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顧懷慎回來的時候,柴火都已經奄奄一息了,她只在周邊走了走,又怕走遠了會出什麼事,想到若是她走了,顧懷慎回來了,兩人肯定碰不上,如果顧懷慎真的沒回來,她只當自己把顧懷慎氣走了。


  顧懷慎手裡提著一隻野兔,身上已經清洗過了,但是衣裳還是有幾分濕。


  「周邊有水流么?」她站起身,看他頭髮半干,問道。


  她從那山崖上滾下來,全身髒亂不堪,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到底有多窘迫了。


  「很遠。」他蹲下身子處理打來的野兔,白皙的額頭上冒著汗,嘴唇泛著白色,「我方才在周邊看了,路有幾條,還不知走哪一條,周邊也無人家。」


  她看著他手上的動作,還有手背上的那些傷口,點了點頭,九宮山本就地勢複雜,再加之上面修建了皇家避暑別院和獵場,所以一般極少是有人家的。


  「你傷好些了嗎?」她頓了頓,還是開口問道。


  他穿著的衣裳上,雖然是用水清洗過了,但是上面還有些血跡洗不清,他面色蒼白,她立馬就想到了上回他受的傷,傷可見骨,應當是還沒好透的,這回從山崖上滾下來,都是護著她的,她的傷受的輕,但是看他的樣子,應該是不輕,想到這兒,她心裡又覺得有几絲愧疚了,昨日說的話,是有幾分重了吧?

  顧懷慎抬頭看了她一眼,耷拉著嘴角,嘆道:「是啊,為了救人。」


  救人?那不就是救的就是她么?她垂著頭,只覺得有幾分尷尬,「那……那你歇一會吧。」她過去,便打算去拿他手裡的野兔。


  「你會?」他揚著眉看她一眼。


  她的手一頓,又將手收了回來,這個,她倒是沒有親自動手弄過……


  「你去周邊尋一些乾柴來。」他又看她一眼,瘦瘦小小的,又補了一句,「尋一些干樹枝也可。」


  她立馬便站起身了,然後就往山洞外去。


  外頭的風十分地大,她只走了幾步,便覺得十分地冷了,她看了看四周,也並未發現什麼,就在地上找一些乾枯的樹枝,撿了許多之後,才


  她進去時,顧懷慎已經處理好了兔子。她將樹枝放過去,顧懷慎便往火上架,動作十分嫻熟。


  「你時常這般吃么?」她在一邊的乾草上坐下來。


  顧懷慎看她一眼,又繼續翻著棍子上的野兔,「行軍作戰,連生肉都吃過,能有這麼個山洞,已經十分不錯了。」


  他十幾歲便跟著父親從軍了,在戰場上的日子,比起現在來,還要惡劣,但是為了活下來,別無選擇。他以往也是嬌生慣養,剛入軍營是也是極不習慣,他殺第一個敵人時,便嚇得做了幾日的夢,但是現在,他從未怕過,而且,在他手上的人死的愈來愈多,但是,再也沒怕過了。


  「我兄長也是自小跟著父親的,在我很小的時候,我記得那時候母親是極不願意的,但是兄長是父親的長子……」她說到此,突然又住了嘴,突然想起顧懷慎來,顧懷慎是王府世子,同等生為長子,但是卻不得襄王喜歡……


  野兔的肉香,很快就在山洞裡飄起來了,她只覺得飢腸轆轆,她發誓,她真的沒有這般落魄過,看著那隻被顧懷慎翻滾的野兔,她簡直想一把奪過來,她掐了掐手,默默地咽了咽口水。


