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七十

  七十

  要說這橋段眼熟可也並非真的是多大的趣談的,只說那砒啊霜罷,尋常人家睡能得見?說是葯耗子毒老鼠的,實則如馮淵這等子家中有些薄產,又是身負功名的人,即便是見過砒啊霜,又怎知它是什麼德行的東西?


  既然不知,那一斤砒啊霜跟一兩又有什麼差別?

  都是葯死人的東西罷了!


  但凡是個有點兒學問的,又有誰家會讓自家的主子爺去見識見識砒啊霜是什麼東西?都是要遠遠離著的,自然也就不知道這一斤的砒啊霜跟那幾錢的□□用起來差距有多大了,實則也不是家家戶戶的少爺公子都懂得什麼醫理藥材的,因此馮淵這邊說是用了一斤的砒啊霜還真不是他犯傻,只是他沒調查清楚罷了。


  說到底,砒啊霜是殺人的東西,可不就是越多越好嘛!

  賈環也知道這英蓮就是電視劇里眉心一點硃砂痣的香菱了。只是香菱是給薛大傻子搶走改名叫做香菱,而現如今她仍舊叫著小時候的乳名,喚作英蓮,只是姓氏到底遺失了。


  因此賈環便對此事上了心,覺得有趣兒得很,還跟馮紫安說起:「馮大哥,你且就說吧,那婢女能拿了一斤的砒啊霜去熬湯水,這事兒聽著到底是官老爺心大還是婢女心大,又莫非是那主家心特別大?」


  馮紫安沒懂,忙問道:「賢弟說的是什麼意思?」


  兩個人就在縣衙門口的茶館里,這人來人往的,頗為熱鬧不說,還有說書人在那兒講這婢女殺主的故事,現聽著這兩個年輕人,一大一小的,也在討論這個事兒不說,還有小的在那裡大放厥詞,自然許多人圍攏了過來。


  「大哥你去買了一斤的砒啊霜熬一鍋糖水可不就知道了?」賈環真是篤信周青天大老爺的,當年大家都當是個笑話看,現在瞧著,卻也不是周青天故意開玩笑,還真就是那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書生能做出來的怪事兒了,「砒啊霜本是葯,微量可治病,少量會死人,但是就好比我們的茶葉,微量略略水有香,少量是茶水,多了那就根本是泡開了的茶葉了,誰家茶水用一斤的茶葉泡茶壺裡?茶壺也裝不下的吧?那一斤的砒啊霜熬糖水,那哪裡是糖水,那就是砒啊霜粥!得多心大才覺得那是糖水?得多心大覺得那是要故意害人?得多心大能用那玩意兒害人?其中私密,大約是你我不曾見識的了。」


  說完,他就趴在桌子上哈哈大笑起來。


  馮紫安眨了眨眼,也不多說,就叫身邊的小太監去買砒啊霜過來。


  小太監機靈得很,果然買到了一斤砒啊霜,身後還跟著藥房的小學徒,進了茶館,馮紫安便跟茶館的掌柜買了個大號的茶壺,將那一斤砒啊霜都倒進去,這還沒開始煮呢,那□□下水裡便開始咕嘟起來,又稠又黏的,滿是泡沫,真與賈環所見的周青天那電影里演的有幾分相似,只是沒有電影里沸騰得那麼厲害罷了。


  不過旁邊圍觀眾人是都見著了。


  果然,這案子判的有貓膩。


  這時節有些大不同的東西是十分有趣兒的——因著明日要把那婢女問斬,所以不少人湊熱鬧,可是這事兒鬧開來了,那婢女倒還算好,但還真有人給婢女請願了,就在縣衙門口擊起了鼓來。


  沒得辦法,縣令只能升堂。一說是與婢女殺主案相關,就叫人提了英蓮過來,面朝外跪下。


  那擊鼓人提了砒啊霜壺上堂給縣令看,又把賈環的話重複了一遍,說得縣令冷汗直冒。


  「大老爺!民女冤枉!冤枉啊!」英蓮也不知道哪兒來的脾氣,這就大聲喊了起來,「之前民女認罪也是逼不得已!大老爺明鑒啊!我一個女子,就算是婢女也是不能隨便拋頭露面的,還未上堂,主家的密友就來尋我,說上了堂我若不認罪就要扒了衣衫打板子——我一女子,哪裡能受這等屈辱,就是自己上吊死了也不能在堂上挨板子啊!大老爺明察秋毫!今日見了民女才知道您不是隨隨便便就要打板子的那種大老爺,故而民女這才敢喊冤啊!民女冤枉啊!」


  她一邊喊一邊叩頭。


  她這話裡有話的,就算是縣令也知道事兒不對了。


  還真不是縣令吃了馮淵家的禮才要殺了甄英蓮的,只是這一帶上堂英蓮就認了罪,這才把她收押準備斬首。但現如今聽她這麼一說,縣老爺也不是吃乾飯的。


  「你這般說,那我問你,你加主人的密友姓甚名誰,為何尋你說話?」大老爺也不含糊,直接就發現了其中問題。


  「回稟老爺,那位公子姓孫名夢,乃是我家主人的……至交好友,兩人同吃同住,仿若一人,因而見民女時也不避諱。」英蓮說著,又從懷中拿出賣身紙來,上面寫著馮淵只得了她就要放她做良人,再聘為正妻,只是時間過去半年,卻是上京趕考來了,這英蓮也一直是婢女,不曾放為良民。


