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醫老出現
大長公主剛剛離開不久,賜婚的旨意便傳到了將軍府,所有人都吃了一驚,文錦繡年齡雖然不夠,但皇帝的旨意下的很急,婚期也定的十分倉促,顯然是急於辦成此事,文凜和老夫人等人跪在地上心中都是驚疑不定,文錦繡還沒有醒過來,可皇帝的意思是三日之內就要舉辦婚禮,這根本不可能!
文沐宸目送著傳旨太監離開,眸中的銳色越來越重,他失了武功,文錦繡昏迷不醒,段祈煜離京,這一切像是算計好了的,要將他們各個擊破,而此時大皇子求娶文錦繡究竟出於什麼目的?段祈煜的影衛將竹華齋圍得水潑不進,文錦繡的情況定然十分兇險,眼下敵人在暗他們在明,那麼大皇子在這場計謀中又扮演什麼角色呢?
大皇子府,段祈熠摩挲著手裡寒霜傲菊的荷包,唇角微微勾起一個淺淡的笑,他伸手從荷包里掏出一張紙條看了看,眼中露出點點光芒,隨後又將紙條放進荷包內拍了拍手,管家立刻走了進來:「殿下。」
「去準備彩禮,一會兒便送去將軍府。」段祈熠淡淡吩咐了一句,將荷包放進袖子里,管家應了一聲便走了出去,段祈熠眼中帶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段祈煜把所有勢力都調到將軍府又如何,只要他不在京中,憑那些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桐華院,文凜跟老夫人坐在一起,眼中都帶著濃濃的震驚,大皇子求娶文錦繡,這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母親,這件事……」文凜有些不甘願,文錦繡是文家最優秀的女兒,她明明可以做太子妃,為什麼要退而求其次做一個皇子妃呢?皇帝不會把帝位傳給大皇子,哪怕日後段祈煜登基也絕不可能娶自己的兄嫂,這麼一來文家的處境就不容樂觀了,因為文家是武將,雖然是忠於太子的臣子,可歷來君王都忌諱功高震主,萬一段祈煜登基之後要剪除文家,那他們只有被動挨打的份。
老夫人眉頭也緊緊皺了起來,這件事太過突然,而且偏偏趁這個機會,段祈煜離京,文錦繡昏迷,根本沒有人可以阻止,若是文錦繡嫁給大皇子,文家定然不能像以前一樣盡心儘力輔佐太子,況且就算他們肯盡心,太子也不會像之前那樣信任他們……老夫人越想越是頭疼,長長嘆口氣:「若是綉丫頭沒生這個病,或許她有辦法。」
文凜一雙眸子中帶出隱隱寒光,聖旨不可違抗,文錦繡是非嫁不可了,不管以後段祈煜怎麼做,現在掌權的是皇帝,聽說昨日段祈煜大鬧鳳棲宮,皇帝正值盛年,以後的事還說不準,若是段祈煜失了太子之位……這麼想著,他瞳孔微微縮了縮:「皇命不可違。」
老夫人聽他的話便知道了他的意思,不由皺眉:「身為臣子最忌諱心有二主,錦繡嫁給大皇子雖說不可抗旨,但文家不能隨隨便便動搖,若是必須嫁,那麼以後只能當她不是文家人,萬不可存了二心,否則別說太子,陛下也容不得咱們!」
別怪她狠心,身為祖母她比府里任何人都疼愛文錦繡,可不管什麼時候都是文家利益為重,大皇子若是沒有爭權奪位的心思還好,萬一有這個想法,文家勢必要大義滅親,這樣才能保得住家族長久。
文凜剛準備說話,卻見門口帘子微微動了動,他不由站起身來:「誰!」
趙敏蘭見偷聽被發現了,也不再藏著,大大方方走了進來,老夫人見是她在外面,剛剛冷下的臉色緩和了幾分,但仍是很難看,文凜眸子眯了眯:「你都聽到了?」
