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他會異術
文錦繡猜的不錯,趙敏蘭有了身孕。
將軍府一整天都沉浸在即將添丁的喜悅之中,竹華齋的下人都得了文錦繡的吩咐,輕易不會去迎芳院,也很少會跟趙敏蘭有接觸,外面如何鬧騰暫且不管,讓她在意的是穗玲的死因,總感覺跟誰相似,她曾經見到過有人跟她的死狀相同,但究竟是誰呢?
「咕咕——」
耳邊忽然傳來兩聲鳥叫,文錦繡睫毛微微顫動,看向窗戶邊的小身影,暮色四合之下,那小小的影子顯得極為愛憐,她微微一笑,朝那鳥兒伸出手:「金雪。」
金雪正是之前段祈煜捉到的金翎白羽王,自段祈煜失蹤之後,金雪便在竹華齋落了腳,偶爾也會出去幾天,文錦繡知道它是返回森林去應對那些金翎白羽鳥,所以也並未多管,過不了幾日它便又會出現在竹華齋的窗戶邊,與她也更加熟悉起來。
此時聽到她的聲音,金雪撲棱兩下翅膀便從窗戶邊飛了過來,穩穩落在她手上,朝她咕咕叫了起來。
「這鳥兒好奇怪,不是咱們院子里養的,偏偏跟小姐親近的很。」碧晴見狀笑了笑,轉身去拿來一個彩釉小杯,往裡面倒了些水放在桌上,金雪從文錦繡手掌上跳到杯子邊,紅亮的喙試探性地朝杯子中啄了啄,發現沒什麼問題后才砸吧著喝了起來。
文錦繡食指微微屈起在那金色的羽毛上劃了划,神色帶出幾分柔和:「金雪是有靈性的鳥。」
去漠北森林時,由於路途遙遠,又是狩獵場合,碧雨碧晴這樣的柔弱丫頭是不能去的,她身邊也只帶了一個如幻,還有其他會武功的婢女,但是金雪的存在卻很少有人知道。
金雪喝完了水,發現文錦繡正目光柔和地看著自己,立刻扇了扇翅膀,兩下跳上她的掌心,咕咕叫了兩聲,文錦繡眸子微微一頓,繼而笑著摸了摸它的頭,金雪舒服地眯起了眼,溫順地在她掌心蹭了蹭腦袋,過了一會兒才重新撲棱著翅膀從窗戶飛了出去。
「跟上它。」
文錦繡望著那個嬌小的身影漸漸消失,低聲吩咐了一聲,一道黑影瞬間便跟了出去。
迎芳院,趙敏蘭看著睡過去的文凜,一雙美目中漸漸泛起冷意,她不是沒有後悔過跟文錦繡作對,但穗玲說的沒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她想要壓她一頭有什麼不對?雖然她身份不高,但文錦繡出身比她還要不如,她憑什麼要低她一頭?
可是穗玲卻死了。
這讓她突然生出惶恐,想到嫡夫人的死,想到文錦織如今閉門不出,她突然對文錦繡生出一種懼怕,跟她作對的人似乎都沒有好下場,若是以前,她博也就博了,可如今,她有了孩子,萬一有個什麼閃失,豈不是得不償失?
「夫人,您就是太心軟了,您想想,如果您懷的是個兒子,以後定然是要跟大少爺爭家產的,大少爺能容得下他嗎?若是個女兒,以四小姐的本事,也定然要壓的她抬不起頭來。」
媽媽的話在她耳邊一直迴響,她微微皺眉,文錦繡不足為懼,橫豎是要嫁出去的,也就這三五年的事,可文沐宸與蘇青箏定親,日後就有大長公主和定國公支持,日後自己娘倆豈不是要被他們狠狠壓著?她捏著被子的手慢慢收緊了,不論如何不能讓自己的孩子跟她一樣,她的孩子一定要做將軍府的主人!
