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福毓揮了揮手,青陵取來一件紗衣給她披上。


  看著鄭福柔來勢洶洶,青絲半干,別樣的楚楚動人,一雙美目里含著怒氣。


  「二姐這是做什麼?」


  「做什麼?呵?你倒是佯裝的好!」鄭福柔冷笑一聲。


  青蕊退下去將院子里其他的丫鬟遣了下去,還特意吩咐了幾個丫鬟,明日要是傳出了什麼,定要來問她們的罪,幾個丫鬟連呼直應,立馬就退了下去,主子的事兒,她們可不敢嚼舌根,禍從口出,這明珠樓里犯了事兒的丫鬟也不少,最後的下場她們自然是知道的。


  「二姐這說的什麼話,什麼樣的帽子往我頭上戴,我可是承受不起的。」她笑了一聲,不過那笑未達眼底,漸漸漫開了寒光。


  福毓問了身邊的青佩,青佩才說道,今日有一女子來府里鬧,說是懷了三公子的孩子,門外的小廝怕那女子在外頭鬧事壞國公府的名聲,就把這女子帶進了府,因為尤氏還在病中,所以就將那女子帶去了老夫人那兒,還請了婆子來瞧,確實是有了身孕了,這事傳到了國公爺的耳朵里,國公爺當即氣的摔了一隻青釉荷花底地白玉茶壺,教人把三公子從佛堂里綁了過來。教人去打聽了才知道這女子是個風塵女子,兩個月前被三公子贖了身子,安置在一處小宅子里。


  聽青佩說完了事後,福毓才開口,「二姐姐這是在懷疑我?」


  「不是你還會有誰?」她白著一張臉,三哥被打了五十個板子,本就身子不好,沒打完就暈死過去了,看到三哥那一刻,她只想將鄭福毓親手殺了,也難以解心頭只恨。


  「二姐可莫要污衊了我去,我正好尋二姐也是有些事的,既然今日二姐來了,便一併說個清楚明白。」她勾了勾唇,「卿表姐送了只香包給敏哥兒,想必二姐是知道的。」


  「不單單是我知曉,祖母也在。」


  「二姐不問我有何事要說?」


  鄭福柔看著福毓的樣子,只被那雙黑亮的眸子看的發慌,總覺得她變了,到底是哪裡變了,她說不上來。


  「卿表姐說,那香包里的花是從二姐那處得來的?」她看著鄭福柔,目光黑沉,話尾聲調上揚,這是質問。「只是,不知這府裡頭哪處能尋到夜來香。」


  「你是何意?」


  「母親小產,二姐不想知道原因?」


  鄭福柔咬了咬唇,「是,那花是我拿給卿表姐的,但是那夜來香,我不知你問這做什麼,你是疑心是我暗中搗鬼害了母親?」她一張蒼白的小臉漲的微紅。


  「我可沒說過這等話,二姐這話可不要拿出去說。」


  不要拿出去說?這好意思拿出去說?讓別人都指她害嫡母小產?鄭福柔攥緊了手掌,新染的粉色指甲陷進皮肉里。


  「我可沒那心!」


  「可是這花是從二姐那兒得來的,二姐莫非不知?」她走到鄭福柔面前,輕聲道,「二姐若是不說,終有一日也會查出來的,那陷害嫡母之罪,二姐可怎麼擔當的起?」


  「你!」鄭福柔退後兩步,踉蹌站定,廣綉下得一雙手緊緊握拳。


  「青陵,送客!」她手一揮,青陵便走了過來。


  「二姑娘,請。」青陵做出請的姿勢來,臉色黑沉。


  「鄭福毓,你會後悔的!」她冷笑幾聲,發怒也不忘優雅地離開。


  「姑娘,您說,這二姑娘會不會到處亂說?」青柳小心翼翼地問道。


  亂說?這是鄭福柔絕對不會做的,這等子事兒,只要查,便知道是從哪兒傳出來的,再者,她也不會在外人面前說道她的不是,在外人的眼裡,鄭家二小姐,容貌生的好,人有知書達理,拿等嚼人舌根的事兒,她怎會自掉身價?


  「姑娘心中有數。」青蕊見姑娘不說話,便輕聲對青柳說了聲。


  姑娘既然敢做,那麼,就知道二姑娘一定不會說出去的,姑娘是不會做那麼美把握的事兒。


  第二天一大早,便又傳來正院那頭幾個尤氏小產那日當值的丫鬟婆子,都領了三十個板子,那三十個板子可是實打實的,打在人身上,幾板子下去,屁股就能打得開了花,那場面血腥至極。


  聽了這消息,福毓眉心突突地跳,她也猜到了鄭福柔不敢害母親,但是那花確實是從鄭福柔那兒得來的,敏哥兒只將那香包帶了不足一日,母親身子也不弱,這點怎會真傷了母親?鄭福柔話定沒說完,這事她肯定是知道的,不過,到底知道哪些,她現在還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母親身邊的人一定是有問題的。