  火光照在兩人的臉上,火苗攢動,她抱著雙臂,坐在顧懷慎對面,下巴磕在膝上,看著那野兔。


  她正看的出神,那隻野兔就被送到她的面前來了,香味撲鼻,她嚇得頭往後仰。


  「你不吃?」她看了看那兔子,這兔子估摸著冬眠了一個冬天,開春出來覓食,這九宮山自來少有人踏足,所以兔子養的十分肥碩。「我一人也吃不完呀……」


  少女的臉色微紅,顧懷慎看的心裡舒適了幾分,嘴角揚上了笑意,「誰說要你一個吃的?讓你試試熟了沒。」


  鄭福毓面色一紅,湊近看了看,「好似……熟了吧?」


  「好似?」他縮了手,用手撕了一塊肉下來,嘗了嘗,才撕下一隻兔腿給她。


  她接過之後,嘗了一口,秀氣的眉毛便皺成了川字,這烤出的味道,確實十分香,但是這味道,她也說不出什麼來,她偷偷看了顧懷慎一眼,他慢條斯理地吃著,好似是在享受美食一般,她還不知何時出的了這裡,要是不吃,便只有等死了,她才硬著頭皮吃。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兩人解決了野兔之後,顧懷慎便靠著土壁上假寐,鄭福毓則是看著火苗,腦袋裡想著府里的人何時能尋得過來,她看了顧懷慎一眼,顧懷慎也受了不輕的傷,如果一直留在這裡,留的時間越長,便越危險。


  要殺她的人,沒有得手,一定會再追過來的,還有刺殺太子的人,城裡一定會有顧懷慎和她下落不明的消息,沒有得手的人,也不會善罷甘休的,顧懷慎如今受了傷,她一個弱女子,到時人來了,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她不能死,她死過一次,她不能再死!她突然清醒了幾分。


  站起身走到顧懷慎身邊,隔開了一點距離坐下。


  她看著他皺著眉頭,額頭上布滿了細汗,一隻手放在膝上,手背上青筋暴起。


  「你還好么?」她用手推了推他,才發現他身體燙的驚人,比昨日還燙,她還以為他已經好了。


  「唔。」他只覺得一隻冰涼的手放在他的手臂上,他通身發熱,極快地就拉住了她的手。


  她一驚,費力抽出手,卻被顧懷慎握的更緊。


  「你發熱了。」她舔了舔乾澀的嘴唇,聲音抑制不住地發抖。


  顧懷慎吸了一口冷氣,慢慢掀了眼皮,「你別說話。」


  「可是……怎麼辦,我……我害怕……」她看著他,眼眶有些發紅。


  顧懷慎是為了救她才受傷,莫非讓她看著救命恩人在她面前死?她只覺得前所未有地無力,面對什麼都束手無策。


  「沒事。」他嘆了一聲汗濕的手捏了捏她的手。


  她靠在牆壁上,聽著他的呼吸,和若有若無的呻~吟聲,只覺得全身都跟著發燙。


  山洞裡,除了柴火燃燒的聲音,還有男子痛苦般地吸氣聲。


  顧懷慎突地睜開眼睛,眼中閃過几絲寒意。


  「怎麼了?」她被嚇了一跳,心也加快了跳動。


  「有人。」他漸漸地鬆了手。


  人?難道是來尋他們的?她眼睛一亮,便預備起身,卻被身邊的人一把拉了下來,正撞在那人的肩上,,那人輕輕呻,吟了一聲,翻身一手便捂上了她的嘴。


  「不是來找我們的。」他靠在她的脖頸間,輕聲道。


  鄭福毓一愣,立馬就安靜下來了,一手搭在顧懷慎捂著她嘴的手上,輕輕捏了捏,那手才慢慢鬆了,外面便傳來了一陣她都可聽見的響動,她揪緊了衣裳,越來越近。


  她只聽見一陣悉索答道聲音,便被遮住了眼睛,她抬手一覆,上面有凹凸不平的花紋,應當是腰帶之類的東西。她只感覺那東西兩端被繞在了腦後,然後似是被打了一個結。


  「原來躲在這兒的,可讓我們一陣好找啊。」一個穿著黑衣蒙著勉強的男子冷笑了幾聲,後面跟著進來了三個一樣裝束的男子。


  他們又看到顧懷慎胸前護著一個女子,便笑了起來,那笑讓鄭福毓聽著手臂都起了雞皮疙瘩。


  「原來是在此風花雪月呀,那真是叨擾了。」他們看了一眼被顧懷慎護著的人,穿著雖然有些髒亂,但是看得出是華麗的料子,一猜便知道是跟著失蹤的鄭家小姐了。


  「捂著耳朵,往裡退,等我。」他收了手,才撐著牆壁站起身。


  「不……」她胡亂一抓,只抓到顧懷慎一點衣袂,那料子光滑,又從她指間滑過了。


  「這女子就留給我們我們兄弟幾個快活一番,再殺了給你在陰間做媳婦。」另一個男子笑道。


  「這般女子……啊!」話還沒說完,便被一顆石子擊中手臂,痛呼了一聲,手中拿著的刀便掉在地上了。


  那刀掉在地上,鄭福毓的手握得更緊了,蹭著牆壁往裡面退。


  其餘幾個黑衣人交換了個眼神,便舉著刀朝顧懷慎砍去。


  鄭福毓聽著聲音,也不知顧懷慎如何了,然後又是刀劍落地的聲音,再是人倒地的聲音,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聽到漸漸地沒了聲音。