文凜慢慢睜開眼,見趙敏蘭有些心不在焉,不由替她拉了拉被子:「怎麼了?」
趙敏蘭看了他一眼,眼眸微微一動落下淚來,她今日哭了許多,雙眼紅腫不堪,齊太醫交代好幾次,要文凜注意她的情緒,情緒不好很容易動了胎氣,此時見她又掉下淚來,文凜忙坐起身子將她拉到自己懷中,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淚:「這是怎麼了,怎麼好好的又哭了起來?」
趙敏蘭溫順地伏在他懷裡:「蘭兒有罪,想起便難過不已,老爺可怪罪蘭兒?」
文凜聽的一頭霧水,趙敏蘭什麼時候犯過錯?他不由疑惑:「蘭兒何出此言?」
趙敏蘭擦了擦眼角:「不瞞老爺說,蘭兒自持中饋掌家以來,總有些驕奢的脾氣,連帶著下人也沒能好好約束,這才造成穗玲做出失了身份體統的事,」文凜一聽她又提起此事,還以為她是要藉機說文錦繡的壞話,剛準備阻止,卻聽趙敏蘭繼續道:「這是蘭兒的錯,蘭兒不怪任何人,今天只是一時氣憤,其實這件事跟錦繡沒太大關係的。」
文凜嘆了口氣,摸了摸她的長發:「你能這樣想就是最好了,穗玲我已著人厚葬了,怎麼說也是你的陪嫁,不能太寒磣。」
這話的意思就是告訴趙敏蘭不要在追究了,畢竟人都已經下葬了,還有什麼可查的?
趙敏蘭自然也是聽出來了,心中泛起冷意,面上卻和順點點頭:「多謝老爺。」
文凜見她已經轉過彎來,滿意地點點頭:「這件事不怪你,時候不早了,睡吧。」
然而趙敏蘭卻一把拉住了要躺下的他,文凜微微蹙眉,隨後認命地坐起來,趙敏蘭嗔了他一眼:「急什麼,蘭兒還有事要跟老爺商量呢。」
文凜朝她看了一眼,示意她說下去,趙敏蘭嘆了口氣,似是感慨一般:「這件事,老爺心裡必定也是有主意的,因為涉及到咱家的大少爺,蘭兒也不便在旁人面前多說什麼。」
她向外看了一眼,掌燈的婢女很有眼色地退了下去,輕手輕腳地關上了門,她這才轉向文凜:「老爺,君竹已經跟雲華郡主訂了親,他的事也就定下來了,只是尋常的少爺公子,身邊早有三五個丫頭伺候暖床了,君竹因為常年在外,身邊也沒個知冷知熱的人,對於夫妻間的事兒……」
她說到這裡顯得有些羞赧,但她是文沐宸的長輩,文沐宸兄妹又沒有母親,這話她自然可以跟文凜說,文凜聽了她的話不由一愣,他常年在軍中,對於兒女的事很少會關心,更別提想到這個了,想到自己當年剛過十四歲,老夫人就安排了四個婢女,而文沐宸如今已經十七,卻連一個通房都沒有,這也太說不過去了。
「所以我想著,這幾日的功夫給他添幾個可心的人,如今我有了身孕,府里很多事都有些力不從心,有這些丫頭們學著點,以後也能幫著郡主打理后宅。」她唇邊帶著淺淺的笑意,彷彿極其賢惠一般,話里的意思已經明白告訴文凜,哪怕她有了孩子,日後文家還是文沐宸的,后宅她也不會插手。
文凜沉吟片刻,心中對於趙敏蘭說出這樣的話更是滿意,不爭權不奪利,一心一意為文家著想,這才是他理想中的妻子,比起嫡夫人來不知好了多少倍,他愛憐地抱住趙敏蘭:「你說的不錯,人選就你來定吧,明日我派人去軍中跟君竹說一聲,你放心,嫡出的孩子不會受委屈的。」
趙敏蘭心中狂喜,文凜這話的意思就是間接告訴她,要將她扶正了,雖然文錦繡和文沐宸現在也算是名正言順的嫡齣子女了,可那又怎樣,他們的母親早就死了,而她做了嫡妻,自然是不會輕易讓他們爬到自己頭上,文家,她會交給文沐宸?簡直做夢!
