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57

  年輕人在世總想求個公平,但這種東西真的存在嗎?

  溫淺予小時候當然認為老天是不公的,因為他總羨慕旁人有慈愛的父母,美滿的家庭。


  長大后又因與溫慕無聲的和解,而享受到太多事業上的便利,彷彿周遭世界都因此而變得寬容,與那些無依無靠苦苦掙扎的設計師相比不知輕鬆多少倍,又恍然成為不公中的上游。


  幸而不再太過天真的小美人已經拒絕斤斤計較了,只要能和左煜兩個人、兩個家庭都開開心心,其實就已經是天大的奢侈。


  ——


  又是輪雜誌編輯的做作採訪。


  拍些時尚照片、聊些夢想與人生,便足夠滿足一期賣點。


  當溫淺予結束這些忙碌,從攝影棚出來時,竟看到梁希在後台待著,不由上前詢問:「姐,你怎麼來了?」


  「我剛和於總編談點事,聽說你在,就等會兒你。」梁希笑著站起來:「怎麼樣,有空一起吃個飯嗎?」


  「好呀。」溫淺予邊回答邊和她往外走去。


  「我真覺得你回國后變了很多呢!」梁希說:「從前你不是最討厭面對媒體採訪之類的事情了嗎?現在雖說不至於來者不拒,卻也願意積極配合。」


  溫淺予微笑:「這也是沒辦法呀,雖然個人喜好很重要,但我也想奮鬥出更好的生活。」


  「小孩子終於懂得擔當了,梁希說:「其實我很高興看到你這樣的改變,雖然很多人都抱怨你變得不像你了。」


  「其他人說什麼又有什麼要緊?」溫淺予反問。


  梁希認真的點頭:「無關緊要。」


  「不過因為我爸的關係,真的有太多媒體對我感興趣,那興趣不是對我的設計本身,而是對我這個人。」溫淺予無奈的搖搖頭:「這讓我感覺有些奇怪,畢竟我不是我爸爸,並沒有多麼值得矚目的成就啊。」


  「功名利祿的可笑之處不正是如此?何必想太多,鬧哄哄來的終究也會鬧哄哄走。」梁希一副過來人的語氣:「不過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我卻覺得你受歡迎是好事情。」


  溫淺予幫她按下電梯,疑惑側頭:「哪種角度?」


  梁希款款走進去,嘆息道:「在中國設計師多半是處於默默無聞的狀態,方遠的悲劇更是發生過太多太多次,大家沒有版權意識,不尊重設計本身,卻願意廉價地享受勞動成果,這讓普通設計師的生存環境太惡劣、太艱難。」


  溫淺予頷首同意。


  「雖然被稱作溫慕的兒子會令你反感,但也正因為如此,大家才意識到原來我國有這麼多服裝設計師的存在,原來服裝設計是這樣一種工作,原來它的版權價值和其他創作品沒有區別——這些意義本身,比你周身的八卦更為重要吧?」梁希抬頭笑。


  「還是姐想得深,既然如此……」溫淺予聳了下肩膀:「即便被八卦我也好受多啦。」


  「林齊回歐洲了。」梁希彎彎嘴角。


  溫淺予拒絕有反應。


  「我不想勸你什麼,但別恨他。」梁希說:「恨對任何人來說,都不是件愉快的事。」


  ——


  青春與輕狂的記憶在左煜的生命里,已經隨著那些浮誇的跑車和揮霍不盡的金錢遠去了,三十歲過後 ,他更願意將工作之餘的熱忱投入家庭,這點因溫淺予的魅力而存在的改變,恐怕換成哪個賢妻良母來努力都是不可能的。


  好不容易趕上周末在家,左煜再度閑不下來,竟然接收了個巨大的建材包裹,親手給小美人在頂樓陽台搭建了個鞦韆。


  坐在鞦韆上可以望著樓下的波光粼粼和落地窗外的大北京,顯然十分愜意。


  趕稿子趕到眼睛都發紅的溫淺予見了十分驚喜,打了個哈欠說:「叮叮咣咣大半天,我還以為你忙什麼呢……沒把手割破吧?」


  左煜在旁邊收拾木材:「我這麼聰明怎麼可能,你之前不說想要鞦韆嗎?」


  溫淺予美滋滋地坐到上面搖了搖,然後就笑著撲過去抱住他正忙碌的背影:「謝謝!」


  「客氣個毛,來點實在的。」左煜哼道。


  溫淺予親了下他的側臉,伸手就是一頓揉捏,揪著左煜的耳朵說:「哼,還敢提要求了!」


  「要求都不能提啊,好好好,我慣著你,誰讓你是咱家的小皇帝呢?」左煜一臉帶著喜悅的無奈。


  「少瞎說!」溫淺予坐到他旁邊的木地板上,嚴肅道:「我問你件事。」


  左煜慌張:「幹嗎,你想污衊我對你不忠啊?」


  「沒跟你開玩笑!我收到米蘭時裝周的邀請函,好幾個品牌的,你說我去嗎?」溫淺予問。


  「去啊,為什麼不去?」左煜將工具箱裝好。


  溫淺予不吭聲。


  「怎麼,感覺因為溫慕這個名號才得到機會?那有什麼關係啊。」左煜想事情很簡單:「你看我剛認識你那會兒,做生意能賺點錢完全是因為我是左鵬程的兒子,所以大家都要賣幾分薄面。」


  「可是你現在靠自己也做得很好啊。」溫淺予立刻鼓勵。


  「沒錯,但如果沒有當時狐假虎威見的世面,積累的經驗,又哪有我今天呢?許多真正有價值的財富比微薄的自尊更重要。」左煜肯定地說:「而且我相信去參觀對你只是一時的,以後你一定會在那裡舉辦你個人的作品秀,而且用不了太長。」


  溫淺予張著大眼睛,兩秒后才露著酒窩重重點頭。


  縱便他心裡有千萬結,和左煜聊完,卻總能全身舒暢,充滿鬥志。


  「淺淺啊,你這個傻瓜。」左煜握住他的手說:「以後等我爸出獄那天……」


  溫淺予不解他的欲言又止。


  左煜深呼吸了口氣說:「我們結婚吧,雖然國家不會給我們髮結婚證,也沒什麼法律效力,但我還是不想和你有遺憾,只不過我真的需要我爸在場。」


  「所以你是在求婚嗎?」溫淺予私下環顧周圍亂七八糟的鞦韆廢料:「也太不浪漫了吧!都不準備個禮物!」


  左煜說:「我人都是你的了,不需要每次都那麼做作吧?」


  溫淺予瞪他:「直男!活的真糙!」


  「我哪直了?」左煜委屈。


  溫淺予氣哼哼:「我在罵你沒品味。」


  「都給你做鞦韆了還不行嗎?我親手做的啊!」左煜很得意。


  「笑什麼?」溫淺予抱著手說:「……好吧。」


  左煜問:「你答應啦?」


  溫淺予翻白眼:「反正你人都是我的了,讓我的一生,成為你的一生,這點也沒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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