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一百二十二
一百二十二
曾經,賈環還在上大學的時候就聽說過船員訴苦,說在海上漂著特別的空虛寂寞冷,不求別的,就求有電視劇看也行,難看的電視劇,神劇雷劇各種劇,有得看也好,要是有個遊戲機就更好了,但最重要的是,能跟人聯繫上,說說話,不跟同船的人說話,就是不認識的人,陌生人,說兩句話就行!
這都能給憋屈成什麼樣可想而知了。
而現在,被憋屈的就成了他自己。
他也不知道怎麼就在船上憋屈得這麼鬧心。明明之前他也走過水路,並沒有這麼痛苦。
這大戰船與普通的水上行船還是不一樣的。
它不可能靠岸行駛,在海上行船更是離著岸遠著呢,偶爾靠岸,他就算是能上岸,可也沒有多長時間,所以他真的是覺得憋屈得特別難受。
不僅僅是他,圖勁也是一樣。
甚至與賈環相比,圖勁更憋屈。
且不說別的吧,圖勁到底是皇三子。他沒有大皇子是太子這般有個皇後母親,也沒有二皇子那般親生母親是皇妃,他雖然是養在皇後跟前兒了,但是皇后畢竟還是更加關心自己的親生兒子,所以他也是二十幾歲,沒有成親。
實則一般男人在弱冠之前基本都成親了。圖勁沒成親也是有他自己的考量,故而他也假託是國師那伽吉大和尚的話,只說自己不適合早婚,須年過二十五方才你好議親——現在他也是到了年紀,但又趕上了太子與二皇子爭奪大位,自然就把這事兒給讓了過去。
但即便這麼說,他還是皇子,就算他再怎麼清心寡欲,給他送美人的臣子也並不少,他便是不享用一二,只放著看吧,也算是順心的。可現在真的是一個女人也看不見,的的確確按照那船把式所說,也不說什麼風月之事,只說是聽個尖細點兒的聲音,也算是調劑了。
而便是這個時候,一陣笛聲傳來。
圖勁忽地,耳朵就像是被一陣清風拂過,整個人也振奮了起來。
笛音悠揚,如清泉小溪,叮叮咚咚,打在山石上,濺起了水珠兒,碰到了面龐,把人激了一精神,再睜開眼,卻發覺仍舊是在海上船艙。
圖勁嗤笑一下,忙起來去尋笛音來處。
大海波濤拍打在穿身上發出的聲音就好像一雙手拍打在胸口,可那笛聲卻彷彿是這雙手拍了拍臉頰,手剛剛用清冽的井水洗過,擦乾淨了,卻還是帶著點兒清涼的濕氣,拍在臉上讓人清醒,也讓人陶醉。
出了船艙,圖勁再上了甲板,又繞了一大圈,這才瞧見單腳立在桅杆上吹笛的賈環。
圖勁嚇了一跳。
桅杆足有二十尺高,單腳立在上面,那賈環的武功有多高?
雖然擔心,可他打眼略一掃下,就見的是好幾個人都偷偷躲在一邊看吹笛子的賈環——但賈環卻在桅杆上,這些人顯然是怕了他這身本事。
圖勁當然不知賈環心中得意,更不知道賈環心中對自己這裝逼的模樣是豎了個大拇指的,他只覺得賈環這麼做還算挺對,也挺好——賈環年紀小,許是不知道,可是他肯定知道,這世上還有男的好南風,就賈環這小模樣的,若不是這麼強的功夫,在這條船上指不定就給誰禍害了呢!
他又不是沒聽見那船把式怎麼說話的!
這般一想,圖勁倒是放心了不少,可卻也隱隱覺得賈環還真的有點兒嚇人。
但轉念一想,這樣的一雙龍睛,倒也是十分的放心。
吹完了一首曲子,賈環睜開眼,冷冷掃了下躲在一旁的船把式們,只把他們嚇得一哆嗦。
等賈環飛身下了桅杆,圖勁迎了上來,找他下棋。
賈環的棋藝一般,與圖勁下棋的時候,他也提前說好了不拘輸贏,也沒有什麼彩頭,但這一次圖勁卻不幹了,指著棋盤上剩下的白子,笑道:「賈將軍可不是輸了一局兩局了,這一次必定要給我個好彩頭才行。」
賈環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可不是早就說過沒有彩頭的嗎?」
「此一時彼一時。」圖勁擺了擺手,笑道,「那時候我還不知道環哥兒還會吹笛子的本事呢,我也不要你別的,你只這幾天給我吹幾個好聽的曲兒讓我鬆快鬆快就好。」
賈環一聽,也樂了。
倒也不是別的,而是圖勁這個要求一來簡單,二來……他也總算是知道,倒也不是只有他自己是這幅德行——空虛寂寞冷真的能把大活人逼死啊!