  過了抄手游廊,從另一頭,繞過了花園,在走幾步便是正院,正院外守著的人見是三姑娘,便立馬垂身。


  站在門邊上的香雲打起了玉珠垂海棠絲帘子,那藥味兒和艾草味便撲入鼻息。


  「三姑娘。」林嬤嬤見是她,福了福身子。


  「嬤嬤,母親如何了?」她眼睛看向那張放下了錦繡牡丹百花的紗帳的羅漢床,只是隱約看得見人的影子。


  「夫人已經睡下了。」林嬤嬤輕聲答道。


  鄭福毓走出裡間,林嬤嬤跟在後頭。


  「三姑娘。」


  「屋裡的東西都查看過了?」她在菊花紋的太師椅上坐下,青蕊將她的裙角壓好。


  「已經查看過了,夫人素日里的吃食也查看過,也都沒有問題。」林嬤嬤答道。


  「那麼衣裳呢?」衣裳都是送到倒座房那邊的洗衣房裡去洗的,那裡人雜,難免有人會從那兒鑽空子。


  「衣裳倒是沒有查看,但是夫人那日穿的衣裳已經燒了。」林嬤嬤想了想,那日夫人穿的衣裳上滿是血污,換下那衣裳后就一把火燒了,畢竟是見了血光,留下來是十分的不吉利,當時也沒想著三姑娘說的這些。


  燒了?福毓垂下眸子,看著自己握在一處的白皙的手,如果是衣裳有什麼古怪的話,現在也查不出來了,衣裳即便母親那身燒了的衣裳沒什麼古怪,那其他衣服呢?


  或者說,是母親的身邊的人有問題,本來也有疏漏,但是在母親小產前已經處理了個乾淨?這些都是極有可能的,母親向來謹慎,用在身邊的人也自然是經過千挑萬選的,林嬤嬤是母親的陪嫁,一直以來對母親都忠心耿耿,這些事應當不會去做,身邊的其他丫鬟呢?能近身的也只有大丫鬟和幾個二等丫鬟了。


  「身邊的幾個丫頭呢?」


  「都是夫人親自挑選的,都是手腳乾淨的丫頭。」林嬤嬤看了一眼三姑娘,試探性地問了一句,「三姑娘,可要打發了人去洗衣房?」


  「不必了。」她搖了搖頭,「煩請嬤嬤多注意母親身邊的人,特別是買進來的丫頭,又不是簽的死契,這些丫頭心思難免會不幹凈,總會露出蛛絲馬跡的。」


  「是,老奴定然好好查看這些丫頭。」


  是什麼人將手伸到了長房來了,但是又是如何知道母親有孕的?這事母親也未說過。


  「嬤嬤,我還有一事要問。」


  「三姑娘請講,老奴知道的定不參假。」


  「母親有孕一事,是何時知曉的?」她問道。


  林嬤嬤想了想,「也就是幾日前,這段時日,夫人陪嫁的鋪子出了些問題,再加上府中庶務,夫人十分忙碌,夫人這段時日十分地嗜睡,起先以為是這幾日累著了,便也沒往這方面去想,一日夫人吃了海鮮,犯了噁心,尋了醫婆來請脈,才知曉這事,醫婆說夫人身子如今不好,若想要孩子,也應當調理好身子了再說,所以夫人便吩咐了奴才幾個不要說了出去。」


  鄭福毓眼眶一熱,想起前世,心中直罵自己,自己心裡只有顧懷城,連母親的身子也從未過問,真是不配為人子女。


  「煩請嬤嬤對知道這事的丫鬟婆子多留意幾分了。」她吩咐道。


  既然知道這事的人少,那麼查起來也簡單的多了,從尤氏身邊的丫鬟婆子入手,心虛的人遲早一天會露出馬腳來。


  不過,讓鄭福毓想不通的是,為何要害尤氏肚子里的孩子,為何不對二哥敏哥兒和自己下手,都是嫡脈,從她們下手,長房那才是真正的傷了元氣了。


  回了明珠樓,她換了身輕薄的衣裳,躺在美人榻上,屋子裡放了冰鎮子,但是依舊不能將她心中燥熱熄滅下去,她現在腦子裡全是母親小產的事兒,敏哥兒那日被嚇著了,回去了燒了一回,從正院回來,她去看了一道,敏哥兒瘦了些,小臉蒼白地叫人十分心疼,二哥出去辦事近幾日也回不來。


  長房出了這樣的事,久久抓不出兇手來,搞得鄭府上下人心惶惶,煙雲閣芳菲苑倒是沒鬧出個什麼事兒來。


  尤氏這一小產,傷了身子,不知何時才會好,鄭府那麼大的家業,如今都是由老夫人管著,但是老夫人也已經年邁,也管不了多久,那這些時日的管家權,是落在二房還是三房?


  「姑娘,蔣家姑娘送了帖子過來。」青柳走進屋子,見姑娘穿了身綉垂絲海棠的石榴紗裙躺在美人榻上,烏黑的青絲隨意散開,少女稚容已初見日後風華。


  福毓拿過帖子,裡頭夾了封信,她拆開來看,確實是蔣新月的字跡,邀她十日後在蔣府賞花,信中還提了那個靈芝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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