趙敏蘭點點頭:「老爺,這件事蘭兒有個主意。」
文凜不由蹙眉:「朝堂上的事,你一個女人家懂什麼?」
趙敏蘭卻是微微笑了笑,耳邊的寶石玉墜微微晃動著,她走上前坐下:「老爺,朝堂上的事我自然不懂,可后宅的事情我卻有些辦法,錦繡若是嫁給大皇子,咱們家定然與太子離心離德,可若是不嫁又是抗旨的罪名,既然嫁不嫁都是錯,咱們何不取一個兩全之法?」
老夫人面色慢慢緩和下來,她看向趙敏蘭,渾濁的眸子里精芒閃爍:「你有什麼辦法?」
趙敏蘭伸手將耳邊的碎發別到耳後,面上帶出些許無奈:「唉,這個辦法,其實我也不想用,可事到如今也只有這一個辦法了。」
文凜皺眉:「說。」
趙敏蘭輕輕豎起四根手指,然後極快地揮下:「錦繡病重正是個好機會,這麼一來咱們家的難題便可以解決了。」
老夫人和文凜眼中都帶出震驚之色,看向趙敏蘭的眼神都帶了些陌生,一直以來她在他們面前都是溫婉可人的,即使對子女沒有視如己出,可也不曾苛待過,如今竟然說出這樣的話,文錦繡若是死了,無疑眼下的麻煩可以解決,若是太子回來問起,橫豎她已經病重,完全可以推給太醫,這是萬無一失的辦法,可趙敏蘭這樣果決狠辣著實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老夫人面上沉了下來:「蘭兒,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趙敏蘭心頭一顫,隨即眼中漫出深深的無奈:「老夫人疼愛錦繡,定然不願這麼做,可老夫人想想,當日錦繡發病,太子卻在她院中,這消息萬一傳出去,咱們家的名聲豈不是毀了么?陛下在意太子殿下,還能允許錦繡活著么?與其等這件事鬧出來連累整個文家,不如快刀斬亂麻,咱們處理了她,一來解決眼下的難題,二來也可向陛下表明心跡,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啊!」
文凜不說話了,他在思考趙敏蘭話的可靠性,皇帝這個時候讓大皇子娶文錦繡,未必沒有敲打的意思,萬一皇帝心中對文錦繡起了殺意……他右手大拇指跟食指緩緩搓了搓,趙敏蘭看到他的動作,唇角慢慢勾了起來,她跟文凜相處久了,知道他動殺機的時候會無意識地搓手指,這個動作表明他已經認可了她的話,至於老夫人么……趙敏蘭看了她一眼,她會不會同意根本不重要。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想到要殺了文錦繡,她心中實在不忍:「陛下既然下了旨意賜婚,未必有要了錦繡性命的意思,成婚是喜事,不如就讓她嫁過去吧,嫁過去咱們少來往就是了,何苦要害她性命。」
趙敏蘭微微點了點頭:「既然老夫人這麼說了,蘭兒便明白怎麼做了,府中事務繁多,蘭兒先告退了。」
老夫人心不在焉地點點頭,趙敏蘭看了文凜一眼,轉身慢慢走了出去。
「夫人,您今天這麼說,會不會引起老夫人懷疑?」外面太陽大,穗玲替趙敏蘭打了一把傘,憂心忡忡問道,趙敏蘭這些日子一直表現的溫婉可人,賢惠端莊,驟然說出這麼狠辣的話,老夫人聽了心裡會不會忌諱?
趙敏蘭看了她一眼,眼眸落到竹華齋的方向,唇角慢慢帶起一抹淺淡的弧度:「你以為老夫人有多善良么,她疼惜錦繡,只是因為錦繡懂事聰明,而且能給文家帶來巨大的利益,若是這利益變成了禍害,她縱然不忍也不會坐視不理,我不過是將話挑明白了而已。」
何況文凜心中已經認可了她的話,有了文凜的信任此事便成功了一半,老夫人么,她老了,縱然再有本事又能撐幾年?