  官老爺何等聰慧,馬上就叫來了那叫孫夢的公子,又招來了馮淵,結果兩個人竟然是一同過來的,形容親密,舉止細膩,不作他想。


  這給官老爺真的是氣樂了。


  原來這種后宅陰私也能亂到男人身上去,他可算是見著了!還以為只有女人爭風吃醋,卻沒曾想,男人不僅爭風吃醋得厲害,還能鬧出這麼多幺蛾子來,果然是少見了——少見了!


  好歹是沒見著死人,不然還真得是要重重判了才好!


  賈環就坐在縣衙外頭看。


  馮紫安倒是不懂他為何要拿了銀子找個地界上略有名望的無賴做這事兒了——這種遊俠兒樣的無賴其實最為難纏,也難為賈環能找著這麼一個。


  賈環也不解釋,只是坐在一旁拿了瓜子兒邊磕邊看。


  「那英姑娘卻真是個絕色啊。」馮紫安也湊了過去,卻發覺那叫英蓮的婢女顏色果然是好,只是未及長成,又在牢獄之中受了苦,人顯得病怏怏的,可容貌卻實在是好得很,依稀可見將來的美人模樣。


  賈環冷笑一聲:「什麼英姑娘,那是甄姑娘!」


  言語著,他就把當年在東淵島上聽海盜水匪說得那些話又說了一遍,其中就有拐子故意拐了富家子女的事情,而甄英蓮可不就是第一份兒嘛!只因她容貌真好,將來可以賣出好價錢來,拐子還就真的把她給拐了出來另賣,說起來,那拐子還與東淵島上的匪盜有些牽連呢!


  賈環這話一說,倒叫馮紫安氣得不打一處來。


  賈環是真真假假說得漂亮,其實那東淵島上的盜匪也不曾知道甄英蓮是甄英蓮,只是知道她叫英蓮,家住哪裡,父母是誰,他們一概不知的,而賈環知道啊,自然就跟馮紫安說了。


  馮紫安雖然不是一介武夫這麼簡單的人,可是他也聽說過當年賈環去東淵島做誘餌的事兒的,只是東淵島上盜匪位置不好尋覓,賈環用自己成功套牢了地方這才派了軍隊一舉殲滅了前朝餘孽,現如今聽說這跟東淵島的事兒扯到了一起他自然是信的,再看大堂上跪著的甄英蓮,這馮紫安心裡就酸澀了許多。


  明明是個大家小姐,本應該是有人侍奉的大姑娘,現如今就成了這麼個不上不下的婢女,指不定將來還是要給人做小的……可誰知道她本也該是自家父母的掌上明珠呢?


  這世上最怕的就是才子佳人,落難搭救這一套。賈環搭救甄英蓮那是真心救人,沒想別的,可馮紫安不是啊!

  也不知是話本看多了還是戲文看多了,馮紫安就覺得這甄英蓮必然是他的真命天女了——甄家旁支的獨生女,其母又是封家的女兒,身份地位是不缺的,唯獨一點,她家敗落了,父親又出家去了,母親依附娘家,甄家也對她家照顧不到多少了……這種種算起來,倒是抬回家去做個貴妾不錯,兼之是個絕色的,馮紫安也覺得自己就算娶了正妻,也不會冷落甄英蓮。


  只是他這想法賈環不知道罷了。


  要是賈環知道,指不定要罵死這馮紫安了。說起來,還是馮紫安想太多的緣故——甄英蓮這才幾歲?比賈環大了三兩歲,比賈寶玉大了一丁點兒,十二三歲的年紀看起來也就十歲掛零,這樣子看著就想要娶回家?!


  賈環若是知道,大約得說馮紫安是個怪癖的了。


  因此就等著那邊縣老爺判斷好了,倒是叫馮淵拿了錢財來給英蓮姑娘壓驚,又命他放了姑娘自由身,這方才算是結案,至於那位「密友」,卻是因著誣告進了牢獄,不過與甄英蓮不同,他本就是自由身,陷害的也只是個婢女,就沒有死罪一說,只不過徒三百罷了。


  馮淵一臉羞愧,他本是要跟英蓮好好過的,卻又鬧了這事兒出來,便過去深鞠一躬,捂著臉離了大堂。過了一刻鐘,馮家老管家送了一封銀子過來給甄英蓮就算完事兒了。


  大家都覺得不錯,只賈環覺得,這縣官兒也是腦子有病的,那馮淵就不必多說了,基佬還娶妻,禍害所有人,這又不管不顧的只知道自己臉面,真不是個良人,也虧得英蓮姑娘早早脫離這貨!


  只一點,甄英蓮才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這就帶著五十兩銀子獨自一個人走出縣衙——這些人是恨不得她早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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