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波未平
接到老夫人失蹤的消息,文凜連夜就趕到了永明侯府,雖然已經是深夜,但因為發生了這樣的事,永明侯府燈火通明,即使江雲驍十分厭惡文錦繡,可事關重大,他也不能坐視不理,江雲峰幾人更是一個頭兩個大,忙拍了重兵層層把守,永明侯府很快便被圍的水泄不通。
文錦繡冷冷看著地上的丫頭媽媽,據她們所說,一切根本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他們伺候著老夫人用過晚飯便將老夫人送回房中休息,老夫人不習慣江家的丫頭,所以只有秦媽媽陪侍在一旁,然而她們卻突然聽到秦媽媽驚叫一聲,等她們衝進去的時候就頓時人事不知了,而秦媽媽卻不知為何,遲遲醒不過來,脈象上卻沒有看到中毒的跡象。
侍衛頭領滿面冷意走了進來,文凜心一沉:「還沒有找到嗎?」
距離老夫人失蹤已經將近一個小時了,可是這一個小時中,他們把江家翻了個遍也沒能找到人在哪裡,文凜氣的一把掃掉了桌子上的茶具,憤怒地盯著江雲驍:「江雲驍,人是在你們侯府丟的,若是老夫人出個什麼閃失,我定要鬧到陛下面前求個公道!」
江雲驍現在被一連串的事鬧的心煩不已,他煩躁地擺擺手:「此事我們一定會查出來,若是江家人做的,定然給你一個公道,但如果有人趁機想要陷害江家,我也絕不會輕縱!」
文凜聽他話里的意思還有些強硬的意味,額角青筋頓時開始突突跳了起來,剛準備說話,文錦繡已經滿面寒光看向江雲驍:「不管是什麼人做的,人都是在江家沒了,哪怕背後有人搞鬼,也是你江家的過失,我祖母身上是有誥命的,她若是出了事,你江家就是謀殺朝廷命婦的罪名,舅舅,你如果不想鬧的太難看,盡可以不管這件事!」
江雲澈的眸子微微動了動,他歉意地看著文錦繡:「郡主莫要生氣,這件事是我們管教不嚴。」
聽到他不溫不火的道歉,文錦繡微微冷笑一聲,伺候老夫人的丫頭都瑟縮著跪在地上一句話都不敢說,文錦繡的目光落到她們身上,眸中的光芒不由深了幾分,能在那麼短的時間讓她們失去知覺,卻又沒有用毒,足可見是被人擊中了睡穴,一瞬間能擊中那麼多人的睡穴,而且被襲擊的人絲毫都感覺不到,可見此人功夫不弱。
段祈煜蹙眉看著那些丫頭,一雙狹長的鳳目上下流轉,落在一個丫頭的後頸,他的洞察力遠比一般人敏銳,仔細查看,果然在那裡發現一個極其細小的紅點,他眸光微斂,那紅點極其細小,而且下手精準,這讓他不由想起一個人……想到那人,他突然看向文錦繡:「一天之內,必須找到老夫人,否則她會有生命危險。」
那人的手法向來毒辣,他抓到人不會馬上殺死,而是先下毒,一天之內若是無法找到人質並且解毒,老夫人定然會命喪黃泉。
文錦繡眉心猛然一緊,看他的神情不似作偽,心中也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她站起身來朝秦媽媽休息的廂房走去,不用藥又不點穴,竟能讓秦媽媽沉睡不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眾人一夜未眠,奈何老夫人就如同人間蒸發一般,怎麼找都找不到,江家昨日連著發生兩起喪事,一大早前來弔唁的賓客都踏破了門檻,吳氏的事情,江雲驍終究是看在夫妻多年的份上瞞了下來,婆媳一天之內均喪命,這樣的事情在大月開國以來都少有,皇帝體恤江雲驍喪母喪妻,特地給了恩旨,追封吳氏為一品誥命夫人,這麼一來,江家的喪事規格便又提高了一個等次,兩個一品夫人的喪事,自然辦的無比風光,江家所有人都忙的腳不沾地,連一向最愛抱怨的孟氏都抽不出空來。