穗玲打著傘,另一隻手拿了把扇子輕輕替趙敏蘭扇著風:「夫人此計甚好,可這府中還有四姨娘六姨娘,她們會不會趁此機會……」她的話沒有說完,眼中帶出一抹寒光,趙敏蘭微微蹙眉:「四姨娘不足為慮,只是六姨娘,這母女二人聰明的很,向來不參與任何爭鬥,連文錦纖都可以不管不顧,不得不防啊!」
自文錦纖死後,六姨娘和文錦綾甚少出現在眾人眼前,甚至明明知道害死文錦纖的就是文錦繡,可她們還是按兵不動,究竟是等著她跟文錦繡掐起來好坐收漁翁之利呢,還是真的不在意這件事倒不得而知,不過既然要除去文錦繡,她不能動手當然要選一個幫手,她就不信,文錦纖的死六姨娘心裡會沒有疙瘩。
趙敏蘭走到涼亭中坐下,穗玲收了傘,命人端了些時令瓜果,趙敏蘭伸手捻起一顆鮮紅透亮的石榴籽:「明日就是端午了,婚期定在初六,這幾日府中事情多的很,我一個人忙不過來,大皇子府的彩禮已經送來了吧,咱們也該預備著嫁妝了,明日請六姨娘過來幫忙看看。」
穗玲點點頭:「哎。」
次日午後,六姨娘到了迎芳院,趙敏蘭正坐在長廊下,穗玲在她後面輕輕扇著風,七八個紅木箱子擺在院子里,幾個媽媽正站在趙敏蘭的身邊,手裡捧著長長的禮單,滿臉堆笑:「累絲鑲寶石玉兔銜草發簪一對,白玉點翠喜鵲登梅發簪一對,南海東珠手釧一對,紅瑪瑙手釧一對,雙喜雲霞錦被兩床……」
趙敏蘭微微眯著眼睛靠在貴妃椅上,一隻手撐在耳側,也不知有沒有聽那媽媽的話。
穗玲看到六姨娘,輕輕俯下身子:「夫人,六姨娘來了。」
趙敏蘭似乎是沒有聽到,眼皮動都沒動一下,穗玲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六姨娘:「真是對不住,夫人有些累了。」
六姨娘搖搖頭,面上帶出一抹恭順的笑意,趙敏蘭不過是給她一個下馬威,好立一立當家主母的威勢,往常自己甚少出來,她身為側夫人也不需妾室請安敬茶,好不容易抓住自己一次,她當然要擺足了威嚴,這麼想著,六姨娘慢慢走近了那些木箱,輕聲問道:「不知夫人請我來做什麼呢?」
穗玲看了她一眼沒說話,下人們也不知道該接什麼話,都默默垂目做著自己手裡的工作,六姨娘有些尷尬地站在那裡,想了想,還是走上前查看,七八個紅木箱子里滿滿的都是珍奇珠寶,只是卻並不精緻,一看便知道沒有用多少心思,她眼眸動了動,趙敏蘭微微睜開眼睛,看到六姨娘的神情慢慢笑了起來:「瞧我,這禮單太長,聽著聽著居然睡著了,你也不提醒我一聲,讓六姨娘站著。」卻是嗔怪地看了穗玲一眼。
六姨娘眼中劃過一絲淡淡的嘲諷,隨後忙端起笑意:「原是我來的不是時候,側夫人不要怪罪穗姑娘。」
她這話一說出來,趙敏蘭面上的神情便微微一僵,明明是她派人去叫六姨娘的,結果人來了她卻睡著了,六姨娘這話的意思就是說她故意擺威勢,還不是嫡夫人呢就擺嫡夫人的譜,她手指微微攥緊,六姨娘果然不是軟骨頭,跟文錦繡那小丫頭一樣姦猾。
「六姨娘既然來了就坐吧,眼見著錦繡就要出嫁了,府里一大堆的事,可是把我忙壞了。」趙敏蘭很快恢復了笑容,小丫頭搬來椅子讓六姨娘坐了,六姨娘也不客氣,一雙美目閃了閃:「夫人吩咐便是。」
趙敏蘭伸手拿過禮單遞給六姨娘:「這是我命人辦的嫁妝,婚期倉促,嫁妝也只能挑現成的了。」
