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顧懷慎回府時已是黃昏時候,家中老奴備好了飯菜。
「世子,今個兒王妃送了盆花過來。」長隨的王貴說道。
他眼皮都沒掀,「日後王妃送來的東西都扔了。」
「哎,奴才知道了。」王貴應了一聲。
他倒不是怕小林氏會做出下毒的事兒來,他量她也沒有那個膽子,不過是想討好他罷了。
襄王遠在邊疆,掌家的權又是握在老王妃手裡的,如今小林氏只不過是頂了個王妃的名號,府里大大小小拿主意的人都是老王妃,自從先王妃去了之後,老王妃就攬了中饋大權,到小林氏嫁過來,在襄王耳邊吹了幾回枕邊風,襄王也來說了這事兒,都被小林氏年紀輕給壓下去了。襄王和先王妃的感情並不是多好,先王妃生了一兒一女,兩個孩子都不是特別得襄王的喜愛,倒是幾個姨娘生的多得了他的幾分喜歡,若不是因為顧懷慎是嫡子,這個世子之位還不知道是誰坐。
「老王妃傳世子您過去。」外頭進來一個嬤嬤,正是老王妃身邊的人。
顧懷慎應了一聲,慢條斯理地用好了膳,才叫人撤了下去,換了件衣裳后才往老王妃那兒去。
他今年已經十八了,按照老王妃的說法是,有些人家的男孩兒到這個年紀孩子都有了,不說有孩子了,至少是成了親的,但是這給顧懷慎選了許多的畫冊,那上頭都是京中門當戶對書香門第地適嫁女孩兒,肥魚燕瘦,應有盡有,可是這顧懷慎是一個都沒挑上,老王妃這是憂心壞了,她這些年身子愈發不好了,要是顧懷慎再拖上個幾年,她都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那個命到那個時候看著孫兒成親,若是她死了,還不知道孫子孫女過的什麼日子,對於小林氏,兒子是喜歡,但是老王妃倒是沒幾分喜歡,要是這親事日後落在小林氏的手裡,還不知道挑個什麼人家,她想著乘自己還沒死的時候,一定要將孫子孫女的親事給定下來。
「來來,你過來好生瞧瞧。」顧懷慎進來的時候,老王妃正歪在炕上翻手裡的一本畫冊,還同身邊的嬤嬤討論著。一見顧懷慎來了,連忙招手。
「瞧瞧,這是兵部右侍郎關大人家的姑娘,今年十四。」老王妃指著畫冊上一個鵝蛋臉的姑娘,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條縫,儼然是對這姑娘很是滿意,「聽說脾性是個好的,關夫人出自書香門第,養的女兒自然是不差。」
顧懷慎掃了一眼,答道,「確實是好的,不過,聽聞關大人是有意將女兒往太子府里塞的。」
「真的?」老王妃睜了眼睛,拿著手中的畫冊,對那姑娘看了又看,才嘆了口氣,「可惜了可惜了。」
顧懷慎在邊上鋪八爪菊花的高凳上坐下,「孫兒現今也沒得時候去想這些。」
「你沒得時候?」老王妃一聽這話便來氣了,將畫冊遞與邊上的嬤嬤,「你你.……莫不是要氣死我這把老骨頭才好?就那日方家的女兒,我瞧著便是極好的,舉止大方,生的也漂亮,身子也硬朗,這樣子最好,嫁過來第一年就能生兒子,你說說你,這也不喜那也不喜,我還能等上你幾年?」
「祖母,孫兒曉得,您放心,孫兒心中有數的。」他抬起手便去給老王妃順氣。
「哼,有數,你倒是有什麼數!」老王妃冷著臉哼了一聲,「這京城裡好女孩兒成百上千,你一個都瞧不上,莫非真要弄個男子來氣死我不成?」
「孫兒心裡已經有心儀之人了。」
「心儀之人?」老王妃立馬不氣了,轉過身抓著顧懷慎的手,「哪家的姑娘?多大,生的如何?身子還好罷?」
顧懷慎不知為何就想到今日在鄭府看到的鄭福毓了,他說這話不過是為了框祖母的,現今他要找的賬本還沒個路子,陳大人又死了,那案子一時之間不知道往哪兒走了,他哪裡還有心思談兒女私情?
