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4

  現在的外賣商務很發達,左煜電話訂購蔬菜和肉片半個小時就送到了,他帶溫淺予到辦公室旁邊那個非常嶄新的廚房裡把東西放下,愉悅地說道:「好了,晚飯就在這兒解決。」


  這廚房裝潢得格外漂亮,該有的廚具一應俱全。


  溫淺予很好奇:「難道你這個公司上班還要做飯嗎?」


  「畢竟是做食品貿易的,想著偶爾會用到才找人設計,結果一次也沒用過,浪費我不少錢。」左煜伸手道:「請。」


  「請什麼?」溫淺予懵逼。


  「切菜啊,我都買來了。」左煜理直氣壯。


  「我不會,我沒下過廚。」溫淺予立刻往後退。


  從來都飯來張口的左煜鬱悶:「什麼,你怎麼不早說,那我們就出去吃了。」


  溫淺予也理直氣壯,傲嬌地問:「那你長手是幹什麼的?」


  左煜啞然,最後鬱悶道:「靠!」


  溫淺予的確不怎麼會家務,奶奶死後,他幾乎沒有吃過家裡的飯菜,此刻呆看到這個缺心眼的傢伙果真親自站到水池前刷起蓮藕,不由訕訕道:「切就切,吼我幹嗎。」


  「我哪敢吼你啊,你不把我剁了。」左煜失笑。


  溫淺予繫上門后掛的白圍裙,又把長發梳好,看起來很賢惠的模樣。


  可是拿起菜刀真的開始切,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了。


  明明別人完成起來很簡單的事情,他卻完全弄不好。


  左煜探頭嘲笑道:「喂,別的東西不說了,秋葵這種蔬菜也能搞得大小不一?」


  溫淺予是完美主義者,聽到此話有些著急表現,竟然不小心切到手指。


  鮮紅的血立刻從白皙的皮膚上冒出來。


  「別動!」左煜被嚇到,馬上拉著他沖水,又慌忙找來創可貼,按著這傢伙坐到桌前:「我算看透了,您就是享福的命,千萬別再動了。」


  「我沒想動,是你逼我的。」溫淺予不怕痛,望著他滿臉擔心的神情,反而笑了。


  「成,全是我的錯。」左煜無可奈何,只得認命地回去當切菜工。


  ——


  雖然自己處理的食材沒有店裡那麼精緻,但琳琅滿目地擺在桌上倒也顯得可人。


  溫淺予早就餓得要命,看到加了底料的湯汁沸騰起來,立刻就開始往裡下肉,而後邊捧著碗等待,邊嘴上不饒人地說:「你切的也不怎麼樣嘛。」


  「廢話,我哪干過這種粗活兒?」左煜落座。


  「不懂人間疾苦。」溫淺予道。


  「你懂?」左煜反問。


  「我怎麼不懂呀,我十八歲起就自己養活自己。」溫淺予的表情很自得。


  左煜瞧著他彎彎嘴角。


  溫淺予問:「怎麼,不對嗎?」


  「對對對,你最棒,吃飯。」左煜胡亂下了一堆菜,在等開鍋的時候忍不住問:「你願意去當車模,怎麼不好好當個模特、演員之類的?」


  「不喜歡被人刨根問底,也不感興趣。」溫淺予說:「今天只是賺點錢罷了,以後我一定會成為設計師,有自己的服裝品牌。」


  他篤定的樣子有點小得意,大概還不明白世事艱辛,卻散發著年輕人特有的光。


  左煜的價值觀比較現實,但也不潑冷水,只是點頭,


  「我記得大一時珂月她們幾個女孩就偷偷在宿舍涮鍋,還叫我溜進去吃,就是這個味道。」溫淺予說:「可是後來宿管大媽認得我了,就行不通了。」


  「如果她能成功戒毒,會去幹什麼?」左煜問。


  「不知道,學校已經把珂月開除了。」溫淺予嘆氣。


  怎麼也不算愉快的事實,讓空氣有點沉悶。


  左煜忽然站起來去到隔間酒櫃,隨口問道:「你懂葡萄酒嗎?都知道什麼好酒?」


  「不懂……拉菲?」溫淺予疑惑。


  左煜拎著個瓶子出來,聞言露出笑來。


  「笑什麼?」溫淺予瞥他。


  「沒,嘗嘗。」左煜利落地打開,拿杯子給他倒上:「你不是會調酒嗎?」


  「只會雞尾酒而已,胡亂跟別人學的。」溫淺予不願意在外面碰酒精,也對左煜的人生一無所知,但就是莫名覺得了解這個人,並不擔心會怎樣,所以接過來便抿了小口,皺眉道:「 不好喝。」