六姨娘接過看了看,不明白趙敏蘭這是什麼意思,剛準備發問,卻聽趙敏蘭慢慢道:「這是比著嫡女的份例給的,雖然不多,不過錦繡是郡主,皇家自然要置辦一份嫁妝的,雖然緊了點,倒也能過得去。只是可惜錦綾,作為姐姐倒是讓妹妹比下去了。」
她說著看了看六姨娘的臉色,見她手指微微攥緊,不由微微嘆口氣:「若是錦纖能順利嫁給西詔皇子,這排場怎麼都不會差,到時候錦綾的身份也能水漲船高,只可惜她……唉,說到底還是不當心,才上了那些小人的當。」
六姨娘眼眸頓時縮了縮,趙敏蘭微微笑起來,她就知道六姨娘不會不在意文錦纖的死:「錦繡這一嫁過去就是大皇子妃,大皇子為人穩重,她的日子定然不會差,錦繡這孩子優秀,以後錦綾的婚事可就仰仗她了。」
她說這話就是告訴六姨娘,文錦繡之前害死了文錦纖,若是任由她嫁給大皇子,若是她對錦綾出手,他們根本沒有能力反抗,她有些顫抖地看了趙敏蘭一眼:「她,她若是隨隨便便指一門婚事,那……」
趙敏蘭慢慢坐起身子:「怎麼會呢,錦繡向來是最懂事的,只不過……」她面上帶出一抹擔憂:「因為錦纖的事,她心裡肯定有些疙瘩,不過錦綾聰慧,想必不會被錦纖連累吧。」
她說著打量著六姨娘的臉色,六姨娘面色微微發白,文錦纖對文錦繡做的事不止一件,件件都想要她的命,她怎麼會不恨,若是任由她成了大皇子妃,那麼文錦綾以後很有可能不會好過,趙敏蘭就是這個意思,她低著頭掩住了眸中的情緒,趙敏蘭看她低頭思索的樣子,面上的擔憂更深:「唉,說這些都太早,錦繡病得那麼重,能不能撐過這一回還難說——瞧我,說這些做什麼,興許這件事一衝喜就好了呢!」
六姨娘猛然抬頭看她,她素來聰明,趙敏蘭的意思她聽的明白,文錦繡若是成了大皇子妃,難保不會對文錦綾出手,而且她是害死自己女兒的兇手,她現在病重,此時不報仇更待何時?
想到這裡,她眼中閃過一抹怨恨:「我只有綾兒一個女兒了,任何人都別想打她的主意。」
趙敏蘭微微笑了起來:「明日就是婚禮了,還有的忙呢,姨娘快些回去準備吧。」
六姨娘點點頭走了出去,穗玲不明所以看著趙敏蘭:「夫人,竹華齋把守的那麼嚴密,六姨娘能成事嗎?」
段祈煜的那些影衛可不是吃素的,況且文錦繡吃的葯都在竹華齋熬,每副葯都由三位太醫親自驗看之後,由秋媽媽親手熬制,全程都有影衛監視,根本不可能在裡面動手腳,至於刺殺,那更是不可能,任何可疑之人靠近都會被影衛剁成渣,看起來根本做不到。
趙敏蘭淡淡看了她一眼沒說話,段祈煜的影衛十分厲害,而且只聽命於太子,不過大皇子既然有辦法讓皇帝下旨賜婚,這些影衛他自然有辦法對付,不然縱使皇帝跟文家都同意了這門婚事,解決不了影衛他還是達不到目的,只要他解決了那些影衛,她相信,六姨娘知道該怎麼做。
竹華齋,斬風面色冷肅地守在門口,影衛都如影子一般把守在各個角落,看起來與往常無異,只是氣氛卻緊張起來。
「斬護衛,明日……」一個影衛走上來,皇帝賜婚的旨意已經眾人皆知,可段祈煜還沒有回來,萬一他到明天還回不來,那麼多賓客在場,他們總不能大開殺戒。
斬風眼中帶出冷意:「主子離開的時候吩咐過,咱們要保證的是郡主的安全,絕不許任何人進入竹華齋。」
「可是明天……」
「那又如何,主子沒吩咐,咱們就守好竹華齋就是,若是有人硬闖,來一個殺一個,來一對殺一雙。」斬風瞳孔縮了縮,耳邊忽然傳來風聲,他迅速抽出長劍:「來者何人!」