「莫不是框祖母?」見顧懷慎不答話,老王妃立馬垮下了臉。
「孫兒豈敢?」他回憶著鄭福毓的模樣,大概十三四歲罷?生的明艷,又像只可憐的貓兒,看起來那麼瘦,身子應該也好不到哪兒去吧?他咳了兩聲才答道,「哪家的姑娘孫兒便不說了,壞了人家女子的名聲倒是孫兒的錯了。」
老王妃將顧懷慎看了一遍嗎,覺得不似說謊,才相信了,看孫兒這模樣,果真是有了心上人的樣子,這說起話來都不好意思了。
祖孫倆又說了會兒話,老王妃便將顧懷慎趕出去了,心裡有了底之後,老王妃這心情是好了不少了。
「賀喜老王妃了。」邊上的嬤嬤立馬道喜,這世子有了心上人,這最高興的人,無疑就是老王妃了。
「怪不得給他瞧了那麼多畫冊都沒個話出來,原來是心裡頭有人了。」老王妃笑呵呵地,不過又奇怪,這孫子若是見過哪家姑娘她也應該知道的,怎麼沒聽人說起過?她偏過頭問嬤嬤,「不過是哪家的姑娘?」
「這奴婢倒是不知,不過世子身邊的王貴說世子今日去了安國公府。」
「安國公府?」老王妃想了想,將顧懷慎說的那些一個個往安國公府那幾個姑娘身上套,才說道,「莫不是安國公的二女兒?」
安國公的二女兒,她是見過的,一看便是個身子弱的,她也聽過些,這安國公總統不過三個女孩兒,三個女孩兒都是嬌養的,這二女兒今年十四,是到了議親的年紀了,生的也是極好的,再加之又得了幾分才女的賢名。
「奴婢倒是想起來上回世子去蔣府,那日蔣家姑娘就宴請了鄭二姑娘。」嬤嬤加了一句。
莫不是真是這二姑娘?老王妃皺了皺眉,「鄭家的女兒都不是差的,不過按著做世子的媳婦,日後世子襲了爵,那便是王妃,這身份還是低了些。」再加上那二姑娘身嬌體弱的,這孩子的事兒還不知道等到什麼時候呢。老王妃嘆了聲氣,念道:「罷了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若真是慎哥兒喜歡,她也是同意的,身份差些便差些,慎哥兒也無須靠妻子的母家。
這頭,鄭福毓不知道自己被顧懷慎當擋箭牌了,鄭福柔也不知道老王妃現在已經將她當做顧懷慎的心上人了。
安國公府。
鄭凜回來時已經是用晚膳之時,先是去給兩位老太太請過安之後,他才回正院里去。
皇上今日又發了頓火,這江浙一帶水患之事,愈發惡劣,這摺子天天不斷,再加上萬正恩貪墨的事兒,下頭的人處理不好,皇上就只有發了一頓火。
修建水壩的事兒還未落下來,六部是正得不可開交,在朝堂之上就紅了臉面。
他是叫煜哥兒往無錫查萬正恩的事兒的,只是有了些許進展,他是不信上呈給皇上的那本賬本是真的賬本,真的賬本一定還藏在那兒的,不過案子棘手,涉及的官員十分廣,按照刑部的說話便是打,對萬正恩用刑,用到萬正恩承認。
向將這一帶運送災糧個銀錢的事兒說太子殿下攬了去了,皇上自然是欣然同意地,不出個意外,太子今後是要繼承大統的,如今去災區正是為了多得民心,古話說的好,得民心者得天下。
沐浴過後,福毓換了身輕薄的衣裳靠著幾個迎枕在炕上翻書,青陵在一旁打著扇子,青柳則給她捏著腿腳。
這陰天,正是她這腳疼的時候,這一變天,她的腳便疼的厲害,要是沒人捏,她即便再困也睡不著了。
青蕊搬著綉墩在屋子裡綉新花樣,時不時往福毓那邊看一眼,過一會便會提醒福毓一句,小心傷了眼睛。
「姑娘,外家的表姑娘過來了。」
尤晚晴?她過來做什麼?
「請表姐進來。」她放下手中的書,叫青陵取了件披風過來。
現在這個時候,應當都準備歇息了,這尤晚晴過來做什麼?