香荷院,四姨娘靜靜坐在桌邊,望著桌子上跳動不明的火焰,眼眸深的讓人一眼望不到底,淺綠站住她身後,只覺得眼前的姨娘彷彿坐在黑暗裡,渾身多了幾分幽暗的氣勢,她不由低了低頭。
「大小姐離開了?」四姨娘的聲音有些飄忽不定,淺綠點點頭:「離開了,四小姐還去送了的。」
「哦?」四姨娘輕笑一聲,眼中閃過幾許晦暗不明的光,她當然知道後院發生了什麼事,文錦繡去送文錦紅並不是什麼秘密,讓她在意的是文錦紅身邊的丫頭,尤其那個叫紫珍的:「四小姐可說了什麼?」
淺綠搖搖頭:「並未說什麼,只是聽吳媽媽說,四小姐似乎對大小姐有些懷疑,今天一直盯著她看。」
四姨娘半眯的雙目頓時睜開,眸底的精光一閃而逝,很快又變的溫和:「疑心人人都有,她看不出什麼,那個紫珍,叫人盯緊了,如果有什麼不對……」她微微扯了扯唇角,隨後看向桌案上供著的菩薩,菩薩面前擺著一個香爐,正裊裊升起青煙,香灰在香爐邊灑了一些,她淺淺一笑:「這桌案上的香灰可有日子沒添新的了。」
淺綠一顫,忙低下頭:「是。」
四姨娘看了她一眼,示意她退下,她慢慢站起身來朝著桌案走去,雙手合十跪在了桌前的蒲團之上,眸子慢慢閉了起來:「阿彌陀佛。」
趙敏蘭要給文沐宸選通房丫頭的事很快傳遍了將軍府,她現在有著身孕,做的又不是過分的事,老夫人不光沒有怪罪,反而主動做主選了幾個模樣精緻的丫頭,這些丫頭並不見得有什麼大智慧,只是長得賞心悅目而已,趙敏蘭自然不會拒絕,順便將自己身邊的采芝添了進去。
「小姐,側夫人這是什麼意思,大少爺他……」碧晴說到一半,又覺得是主子的事她不好插嘴,便住了口,在她們看來,趙敏蘭做主給大少爺選通房丫頭根本不必這樣大張旗鼓,只需要挑幾個模樣不差,家世清白的丫頭就可以了,可她卻連老夫人都驚動了,更是將自己的丫頭也做主添了進去,這算什麼?
她現在只是側夫人,可如今有了身孕,府里誰不知道過不了多久她會做嫡夫人?到時候她就是文沐宸的嫡母,嫡母的婢女,他如果退回就是不敬,如果收了房就需得給一個合適的身份,妻子沒有進門就抬姨娘,這是壞名聲的事,她這麼做居心何在?
可是現在又不能說什麼,畢竟她還不能算是他們的母親,又有老夫人張羅,難道大少爺能把人退回去?這是打了老夫人的臉。
文錦繡看了她一眼,自然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宛如黑寶石一般的眸子閃了閃,一抹寒光轉瞬即逝,她如今是郡主的身份,趙敏蘭是沒辦法拿她的婚事作威作福的,就在自己哥哥身上打算盤,還真是好手段,想也知道,采芝絕不可能安安分分做個婢女,哪怕文沐宸不碰她,她也會想盡辦法達成目的。
而且趙敏蘭的說法,說是選幾個丫頭調教,日後幫著蘇青箏管理后宅,實際上則是教導她們後院爭寵奪權的本事,日後慢慢分了蘇青箏的權力,后宅不寧則家宅不寧,家宅不寧則朝堂不靜,自己手伸的再長也不能管到哥哥的後院,到時候老夫人管不動了,文沐宸自然後院失火,不正是她的機會?
她心頭劃過冷笑,看來穗玲的死也的確讓趙敏蘭明白了些什麼,與其正面交鋒針鋒相對,不如笑裡藏刀,面上溫和,實則採用這種潤物細無聲的方式,讓他們一點點土崩瓦解。俗話說,為母則剛,趙敏蘭這一次為了她的孩子,可真是好算計。
「來人。」她朝窗外看了一眼,一道黑影瞬間落在她身後:「去定國公府,將府里的事告訴雲華郡主。」
那黑影瞬間便沒了蹤跡,碧晴愣了愣,有些不解地看著文錦繡,蘇青箏是文沐宸的未婚妻,而且二人還是兩情相悅的,這件事告訴她豈不是要鬧起來?難道小姐是想要雲華郡主來阻止?可在大月,這樣的事很正常,別說雲華郡主,就是大長公主也沒有資格阻止的,說了豈不是徒增她的傷心?