二人說說笑笑的,倒也是總算輕鬆了這麼一點子。
時間,也就這樣靜悄悄溜走,又熬過了小半個月,這大船終於到了福州。
福州這裡造著的新式紅衣大炮就這樣展現在了賈環與圖勁的眼前。福州雖然是個港口,但是這裡人口卻不多,地勢也險,可以說是比較不那麼適合於海外做生意的地方了,為此,賈環倒是覺得這裡建成一個軍港倒是十分的不錯。
更有理由讓他覺得這裡建成軍港合適的原因就是這裡的地理位置非常合適。
一來,從內陸到這港口,實際上只有一個通道,其餘的地方就是高山斷壁,人要過去,也帶不上輜重,所以說可以運送物資進來,也可以送物資出去,但是只能走明路,不能暗度陳倉——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條件。
二則,這地理位置南邊是台灣,東邊就是東洋。建成軍港之後,正好可以在台灣府也設個軍港,兩邊遙相呼應,正對了南邊的茜香國。
三嘛,就是這裡人口也少,挪走也容易,且三面環山的,就算是建上軍工廠也容易一些不是?
因此,賈環到了這裡仔細的研究了一番這裡的具體情況之後才帶著圖勁去看紅衣大炮的,這才發現,那紅衣大炮威力果然非同尋常。
且不說賈環是見慣了二十一世紀的那些武器威力的了,只說就算是現在吧,京城也有火器營,圖勁當然並不是從未見過紅衣大炮的,而這一門眼前的大炮,炸出來的威力卻比京城所見的那大炮威力強得多了。
圖勁心中咯噔一下,當下就知道,他必須馬上把這個事兒上報給靖和帝才行。
不過他到底還是耍了個小聰明,把這件事寫了三封信,一封,是上報給靖和帝的摺子,寫得喜氣洋洋又帶著小邀功的意思,只說這大炮果然厲害得很,不是以往可比云云,又說著大炮可打得動多厚多厚的城牆之類,實驗效果更是一一列舉,不厭其煩;再一封,是寫給太子的,言語之中多親厚,說這大炮是好東西,將來必然能將蒙古也趕出去云云,並不再多說其他,只言說了豪情壯志而已;第三封卻是給二皇子的,寫的是紅衣大炮實驗成功,等他回京城,定然要與皇兄慶祝。
自然送去的時間也是不同。
給靖和帝的摺子送的最早,之後事太子,再過一天才是二皇子。
那圖勁想得可是美得很。
做事兒也做得非常圓滑,更是陰險得很。
可是換成誰來看,也不會覺得他哪裡做得不對。
倒是賈環,看得明白——也怪道他不懂那些后宅爭鬥,卻懂這些前朝的明爭暗鬥,也是奇特得很了——圖勁這是在給他兩個兄長下套,讓他們鑽,如果他們兩個沒有對當今不滿,那就自然不會鑽進去,可是如果他們一旦誰有反心……估計也就別等其他了,只自己洗剝乾淨等死算了。
信送了出去,圖勁更是派了護衛親自護送,這就足以看得出來他對這次計劃有多重視了,更何況他是派了護衛去送給靖和帝的那封摺子,至於其他兩封信,卻是在摺子之後送的,圖勁也假裝並不大在意,這也就遞給了靖和帝一個非常重要的信息。
別的暫且不管,皇家內部怎麼爭怎麼斗,賈環都覺得,它不該影響到自己,因此他也就只與工匠們多聊,問問這些大炮的具體情況,再參與改進,卻並不把奪嫡之時放在心上。
「將軍,你來瞧瞧這個怎麼樣?」一個工匠也是做了二十年的鐵匠了,這一次能來造大炮,他是興緻勃勃的,等見了實物,再讓他改,也實在是難壞了他,好在是賈將軍給了他一個圖樣,他只覺得這賈將軍與畫圖樣的人簡直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一個能想,一個能畫,竟然把那一門大炮弄得靈活得像是小馬車一般,真是有趣得很!故而,他這次得見賈環,可是找了許多問題來問,就愛好搜你那好學的學生一樣。
這人好問,賈環也願意教啊!
兩個人你問我答,對大炮與木倉支也提出了很多的修改意見,當下,那匠人就要去實驗。
賈環就教他別直接造出東西來,按照想法,先造零件再說。
「你看,這木倉管,是多粗的,多長的,你想一想合適的大小,先造出幾個來,再一一試驗,到最後選最好的就是了。」賈環拿著炭條給他畫圖樣,「其實越細的木倉管,后坐力就越大,你仔細想想,是不是針扎著人疼,而這麼個筆的後端扎人就不疼?」
那匠人敲了敲腦袋,憨笑道:「我還是試試看再說吧,何況還有裡面填充的鐵丸子呢!」
賈環這方才放心:「這就對了!還有鐵丸子的問題呢。還是實踐一番最有用。」
兩個人說得十分盡興,更是手舞足蹈,看得剛進門的圖勁只覺得胃裡一陣反酸,臉色當下就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