文錦繡一大早看到這樣的情況也沒說什麼,何氏見到她也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她們只是合作關係,現在害死江清瑜的直接兇手都已經死了,她也不想再跟文錦繡有過多牽扯,文錦繡也理解她的心思,何氏,終究還是江家的媳婦。
「天煞孤星!」
喪禮上賓客眾多,文錦繡細細觀察著每一個到場的人,不是她多疑,只是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擄走老夫人的兇手,她無法不小心,哪知她正仔細感知著眾人內心,一道刻薄的聲音猛然在背後響了起來,文錦繡轉身看向背後之人,微微怔了片刻,隨即笑起來:「明王世子妃,好巧。」
岳琦珊聽到她的話,面上頓時僵硬了,如果不是文錦繡陷害她,她根本不會被設計進入明王府,她哭也哭了,求也求了,奈何武安侯像是鐵了心,還是讓她嫁了過去,她一雙美目中噴出怒火:「文錦繡,你陷害我!」
文錦繡看到她滿頭珠翠,唇畔勾起冷笑,岳琦珊還不算太傻,知道無法改變這個結局,不如學著接受,看來她已經接受了明王世子,她看了她身後跟著的丫頭一眼,語氣平靜:「世子妃好大的陣仗,可見最近過得很是風光,假以時日若是能生下一兒半女,那福氣才是大了呢。」
【誰要給那個廢物生孩子!】
岳琦珊面上帶了惱怒,在她看來,文錦繡這話就是在奚落她了,她狠狠盯著她,隨即唇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我的福氣你自然是比不上的,文錦繡,你就是個天煞孤星,跟你有關係的人都會倒霉,你害了一個又一個,跟你親近的人都沒有好下場,你哥哥如此,你祖母也是如此,就連太子殿下也被你連累的處處受制於人,你就是個災星!」
她說著彷彿極為得意一般,慢慢靠近文錦繡,手指輕輕碰了碰她的袖子,隨即唇邊帶出一抹淺笑,轉身走了過去,文錦繡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眸子微微眯了起來,她命人將文沐宸的消息瞞的很緊,京中根本沒有人知道文沐宸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岳琦珊說出這樣的話,明顯是知道那日的情況的,而且很有可能,今日的事她也脫不了干係,只是她現在跟明王府有關,她便不能輕易動她。
「小姐,奴婢查過了,這府中的暗道都有人把守,並沒有人見什麼可疑之人出去,而且從昨夜開始,整個侯府便被咱們的人把守的嚴嚴實實,根本沒有人可以在咱們眼皮底下帶人出去。」
如幻越說神情越是凝重,文錦繡看了她一眼,老夫人還在府中,可究竟在哪他們卻不得而知,她深吸一口氣,吩咐如幻繼續觀察著府里的情況,便向著賓客席走去。
江家人現在忙於葬禮,根本就是不管文老夫人的下落,文凜氣憤無比,可今日這樣的場合他卻不能多說什麼,畢竟老夫人失蹤是件醜事,若非得以他也不想嚷嚷出來。
一見文錦繡走近,文凜的眉頭立刻擰了起來:「有什麼情況嗎?」
現在他唯一能依靠的就是這個女兒了,儘管他不喜歡文錦繡,但卻不能不尋求她的幫助。
文錦繡微微搖頭,文凜不由跺了跺腳,眉眼間全是焦灼,他握緊拳頭:「若是再找不到,就跟京兆尹報案吧。」話雖如此說,但他也知道京兆尹幫不了什麼忙,段祈煜調動了手底下所有影衛,可還是一無所獲。
文錦繡沒說話,腦中仔細回想著從她們來到江府發生的事情,可惜除了吳氏死的反常之外便沒有什麼不妥了,可吳氏雖然死的反常,但他們都是親眼所見,人是確確實實死了的,難不成她還能復活去擄走老夫人?