  「醒醒再喝,放個十分鐘。」左煜道:「這是客戶特意送的。」


  溫淺予聽他的話,第二次嘗,果然滿口余香,不禁滿意地點頭:「嗯!」


  「嗯什麼,小樣兒。」左煜一邊回著姐姐追問車型的微信,一邊隨口說道。


  溫淺予不響應,自顧自地一口酒一口肉的吃起來。


  等到左煜跟姐姐啰嗦完再抬頭,發現他已經幹掉小半瓶酒,不由道:「你這樣會醉的。」


  「不會的,我酒量很好。」溫淺予特別自信。


  左煜狐疑地打量片刻,這才注意到空鍋:「喂,稍微給我剩點啊。」


  ——


  明明是兩個完完全全、沒有一絲一毫共同點的人,但是和溫淺予相處起來,左煜卻並不難受,就算是之前是跟他吵架也沒有產生過無聊之感,或許也正是如此,自己才會願意一次又一次地嘗試著接觸、了解對方,讓沒什麼趣味的生活,稍微脫離百無聊賴的境況。


  這晚兩個傻瓜天南地北的扯了很多,若不是最後號稱酒量特好的溫淺予上了頭,應該算是很愉快的一夜。


  可惜小美人的神智完全被酒精控制住,不吵不鬧,只是支著下巴獃獃地痴笑。


  他白皙的臉上浮著層桃花般的粉色,大眼睛直勾勾地眨啊眨,要多美就有多美,可能傳說中的貴妃醉酒也不過如此。


  這要是個姑娘,左煜可能早就把持不住了。


  可想想彼此都是帶把的男人,心情又難免異樣。


  「你看我做什麼?」溫淺予忽然問道,聲音顯得含糊不清。


  這麼好的基因,究竟來自於什麼天仙?

  左煜回憶不到任何一個演員像他,忍不住問道:「你爸到底是誰?」


  「他啊……是個大混蛋……」溫淺予這般回答,又開始嘻嘻地笑起來。


  左煜這才起身扶住他:「你真喝多了,我送你回家。」


  結果溫淺有根本走不了路,原地趔趄后,揮拳就揍他:「我頭暈,別、別動我。」


  「那你就在這兒睡,稍微洗漱下總成吧?」左煜不與醉鬼糾結,乾脆地拎起他,將其帶到小洗手間,用熱水幫忙洗了洗手和臉,結果過程中小美人一直掙扎,弄得兩人的毛衣都是噠噠。


  左煜哪伺候過人,耐心散盡發火道:「別他媽鬧了!信不信我揍你!」


  溫淺予被罵的肩膀一縮,而後滿臉委屈,倒是安靜下來。


  「快,漱漱口,睡覺去。」左煜擰開漱口水餵給他:「別咽啊,吐出來,對。」


  「苦。」溫淺予嫌棄裡面的酒精。


  「對牙齒好,再漱一下。」左煜感覺自己像個老媽子。


  沒想到溫淺予皺著眉頭含住,竟然忽然故意噴到他的臉上和身上,然後就樂不可支的笑了。


  空氣里頓時全部都是薄荷的味道。


  或許換個人做這種事,左煜早就氣得翻臉。


  可是此刻的溫淺予笑容意外的生動,唇紅齒白,無拘無束,又讓他止不住地不忍心,最後就只是喪氣道:「我真是服了你……」


  ——


  待到把溫淺予安放在休息室的床上,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的事了。


  左煜悲傷地獨自將「戰場」打掃乾淨,丟出垃圾袋后,才疲憊地衝過涼,把被糟蹋掉的羊毛衫丟到角落裡,裸著上身坐在辦公桌前嘆氣。


  他好想回家裡的大床上睡覺,可是溫淺予再被折騰出門,非吐了不可。


  反之就這麼甩手離開,溫淺予早晨不得被公司的人嚇死?

  再說那樣影響也不好……


  算了。


  左煜認命地倒在旁邊的沙發上,因為兩條長腿沒處放而翻來覆去。


  早知道就去外面吃了……


  早知道車展完就不在外面等他了……


  真麻煩啊、自尋煩惱。


  可是,雖然這麼麻煩,他卻又覺得有些愉悅,有點好笑。


  各種情緒在心裡滿滿當當地趁著夜色發酵,十分微妙。


  左煜交過的女朋友太多,也曾喜歡過一個男人,其實他很清楚,此刻不算是純粹的友誼。


  但不算友誼,又算什麼呢?


  也許只不過是對著張特別好看的臉,無可奈何地好感吧?


  那可能與性別無關,只是七情六慾中最淺薄又最難抗拒的東西。


  左煜在沙發上翻了個身,也唯有這樣對自己解釋。


  否則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眼前的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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