文錦繡微微笑了笑,慢悠悠朝院子中走去,院中已經按照她的吩咐,將所有花木都清除乾淨,門口以及牆壁四周都豎起許多稻草人,院子中央是一個極其寬闊的高台,說是高台,其實也只到人的膝蓋,高台四角立著四個一人多高的木樁,木樁上拴著幾道手腕粗的鐵鏈,將整個高台圍了起來。
院子的其他地方也不像之前那樣,擺著精緻的石桌石椅等,而是換成了兵器架,北面是一匹木製的戰馬,乃是斬風特地尋到大月最好的木匠一手打造,牽動開關便可如真馬一般。
文錦繡滿意地看著這一切,走到戰馬旁一個翻身利落上馬,微微眯眸,彷彿又回到當日她與段祈煜在馬背上的情景,明媚的陽光帶著秋日的暖意灑在她身上,不像夏日的陽光那麼灼人刺眼,此時的陽光暖洋洋的很舒服,斬風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她身邊,宛如一個影子一般,盡職盡責地守在她身後,收斂了全部氣息藏在影子里。
「表妹好興緻。」
一道含著笑意的聲音響起,斬風心頭一驚,不動聲色朝影衛使了個眼色,隨即只見一道紫色的身影如一陣風一般落在了高台中央,手中一把摺扇嘩地展開,頭上玉冠將他的墨發束起,隨著他扇子的動作,那髮絲微微飄動起來,看起來很是賞心悅目。
「表哥好本事。」文錦繡並未從戰馬上下來,淡淡看了一眼高台中的江承遠,能在重重影衛的竹華齋出入如無人之境,甚至能不驚動影衛,可見此人武功之高,江承遠從沒有在她面前顯示過他的武功,只知道他和段祈煜不分上下,若不是剛剛他靠近時她察覺到了他心思的波動,恐怕她也不能發現。
她異術的進步程度,讓她心中都隱隱有些吃驚,不到十日的功夫,只要是竹華齋之中的人,或者靠近竹華齋的人,他們心思稍有變化她便會知道,難道是因為她按照醫老給的秘術修鍊了?
江承遠靜靜望著不遠處的女子,她雙眼平靜,目光也只在他身上落了一瞬便移開了,他微微一笑:「秋日正是好風光,聽說竹華齋大肆翻修,我自然是好奇的,所以特地來看看錶妹的傑作。」
他說著朝四周看了一眼,滿意點頭:「不錯,倒是很合我的心思。」
文錦繡微微蹙眉,當日在晚香樓與她說話的並不是江承遠,因此他身上沒有讓她厭惡或者怨恨的氣息,可眼前這個確確實實是江承遠,身上依舊是沒有那種氣息,難道當日是她的錯覺?
不,不會有錯,一定有什麼事是她不知道的,而且這件事很重要!