他說完這句話便飛身上前,與剛剛顯出身影的藍衣男子交戰起來,其餘影衛對視一眼,從幾個方向守住了院子,他們就知道不會這麼平靜,明日就是婚期了,今天定然會有人闖進來。
斬風是所有影衛中的佼佼者,一把長劍使得出神入化,宛如道道銀色閃電,帶起一陣陣破空之聲,而來人的功夫跟他不分伯仲,他的武器是一支通體潔白的玉簫,與長劍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音,玉的材質十分柔軟,一般的玉簫跟劍碰在一起早就被擊成碎片,況且斬風內力渾厚,可那支玉蕭跟他的劍碰在一起卻一點都沒損傷,而那持簫的人也一點沒覺得吃力,面上還帶著點點笑意,影衛們頓時心生警惕,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們。
文沐宸過來就見到這樣的場景,他眸子微微眯了眯,那人見他站在那裡,手中玉簫陡然用力打到斬風的劍身之上,長劍頓時發出一聲清脆的叮噹聲,隨即斷裂成兩半,那人不等斬風開口:「二皇弟手下的人果然不同凡響,跟平威將軍當年有一拼。」
斬風被那強大的內力震的虎口發麻,聞聲眸中冷意更甚,文沐宸看了他一眼:「斬護衛職責在身,不知大皇子來此所為何事?」
段祈熠輕笑著落到地面上,手中玉簫挽了個花收進腰間:「我來自然是探望大皇子妃了,明日就要出嫁,不知她可期待?」
文沐宸面色一下子冷了下來,他負手而立,一雙眸子里是不卑不亢的平靜:「臣的妹妹不會嫁給殿下,殿下探望大皇子妃也不該來竹華齋,臣妹人在病中,不方便見客,殿下請離開。」
他跟大皇子並無交集,大皇子素來不參與皇儲之爭,他對他也恭敬,可這一次他這樣趁人之危實在是讓人氣憤,他對他自然沒有好臉色。
段祈熠對他的冷臉相對並不生氣,斬風一臉煞氣地守在門口,眸中冷意森森,段祈熠輕輕笑了笑:「平威將軍,本殿下可是來救你妹妹性命的,難道你要把我拒之門外么?」
文沐宸蹙眉:「臣妹的病情自有太醫照料,不勞殿下費心。」
段祈熠轉頭看著他,此時已經過了最熱的時候,陽光灑在臉上卻還是有些刺眼,文沐宸正對著陽光,但他的眼眸卻絲毫沒有因為熾熱的陽光而有所波動,他伸出手,陽光斑駁地落到他手上:「平威將軍有所不知,嘉寧郡主並非生病,而是中毒,而此毒,太醫是解不了的。」
文沐宸眼眸頓了頓,面上極快的劃過一抹震驚,文錦繡中毒他一點都不知道,段祈煜將消息瞞的這麼緊,連探望都不許,究竟是什麼毒?段祈熠看了他一眼:「嘉寧郡主中的毒十分兇險,太子此去尋訪醫老就是想替她解毒,可惜路上他的馬發狂耽擱了時辰,等到達九華宮的時候醫老已經被人帶走了。」
「醫老就在本殿下府中,若是大皇子妃能順利進府,那麼醫老自會救她性命,否則……平威將軍知道該怎麼選擇。」段祈熠聲音依舊含笑,斬風猛然上前一步:「卑鄙!」
文沐宸冷著臉,手指慢慢握緊成拳:「大皇子殿下為什麼要這麼做?」大皇子跟文錦繡並無交集,而且也不跟太子對著來,究竟是為什麼要娶她,不惜與段祈煜對峙?
大皇子將手重新背到身後:「自然是因為看上了令妹,醫老在我府上,哪怕段祈煜回來也沒有辦法,本殿下若是一時情緒激動殺了他,沒有解藥你們根本救不了文錦繡的性命。」卑鄙又如何,他們還不是要乖乖把人嫁過來?