不一會,尤晚晴便被青蕊領了進來。
尤晚晴已經沐浴過了,換了身衣裳,身段玲瓏有致,容貌較鄭福柔來說還是差了幾分。
「表姐怎麼來了?」她笑問,叫青陵去沏茶過來。
尤晚晴邊答邊打量著這屋子,「過來走動走動,後頭一段時候還要表妹多照拂。」
屋子裡放置著一道荷花屏風,屏風後放置著一張鏤花美人榻,榻上放了兩隻金絲迎枕,門口的高几上放置了兩隻青釉花底大花瓶,裡頭插了幾隻剛摘的荷花,很是新鮮,屋子裡都有淡淡地香味。
「表姐這說的哪裡話。」她笑了笑,「姐妹之間本就應該多走動走動。」
她對這個表姐沒什麼印象,只知道舅舅的庶女,因為生母得了舅舅幾分喜歡,在尤府里的日子裡才好過了那麼些。
尤晚晴在明珠樓里坐了一會兒,才離去。
「今個兒這個表姑娘來,明個兒那個表姑娘來,當真是都將姑娘當做菩薩了。」青陵哼了一聲,嚴家的那兩位表姑娘前兩日才找姑娘要了一筆銀子,這回又來了兩個表姑娘,還不知道要什麼,真是當她家姑娘是腰纏萬貫了。
「就你生了一張利嘴!」徐嬤嬤瞪她一眼,「叫別人聽去了仔細你的皮!」
青陵「哼」了一聲,扭身便出去了。
尤老夫人從蘭桂園那邊出來便直接往正院里去了,母女倆說了好一會兒話才分開。
這回尤老夫人上京來,多是為了來瞧瞧自己女兒外孫的,尤氏小產,尤老夫人那邊立即得了消息,這才動了上京的心思,正好孫子上京參加秋闈考試。帶上兩個孫女,是兒子定下的,說是叫兩個孫女到京城裡見見世面,尤家在金陵擔得起大戶人家書香門第,但是放眼帝京,較尤家富庶的人家多了去了,尤家這些年因為有個女兒嫁的好,在金陵也有幾分名望,孫女嫁的也好,孫子娶得媳婦在金陵也是拔尖的,但是尤家富庶,也比不上這帝京的大戶人家,非富即貴。
「老夫人,您今日是想.……?」身邊的嬤嬤問了一句,今日老夫人在姑奶奶那邊的意思,是想給兩位公子說親?
尤老夫人放了手中的茶杯,笑道,「毓姐兒這幾年是愈發好了,也快十三了。」
對這個外孫女,她自是無比的寵愛,按照女兒的意思,是不想將外孫女高嫁,是怕日後在夫家受了委屈,娘家也幫不上什麼大忙,所以她才在女兒面前提了姻親的事,若是毓姐兒嫁到尤家來,夫君是自己的表哥,侍奉的長輩又是自己的嫡親舅舅,便從外孫女成了孫媳,尤老夫人哪裡捨得叫人委屈了她?
「老夫人說的極是,只不過,姑奶奶願意表姑娘遠嫁?」自帝京到金陵,那也是好些時日的路程,對於表小姐來說,的的確確算是遠嫁了。
「哪裡算的遠嫁了?當日惠娘嫁到京城,也算遠嫁不成?」尤老夫人擺了擺手,「毓姐兒要是嫁到尤家來,日後還有人敢給她委屈受不成?」她自然是護著毓姐兒的,她就這麼一個嬌嬌外孫女,日後成了孫媳,那不得加倍的疼愛?
那嬤嬤訕訕笑道,「老夫人說的極是。」
尤老夫人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她來帝京,便是放心不下惠娘,如今見了,更是心疼不已,方才嬤嬤說的遠嫁,對一個母親來說,確實算的遠嫁了,一個做母親的,哪裡願意教自己的女孩兒嫁到他處去?如今見了惠娘,惠娘瘦了許多,才三十來歲的年級,如今這幅樣子,做娘的哪有不心疼的?
她嘆了聲氣,嬤嬤便過來給她捏肩捶背,「老夫人這是怎麼了?」
「惠娘這身子,愈發不好,莫非要叫我這白髮人送黑髮人?」說著眼圈便紅了起來,在金陵剛接到惠娘小產的書信時她也是一驚。
「姑奶奶自來有福氣,一定會好的。」嬤嬤也嘆氣,姑奶奶也是她瞧著長大的,那可是老夫人心尖尖上的一塊肉呀!
老夫人揮了揮手,嬤嬤便停了動作,服侍她安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