她斂住眸子里的情緒,微微一笑:「看也看完了,表哥不走,是想留下來喝茶么?我這竹華齋可沒有喝茶的地方。」
這就是逐客令了。
江承遠挑眉:「表妹難道不知道我來的目的?」
文錦繡揚起一個無辜的笑:「表哥又沒有告訴我,我怎麼會知道呢?」
她說著翻身下馬,轉頭看向高台中央的江承遠,眼眸中閃過幾縷精芒:「對了,表哥,好心提醒你,可千萬不要離開那個高台,否則高台下的地牢……會,炸,的。」
她聲音很淡,卻讓江承遠心頭一跳:「你做了什麼?」
文錦繡無辜一笑:「沒做什麼,只不過擔心有人闖進來,特地在高台上動了手腳,只要表哥不離開,二表哥便不會有事。」她說完朝屋子裡走去,走了一半又忽而回身:「對了,這個地方已經被你知道了,所以不安全了,我現在要去把二表哥轉移一下,表哥要不要跟我去看看?哦,對了,表哥現在不能離開高台,那表妹就先告辭了。」
她說完笑了笑,快步朝屋子裡走去,江承遠站在高台上,只見斬風向高台上彈了一顆石子,只見那些鐵鏈彷彿活了一般晃動起來,四角的柱子上迅速竄出四條鐵鏈,在空中交織成一個網,而柱子上也很快出現一排排的小孔,數百根銀針朝他飛了過來,他不得不運起內力,用手中的扇子抵擋銀針的攻勢。
文錦繡一進屋子,臉上的笑立刻收了起來,斬風快步走到她桌案邊,輕輕叩擊幾下,那桌子迅速移開,露出一個四尺見方的洞口,他率先走了下去,文錦繡緊隨其後,疾鋒跟在最後,他們離開后,桌子很快便移回了原地。
洞口下方是一道階梯,越往下走越是寬敞,兩側的牆壁上點著燭火,頂上嵌著碩大的夜明珠,將整個隧道照的十分明亮,文錦繡走在中間,斬風和疾鋒一前一後護住了她,很快便走到了盡頭,只見入眼處是一道厚重的鐵板。
斬風走到鐵板前,屈指叩擊幾下,鐵板轟隆隆地升了起來,露出裡面的情景,裡面是一條十幾米的甬道,不像他們剛過走過的隧道那般明亮,只有牆壁上幾支點燃的燭火,顯得陰暗不少,甬道盡頭則是一座地牢,裡面關押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聽到有聲音傳來,那人艱難地動了動手指,目光落到文錦繡身上時立刻帶了恨意。
文錦繡朝他走近幾步,這座地牢乃是段祈煜命人幫她打造,鐵門以及關押此人的牢房都是用的玄鐵,武功再高也不可能破門而出,而且此人還被自己的銀針廢了筋脈,又要承受碎骨之痛,自然不可能逃脫。
她看了裡面的人一眼,不由嗤笑一聲:「二表哥,過的可如意?」
那一聲二表哥叫的極為諷刺。
那人痛的快要發狂,聽到文錦繡的聲音又是一氣:「賤人,有本事殺了我!」身為暗衛,他最不怕的就是死。
文錦繡輕輕搖頭:「死是最容易的事,我可不捨得讓你死,我只問你,是誰指使你刺殺太子的?」
他們都覺得是皇后,起初她也覺得是皇后要殺段祈煜,可是扶鸞郡主那天的話讓她重新思考起這個問題,如果皇后是因為皇帝才恨上段祈煜,她一定不會讓他那麼輕易的死,按照她的性格,定然要皇帝看著他最疼愛的兒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不是最好的報復嗎?所以對他下殺手的另有其人,而且很有可能與段祈煜的失蹤有關。
「哼,你個賤人害了我的祖母,害了我五叔,太子與你同流合污,我當然要殺了他!」
文錦繡眼眸冷了下來:「別裝了,你根本不是江承華。」
她聲音一落,連斬風和疾鋒都吃了一驚,眼前之人不是江承華,那他是誰?那張臉可沒有一點易容的痕迹!