文沐宸眸中積聚起冷意,段祈熠這話他根本不信,文錦繡是優秀,可他並不覺得大皇子會像段祈煜那般鍾情於文錦繡,他的眼中有的只是興趣,他腦中極快的閃過一絲光芒,然而又極快消失,他向院子里看了一眼,淡淡垂眸:「明日錦繡會如約出嫁,殿下放心就是。」
段祈熠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雖然他也很想現在就把醫老帶過來替文錦繡解毒,可若是提前解了毒,萬一他們反悔可就麻煩了,等到明日禮成塵埃落定,他們想反悔都不行了。他轉身準備離開,又想起來什麼,轉身看著文沐宸:「嘉寧郡主毒性發作的時候只有太子在身邊,不要覺得我是害了你妹妹,我是在救她。」
文沐宸溫潤的眸子波瀾不驚:「多謝殿下。」
婚禮當天,將軍府張燈結綵,處處都透著喜慶,京中官員紛紛來府中道賀,文凜和趙敏蘭在前廳坐著,儀態端莊地接受眾人心思各異的道賀。
相比於外面的熱鬧,竹華齋卻是冷清的如同冰窖,文錦繡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齊太醫臉色凝重地診脈,文沐宸看到她的樣子,藏於袖中的雙拳死死握了起來,只恨不能以身相替,他終於明白為什麼段祈煜嚴密封鎖了竹華齋不許任何人探望,文錦繡如今的模樣任誰看了都會覺得是中了妖術,萬一有心人抓住此事大做文章,對於現在的她來說無疑是滅頂之災,何況若是她清醒,應當是不願意別人知道她成了這副模樣的吧。
「齊太醫,情況如何了?」見齊太醫慢慢站起身,文沐宸忙上前問道,齊太醫面色凝重地搖頭:「最多撐到今晚,若是今晚還不能解毒,臣也沒有辦法。」文錦繡已經開始落髮,這些天他找遍古籍才知道這種毒的名稱,這種毒名叫一夢黃泉,顧名思義,中毒之人會昏迷不醒直至死去,這種毒沾染之上並不會立刻發作,但是一旦發作起來,中毒之人則會極快地老去,然後身體慢慢損耗一空,最多只能撐過三日,今晚就是文錦繡的最後期限。
文沐宸閉了閉眼,他根本不敢看文錦繡現在的樣子,每一次看到都心疼不已,不能再等了,不管怎樣,他只想保住妹妹的性命,他看了影衛一眼,吩咐秋媽媽和碧雨碧晴替文錦繡梳妝更衣,如幻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想說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只能不甘地低著頭,眼眶卻是有些紅了。
斬風走進來,面色沉重:「花轎已經在外面等著了,大少爺背郡主上轎吧。」
文沐宸點點頭,面色平靜:「去吧。」
如幻再也忍不住:「大少爺,主子不在,您怎麼能做這樣的決定!」
文沐宸淡淡看了她一眼,握緊的雙手慢慢鬆開,手心裡已經掐出了指甲印,聲音極輕:「錦繡的性命比什麼都重要。」
如幻如何不明白這一點,只是一想起來主子跟小姐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小姐卻必須要嫁給大皇子,她心裡就十分難受,甚至想一劍殺了段祈熠那個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然而現在他們連文錦繡是怎麼中毒的都不知道,什麼人在什麼時候什麼地點下的毒一無所知,不知道下毒之人自然無法找到解藥,除了嫁給大皇子別無他法。
文沐宸見她不說話了,轉身走進屋子裡將文錦繡背起來,秋媽媽還勉強維持著平靜,碧雨碧晴兩個丫頭眼睛已經通紅,卻壓抑著不敢哭出來,秋媽媽看著他將文錦繡背起,聲音顫抖:「嘉寧郡主,大喜了——」
竹華齋的丫頭們都跟著道喜,文沐宸聽著這些道喜的聲音只覺得無比諷刺,背上的人輕如鴻毛,短短几日她已經瘦成了皮包骨頭,他一步步走著,地上的紅毯鋪滿花瓣,外面的鞭炮聲震耳欲聾,丫頭們看著這樣的場景,心中都漫上悲涼,四小姐對她們都十分寬厚,從來不曾苛待,不曾想出嫁竟是這樣的結果。
文沐宸背著文錦繡一步步走到竹華齋門口,影衛們再不甘心,卻也無人阻攔,紛紛別過頭不去看,斬風站在門口,在他走過來的時候低下頭去,這是他第一次違抗段祈煜的命令,但是他相信即使段祈煜在這裡他也一定會同意,在主子心裡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與嘉寧郡主相比。