江家的喪禮規模極大,不光京中官員,皇子們也紛紛送來了弔唁的禮物,然而四皇子不知出於什麼緣故沒能到場,江雲驍作為掌家者,早早地便在前廳接應著貴客的到來,大皇子由於昨晚的事沒有離開,五皇子送了禮之後便去跟江家人說話,段祈煜昨晚離開還沒有消息,文錦繡蹙眉看著江家的排場,皇帝給足了江家臉面,連搭的戲檯子都比尋常官家的規模高了些,眾人看著不由議論紛紛,在大月,喪禮喜事都有嚴格的規矩,比如這戲檯子,高度是有規矩的,如今江家明顯高於一般喪事的戲台,眾人看在眼裡,心思又活絡了起來。
「江家現在風頭又起來了,嘖嘖,真是好運氣。」
人群中,戶部尚書夫人小聲地跟一旁的禮部侍郎夫人咬耳朵,禮部侍郎夫人聞言不由一笑:「可不是么,現在那吳氏又……」她說到這裡頓了頓,二人交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笑,隨即小聲道:「若是以後永明侯再立幾個軍工,陛下再指一門好親事,豈不是更讓他們得意。」
「誰說不是呢,你看今日這戲班子,可是陛下欽賜的,專門給宮裡唱戲的迎春班,足可見陛下對江家多重視。」
沒心情聽她們一句比一句酸的酸話,文錦繡的目光下意識落到了戲台上,這齣戲唱的正是牡丹亭,正好唱到了杜麗娘還魂與柳夢梅姻緣得成,文錦繡眸子慢慢深邃幾分,口中不自禁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如幻跟在她身後,聽到她說這句話,不由愣了愣:「小姐在說什麼?」
文錦繡卻猛然站了起來,快步走到江雲驍面前,江雲驍被她的樣子嚇了一跳,咬牙道:「你想做什麼?」
文錦繡一雙眸子閃爍著寒光:「世子,我有一事不明白,請你許我開棺!」
她這話一說出來,江雲驍的臉色頓時陰沉的如同烏雲蔽日,他死死盯著她:「文錦繡,你不要得寸進尺!」他准許她在江府大肆搜查已經是給足了面子,她居然還想開棺?難道她當這喪禮是兒戲嗎?
知道他不會輕易同意,文錦繡也懶得再跟他多費口舌,今天如果找不到老夫人,老夫人的命就保不住了,現在她還在乎什麼禮儀規矩?她快速轉身走到賓客當中,聲音清亮:「諸位,錦繡有一事想請諸位幫忙!」
眾人看她這幅模樣,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但能讓文錦繡這樣鄭重的事情定然不是小事,眾人紛紛安靜下來,江雲驍暗道不好,上前喝道:「你這是做什麼,文錦繡,這是喪禮,我不許你胡鬧!」
文錦繡卻不理他,面上帶出幾分委屈看向眾人:「若不是事關重大,錦繡也不會這麼不懂事,只是錦繡的祖母昨晚無故失蹤,直到現在還沒有蹤跡,錦繡找遍了全府都沒有找到,所以才想請大家幫忙,舅舅只知道不能擾了外祖母和舅母的安寧,難道要對祖母的死活坐視不理嗎?」
她一說完,文凜面上頓了頓,然而事情已經說了出來,他看了文錦繡一眼,知道她定然是想到了什麼,不然不會這麼衝動,他眸子里閃出光芒,走到文錦繡身邊:「可是發現了什麼?」
文錦繡看了他一眼,輕輕點了點頭,這時,人群中已經有人出聲表示願意幫忙,有一就有二,慢慢的眾人都開始幫文錦繡說起話來,禮部侍郎夫人有些好奇地看著文錦繡:「嘉寧郡主,你想要我們怎麼幫你?」
文錦繡微微轉頭,看向布置好的靈堂,永明侯夫人和吳氏的棺木安安靜靜地擺在那裡,靈堂前的火燭微微跳動著,她伸手指向棺木,聲音雖輕卻十分堅定:「如果我沒猜錯,擄走祖母的人定然是把她藏在了棺木里,所以錦繡請求各位做個見證,准許開棺驗屍!」
她這話一說出口,眾人頓時像炸了鍋一般,江雲驍氣的簡直要跳腳,江雲海直接起身指著她:「文錦繡,你好大膽子!」
江雲澈臉色也沉了下來:「嘉寧郡主,你這是什麼意思!人都死了,你難道還不肯罷休?」
江雲峰最是沉穩,聽到這話也不由皺起眉頭:「嘉寧郡主,你這個要求太過於無禮,而且你無憑無據就這麼說,這也太過於胡鬧了,難道只因為你的一個猜測就要開棺嗎?」
江雲峰說的沒錯,文錦繡畢竟沒有證據,而且隨隨便便就要人開棺也實在太過於無禮,若是昨日賓客都沒來的情況下,看在老夫人是在江府出的事,他們或許會同意她的要求,可現在大庭廣眾之下,若是真的按照她的要求開棺,江家的臉面何存?傳出去眾人只會說,江家人無能,在侯爺夫人的葬禮上居然被一個小丫頭逼著開棺,這成何體統?