那人一聽也吃了一驚,但他很快鎮定下來:「我就是江承華,賤人,你害的我們江家四散分離,我絕不會輕易放過你!」
文錦繡冷笑一聲:「你不是江承華,當日潛入竹華齋是受了江承遠的指使吧,想殺我?或者說想從我那裡偷得木樨香的解藥?或者想要看看我有沒有發現什麼,疑惑什麼?或者想從我這裡得到太子下落的線索?黑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的目的?」
聽到她這麼輕易地猜出了自己所有的心思,甚至連名字都叫了出來,黑鴣臉上頓時帶了驚慌:「你!」
文錦繡擺擺手示意斬風和疾鋒退下,二人齊齊退到了鐵門之外,文錦繡走近地牢,聲音像是淬了冰一般:「異術者黑鴣,我們該算賬了。」
黑鴣原本聽到她的話還只當是開玩笑,然而她那麼輕易地說出了他異術者的身份,讓他頓時愣在了那裡,對上那雙眸子,只覺得整個人都被凍進了深不見底的寒冰,他聲音都有些顫抖:「你,你是異術者?」
文錦繡微微一笑,對上那雙眼睛,黑鴣彷彿被徹底吸入其中,頓時嚇了一跳:「你怎麼知道我是異術者?」
文錦繡淡淡看他一眼:「你的異術是改變容貌吧,如果不是我見到了真的江承華,怕是也不會懷疑你是假的,你背後的人還真是處心積慮,既然你不願意告訴我是什麼人,那我便剖開你的心看看,究竟是誰。」她說完頓了頓,轉而微笑著看著黑鴣:「你知道我不是開玩笑。」
她有異術,不能殺一個普通人,當然她也不喜歡手上沾血,因此她一雙手從來沒有沾過鮮血,在知道黑鴣刺殺段祈煜的時候她就想親手殺了他,可惜那個時候她已經知道了異術的秘密,自然不可能用自己為代價殺他,如今確定了他是異術者,那還有什麼忌諱呢?
黑鴣也是心中一跳,他想起前幾日文錦繡做的事,當著他的面親手解剖了一隻兔子,從頭到尾不見一滴血,那兔子的眼睛就正對著他,他清晰地看到那雙手拿著一把小刀在兔子皮毛下遊走,最後掏出一顆鮮紅的兔心逼著讓他吃下去,白玉一般的手指染著鮮紅的血,指尖是一顆跳動的紅心。
他不由自主顫抖起來,文錦繡當時的表情他永遠都忘不了,刮著可愛的笑容,從始至終那雙眸子里沒有人的感情,硬生生逼著他吃掉了那顆兔心,他差點忘記,眼前這個女人有多恐怖!
文錦繡滿意地看著他的表情,手中慢慢多了一把匕首,黑鴣整個人都被她束縛在巨大的鐵板上,她打開牢門走了進去,微笑著看他驚恐的表情,刀尖很快抵住了他的喉嚨,微微用力便刺了下去,聲音溫柔:「放心,我已經練過很多次了,不會讓你看到一滴血。」
她說著動了動手腕,黑鴣耳邊頓時傳來了皮肉撕裂的聲音,他突然尖叫起來:「我說,我說!」
文錦繡一笑:「晚了。」
「不,不晚,不晚,我說,我們是被神龍將軍派過來的,他給了我們一幅畫像,讓我們殺了畫像上的人,如果做不到就讓我們血祭,我們都是被逼的,停手,快停手啊!」
黑鴣嚇得渾身顫抖,之前文錦繡對他的懲罰只是身體疼痛,可是如果她真的挖出他的心,那跟讓他們血祭有什麼分別?
文錦繡看他一眼,手上的匕首緩緩移到了他下巴處:「說清楚。」
黑鴣額頭上出了一層冷汗,見她的手終於停住了,連忙開口:「我是神龍將軍手下的人,但是我並不知道他是什麼人,他每次跟我們見面都蒙著面,從小到大我只見到過他三次,第一次是在我剛開始覺醒異術的時候,第二次給了我一些能提升異術的秘法,最後一次是去年九月,給了我一幅畫像,讓我想辦法殺了畫像上的人。」
只是沒想到,人沒殺了,還害的自己成為了階下囚。
「如果做不到,我們會被挖出心臟,用三魂七魄血祭。」這才是他害怕的東西,三魂七魄血祭,意味著永遠消失,連轉世成人的機會都沒有,異術者基本上對於神明之事都比較相信,畢竟他們的能力無法用普通的道理解釋的通,再加上有人故意引導,便成了天神恩賜,因而他們對這種事都十分畏懼。
文錦繡看了他一眼,眼眸冷了幾分:「他只是個普通人,並不是異術者。」
「不,他是!」黑鴣見她的匕首已經劃破了自己心口處的皮膚,忙尖叫出聲:「他雖然沒有異術,但他身上的氣息很強,這也是我們必須殺了他的原因,否則就是異術者的災難!他會殺光所有的異術者!」
文錦繡手指一頓,眼底劃過殺意:「你在騙我。」
黑鴣手指不由自主顫抖了一下,彷彿覺得心跳都停止了,他剛剛聽說文錦繡是異術者,如果說出段祈煜會殺光所有的異術者,那麼她一定會有所顧忌,只要她的心有一點點的裂縫,他活下來的可能就越大,到時候在趁機向神龍將軍傳信,很快他就會被救出去,可是文錦繡居然看出了他的意圖!