文沐宸看了影衛一眼,剛準備邁步走出去,耳邊便傳來一道急促的女聲:「等等!」
花轎進了大皇子府,因為文錦繡病重,拜堂之禮便省去了,直接將人送到了喜房,喜婆將人送進房門便走了出去,屋子裡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段祈熠看著躺在床上的人,唇角微微勾起,想起曾經在明王府見到的岳琦珊,文錦繡當日一招金蟬脫殼禍水東引之計用的很是精妙,他蹙眉看了她一眼,伸手拿起放在紅木喜盤裡的喜稱,輕手輕腳地挑開了蓋頭,見蓋頭下的人正是自己所娶的那人,他的心才微微放了下來。
「殿下,醫老已經帶到。」雲烈的聲音在外面響起,段祈熠點點頭:「讓他進來。」
話音剛落,門便被推開了,隨即一個精瘦的老者走了進來,他滿頭白髮,鬍子花白,一雙眸子神采奕奕,看不出多大年紀,身上也沒有背藥箱,腰間卻掛著一個淡黃色袋子,袋子癟癟的,只在底端露出些許稜角。
醫老一進門就看到了文錦繡的模樣,眉心微微蹙了蹙,看向段祈熠:「你要救的就是她?」
段祈熠點點頭:「正是。」
雲烈在醫老進來的時候就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醫老搖搖頭:「我不救。」
段祈熠眼中卻沒有多少意外,他知道醫老脾氣怪異,他若是什麼都不說就答應救治文錦繡才不正常,他看向醫老:「為何?」
醫老嗤笑一聲:「你先說說為什麼要救她?若是我老頭子滿意你的回答,那麼必定盡全力。」換句話說,要是段祈熠的回答不能讓他滿意,他便不會救。
段祈熠微微皺眉:「她是我的妻子。」
「算計得來的妻子?」醫老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段祈熠眉心猛然皺緊:「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醫老臉色冷了下來:「你不是真心實意的救人,這人我是不會救的。」平生行醫,他唯一的信條就是求救之人必須真心實意,若是真心,惡霸他也救,若是假意,善人他也不救,段祈熠要救文錦繡是不假,只是卻不該誆騙與他。
他說著便要走,段祈熠一慌,忙攔住他的步子:「聽聞醫老行醫也是看緣分的,為何不看看你與她是否有緣呢?」他這麼說著,心中卻是詫異不止,醫老素來不與人來往,更是很少理會俗世中事,他怎麼會知道自己算計了這一場婚事呢?難道有人告訴了他?可是當時他人在九華宮,根本沒有消息傳過去。
不理會他心中作何想法,醫老嘆口氣朝床邊走去,他行醫還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投緣,他走近看著文錦繡,待看清到底是何情況時,眼眸中慢慢露出震驚:「一夢黃泉!」
段祈熠眼中閃過一抹精芒:「可有辦法?」
醫老並不回答他的話,手指輕輕搭在了文錦繡的手腕上,段祈熠見此情況微微放下心來,一眨不眨地看著醫老的動作,而床上的文錦繡在醫老搭上她脈搏的瞬間,心中像是猛然湧上一陣暖流,她像是一個在黑暗中前行的人,眼前突然看到了光,她眼眸微微動了動,乾裂的嘴唇不由自主迸出兩個字:「師父——」
她的聲音很小,段祈熠只見到她嘴唇動了動,卻不知道說了什麼,醫老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隨即收了手:「這女娃跟我有緣,我救了,不過你要出去。」
段祈熠皺眉:「我要看著你救她。」傳說醫老手裡沒有救不了的病人,他倒是想看看醫老究竟是怎麼救人的。
醫老像趕蒼蠅一般揮著手:「出去出去,不出去我便不救!」
段祈熠沒想到醫老會直接上來推他,一時沒有防備便被醫老往外推著走,然而剛到門口卻突然腳下一軟,隨即整個人都失去了意識。
------題外話------
卡了一天才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