  她轉頭往那頭看,可是眼睛已經被蒙上了,然後她又聽到刀在地上划的聲音,還有越來越靠近的腳步聲,她抬手要取下蒙著眼睛的布,到死,也要死個明白。


  她還未解開,一人便倒在了她的肩上,入鼻的是一股子讓人噁心的血腥味,那人的手覆上他的手,她才聽到他極淡的聲音。


  「不要揭。」


  她緊繃的背突然間鬆懈了下來,眼淚便湧出了眼眶,「真……好」,真好,沒事。


  那手覆在她的臉上,輕輕擦著她面上的淚珠,下一刻,兩片溫熱帶著血腥味的唇瓣便覆上了她柔軟的唇,顧懷慎的唇溫熱,且有些厚,她只覺得入口便是一股腥甜。


  他的很是輕柔,另一隻手慢慢攀上她不堪一折的細腰,慢慢地攏緊,直到兩人的身子貼在了一起。


  鄭福毓一愣,手慢慢地垂了下來,腦中一片空白,只有劫後餘生的驚喜,還有身前男子還活著的喜悅。


  她閉著眼睛,淚珠順著流下來,從臉頰滑落,另一隻手慢慢環上男子的腰。


  得到了女子的回應,他的手慢慢收緊,順勢地撬開了她的貝齒,牙齒輕輕咬著她的嘴唇,火熱的大手順著腰肢向上遊走,到了她的胸前,大掌慢慢地覆在渾圓的柔軟之上,她全身酥麻,突地就清醒了,立馬就伸手推開了覆在身上的人,抬手捂著自己的嘴。


  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方才……是怎麼了?

  顧懷慎毫無防備地被推了一下,無力地倒在了地上,悶哼了一聲,一雙眸子也清醒了過來,既是懊悔,又是抑制不住的欲。望。隨即又無聲的苦笑,受傷的地上無一處不叫囂著。


  她怎麼可以……不!是顧懷慎怎麼可以!她背過身子,手覆上自己的嘴唇,方才顧懷慎親過的地上,她只覺得全身都在發燙,心裡懊悔不已,她果真是魔怔了!


  兩人也不知這般僵持了多久,鄭福毓聽著一片靜靜地聲音,才慢慢取下了綁在她頭上的布巾,放在手裡一看,確實是顧懷慎的腰帶,上頭還綉著青竹的花紋,她瞥了倒在地上的人,一眼,臉不爭氣地就紅了起來。


  顧懷慎擦洗過的衣裳已經滿是血污,而前方也倒了三四個黑衣人,山洞裡因為打鬥一片狼藉。


  她站起身,看了看顧懷慎,他應當是暈過去了,她看了看手中的腰帶,最後還是折了起來,收進來袖口之中。


  不過一會,她便聽到外面有人過來的聲音。


  「五公子,這裡也不見有人。」一個人說道。


  「找!繼續找!」鄭浩之揉著太陽穴,厲聲道。


  鄭福毓一愣,眼睛亮了起來,是五哥的晚聲音,她叫了一聲五哥,便聽到外面的急促的腳步聲,不過一會,她便看到一穿著青色衣裳的男子走了進來。


  鄭浩之首先看到的便是滿地的屍體,和妹妹一身髒亂不堪,他心底一悸,開口乾澀,「三妹妹……」


  「五哥!」她一叫出聲,眼淚便只往下流,「我等了你們好久……」


  鄭浩之跨過了那些屍體,走到鄭福毓面前,一把將她擁進了懷裡,才看到鄭福毓身後的地上倒了一人,那人滿身血污,看著便知受了很重的傷,也認出那人是襄王世子顧懷慎,眉頭便慢慢地皺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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