他清晰聽到了匕首插入皮膚的聲音,心口處傳來一陣陣鈍痛:「我錯了,我錯了,最後一句是我編的,但他真的會是異術者的災難,他會親手殺了最強大的異術者!」
神龍將軍根本不會跟他說起這樣的話,這句話是他偷聽到的,而正因如此,他才會確信這句話是真的,他只是最普通的異術者,如果不是有人訓練他的武功,他只是一個會變化容貌的普通人,段祈煜連最強大的異術者都會殺,那他們豈不是根本沒有活路?所以在神龍將軍要求一定要殺了他的時候,他才毫不猶豫動手了。
文錦繡腳步不由自主頓了頓,周身氣壓瞬間冷了許多,她冷厲地看著黑鴣:「你還敢騙我?」
「我沒有,這次的話絕對是真的,這是神龍將軍在宮家人口中聽到的,宮家人預測的未來從沒有錯。」黑鴣一連串說完,見那匕首慢慢離開了自己的皮膚,這才鬆了口氣。
文錦繡自然知道宮家,前些日子還在醫老口中聽說過,宮家人擅長占卜,預測,凡是他們口中說出來的事都會成真,雖然宮家血脈越來越稀薄,他們的能力也不如最初的宮家家主,但這預測未來的能力卻沒有消失,只是減弱了許多。
「最強大的異能者,是誰?」她目光落到黑鴣身上,發現他也不知道,他知道的只是神龍將軍,而這個神龍將軍到底是誰,又與宮家有何關聯,是什麼身份,他統統一無所知,看他恐懼搖頭的表情,文錦繡便知道他能說的都說了,再問其他,他也不知道了。
至於段祈煜究竟會不會殺了那個最強大的異術者,文錦繡不敢保證,但是異術者也並非全是好人,或許他的責任是殺了那個為惡人間的人也說不定。
「咔噠——」
就在此時,她耳邊忽然傳來一道輕微的聲音,隨後地牢上面的石板忽然開始碎裂,她眼眸頓時冷了下來:「斬風!」
斬風會意,如一道風一般閃過來一把將她拉出地牢,而那地牢彷彿一瞬間遭受了什麼劇烈的擠壓一般,四周的牆壁都開始搖晃起來,燭火紛紛從牆上掉了下來,斬風帶著她迅速朝門口處跑去,疾鋒則快速打開機關,牆壁劇烈震動著,四周的燭火夜明珠都碎了一地,只幾個呼吸的功夫,地牢內便發出轟地一聲,幾人沒有向後看,兩人護著文錦繡一路朝出口跑去,已經感覺到背後的熱浪一陣陣襲來,文錦繡心中一沉,江承遠已經離開了高台!
竹華齋的房屋也開始搖晃起來,地面劇烈晃動著,江承遠穩穩站在院子中央,看著這些搖搖晃晃不明所以的下人,唇角帶著淺淡的笑,竹華齋的影衛將他團團圍起,而他卻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高台上的鐵鏈都纏在了一塊兒,他雖然不能將它們弄斷,但要從中逃出還真不是什麼難事。
等到地面的震動終於恢復平靜,他眸中閃過一絲嘲諷,段祈煜建造的地牢果然不一般,即便炸毀了也不會像在坪洲一般毀了整個院子,他倒是會為她著想,只不過那柔弱的小身板能不能從中逃出來,這可就不一定了。
他向天邊看了一眼,兩隻飛鳥在天空盤旋片刻,忽然被兩支箭射了下來,他這才勾唇一笑,看了那影衛一眼,手中摺扇嘩地扇出一陣勁風,力道絲毫不輸於曾經的段祈煜,影衛哪裡是他的對手?能保持住身形不倒已經不錯了,等到風停,被包圍的紫衣公子早已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