差不了的。
鄭福毓和蔣新月在邊上說笑,也沒去湊襄王妃那份熱鬧,蔣新月日後是要嫁進天家的,即便是這事沒有傳出來,但是她自己心中也是清楚的,如貴妃已經宣她進宮幾次了,每次都會住上一兩日來,自然是會碰著來請安的四皇子,而鄭福毓,自然是不想再和襄王府有任何瓜葛的,躲都來不及,怎麼可能還往裡面湊?
壽宴結束后,一回明珠樓,便由青柳和青陵伺候著沐浴。
「哎呀,姑娘這兒怎麼紫了一塊兒?」青陵叫了一聲,只見福毓右手臂上一片青紫,連忙去拿了膏子。
福毓掃了一眼青蕊,應當是先前躲顧懷城時不知在哪兒撞了一下,當時倒是沒什麼察覺,她肌膚自來細嫩,稍微加重力氣捏一下便會留下一片青色,倒是不見有多痛,怪不得自己也沒發現。
「估計是哪兒蹭著了。」她輕描淡寫,任由青柳和青陵給她擦膏子。
主僕幾個正說著話,房門便被「砰」地一聲推開了。
來人穿了身月花白常衣,樣式雖不精緻,但布料上乘,那人也生的好,一身白看起來似是畫中仙子般。
「三姑娘,二姑娘不聽……」
「鄭福毓!是你做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