江雲驍后槽牙咬的咯吱作響,他雙手緊緊握成拳:「文錦繡,昨日的事情你也是親眼看著的,人是在你面前死的,這一點大皇子和太子,京兆尹都能作證,你現在提出這樣無禮的要求,當我江家是你隨隨便便可以發號施令的地方嗎!」
文錦繡知道這個要求不合理,可現在除了棺槨沒有查過,其他地方她都搜了個遍,根本沒有發現老夫人的蹤跡,而且吳氏根本不甘心去死,一個不甘心死的人卻選擇自盡,她原先還想不通為什麼,然而在剛剛看到那齣戲的時候頓時明白了,既然她可以重生,為什麼吳氏不可以?吳氏既然那麼愛當初的心上人,怎麼甘心看著他死,所以他猜測,吳氏這麼多年一直都在找如何使他還魂的方法,正如《牡丹亭》中的杜麗娘。
而她昨日之所以那麼果決的自盡,未必不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眾人不知道她的想法,只知道她現在提出的要求十分不合理,剛剛還在說要幫她忙的夫人們頓時轉了口,都在指責她不該對死者不敬,吵嚷聲漸漸加大,場面一時混亂起來。
大皇子蹙眉看著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五皇子則冷笑著看向文錦繡:「嘉寧郡主,你雖然年紀小,可也不該這麼胡鬧,棺木里一個是你外祖母,一個是你舅母,你隨隨便便就要開棺,孝道都餵給狗吃了嗎?」
「嘉寧郡主,你可有理由?」大皇子淡淡看了五皇子一眼,一雙淺色瞳仁里看不出絲毫情緒,眼底卻極快地閃過一絲興趣,當初文錦繡借他坑了陳珊珊一把,他一時興起便提點了她幾句,沒想到她的表現越來越讓人驚訝,上次大長公主算計她的事,虧得自己還擔心了許久,然而看到那人並不是她的時候,連他都不由驚訝了一下,不著痕迹偷天換日,她比他想象的更聰明,所以當她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他就知道她定然是有十全的把握了。
文錦繡敏銳地捕捉到他眼中的興趣,心頭微微警惕起來,面上卻是一副恭順的模樣:「回殿下,臣女將整個江府都查過了,皆無祖母的蹤跡,因此才會猜到棺木。」
她這個理由一說出來,又是滿座嘩然,原本以為她會說出什麼足以讓人信服的理由,沒想到居然只是因為別的地方找不到?然而江雲驍剛準備開口斥責,卻見文錦繡輕輕抬起了頭,嘴角掛著淺淡的笑:「這個理由的確很難使人信服,但是,有誰能確定棺木里的人一定是舅母?」
她說著又看了棺木一眼,聲音帶了幾分幽暗:「屍體,被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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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結束了,寶貝兒們,提前祝你們2017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