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第129章開竅
算上前一世,孟雲卿已經許久沒有這般嚎啕大哭過。即便簪子寸寸刺入胸口的時候,即便娘親忌日的時候。
天下著大雨,她在他懷中,就似壓抑了不知多久的眼淚,通通從身體里傾瀉而出,絲毫沒有停下來的痕迹……
雨勢滂沱,約莫在兩炷香過後才停下來。
孟雲卿哭累了,就趴在他肩頭睡過去,也不清楚後來的事情。
……
醒來之後,只覺頭微微有些發沉,窗戶外透進來陽光有些刺眼,她伸手擋在眼前。片刻,才反應過來這裡並不是野郊,不是她和段旻軒剛剛離開山洞的地方。
「段旻軒……」孟雲卿下意識坐起。
口中喚了一聲他的名字,才發現屋內無人,她也置身在床榻上。
身上的衣服換過乾淨的,就連床榻上的絲被也是上好的。這裡不是她在瑄方苑的房間,房內的布置也中規中矩,更像是,他們一路從燕韓到蒼月住過得驛館。
她和衣而起。
身上有些酸痛,勉強能撐起身下床,尋了鞋子穿上。
山洞內,她的高燒雖然退了,等出了山洞,又一直在淋雨,怕是眼下還燒著。有些渴,翻開了桌上的水杯,狼吞虎咽吞了一口,她是當真渴極了。
等她再倒了一杯水,一口喝下,段旻軒才推開房門走了進來:「醒了?」
她點頭:「這是哪裡?」
「衢州城。」
衢州城?孟雲卿意外。
原來那日暴雨停歇後,衢州城這邊來了衙役搜尋倖存之人。
將好在山洞附近發現他們二人,段旻軒便帶上她同衙役一道回了衢州城,住在驛館內。
因著前幾日的滑坡,衢州城和莊子那頭的道路中斷了,莊子那頭來尋他們的人過不來,他們也暫時回不去,好在有信鴿是通的,他給老爺子報了平安。
這一路多是懸崖峭壁,路疏通起來並不容易。
老爺子又急著來看他二人,於是但因著宣平侯府的關係,衢州城這邊調集了不少人手,連周遭的縣城也來了不少,應當能在五六日內搶出一條路來。
工事就一直未停。
那日她淋了雨,高燒不退,一連昏睡了三日之久。
大夫施了針,又一直在給她服藥,到昨晚半夜她的高燒才退去。晨間時候,大夫又來把脈,開了幾幅方子,讓驛館的廚房去煎。剛才又來施了一次針,她的臉色便和緩了許多。
段旻軒先前是從大夫去了。
她竟然睡了三天?
孟雲卿心中駭然,段旻軒卻已上前,將她抱回了床邊:「大夫說你原本體質就寒涼,這一次高燒反覆,便是好了也要卧床幾日,不要隨意下床走動,怕又到時反覆。」
她被塞進被子里,沒有反駁餘地,只有轉悠著眼珠子看他。
「不用擔心老爺子,他知曉你病了,讓你別著急回莊子,他等路通了就過來看你。」應是又猜到了她的心思,就將她想問的通通說了出來。
她抓著被子點頭。
他又俯身貼近了些,看了看她,才吻上她的額頭。
孟雲卿心中微微怔住。
雖然在山洞時候,兩人就很親密,但眼下,總有些不習慣。
他便笑:「從前不知道你這麼倔的性子,怎麼哭上就停不下來?」
孟雲卿有些發懵。
她那時候真以為他出不來了,後來他抱她,她就再止不住——如今想來,確實有些丟人。
段旻軒又抿唇,目光輕柔:「日後,再不準這麼哭了。」
她咬了咬被子,眼神有些迷茫,喃喃應了聲好。
他便伸手,指尖撫了撫她臉頰,雙唇貼上她的唇畔,輕輕嘗了嘗,怎麼還有一股子清甜的枇杷味道?
「娉婷和沈通他們……」孟雲卿忽然想起。
他也回過神來:「老爺子的信里說尋到他們了。」
孟雲卿杏目微睜,尋到了?
當時走散,沈通和娉婷確實是逃在他們後面的,後來又有幾次滑坡,就將幾人徹底斷開了。
這麼想來,倒是他們離莊子那邊近些。
「娉婷傷了腿,沈通和付鮑被落石砸傷了,行動不便,但都沒有大礙。那日出了事,老爺子遣了人沿路來尋,最先尋到他們,倒是比你我更先獲救。」
他們還在山洞裡困了兩日。
要不是當時及時從山洞裡爬出來,只怕都被泥沙埋起來了。
孟雲卿有些后怕。
好在段旻軒說的滴水不漏,不像騙她,孟雲卿才安了心:「沒事就好。」唇邊的笑意便也藏不住,沈通和娉婷都是跟著他從燕韓來的,她不想他們在這裡出意外。
「老爺子會讓人照料好的,你先管好你自己。」
這一句,倒是耳朵里都聽出繭子來了,孟雲卿就笑著看他。
恰好屋外有人敲門,是廚房煎好了葯送來。
這藥味苦,大老遠便能聞到。
一般良藥苦口都會備些果脯,去一去味道,廚房同葯一道送來的卻是一小碟枇杷。
枇杷,孟雲卿不禁咽了口口水。
日後再說枇杷甜,我會以為你在暗示我……
山洞裡,他是這麼說的。
她如今再看到枇杷,都覺得窘迫。
「你不是喜歡枇杷嗎我讓廚房將果脯換成枇杷了。」段旻軒不咸不淡說道。
孟雲卿接過葯碗,抿了口,攏了攏眉頭道:「唔,這葯也不是很苦。」
言外之意,枇杷就不用了。
段旻軒瞥目便笑。
孟雲卿只得端起葯碗,咕嚕咕嚕分幾口下肚,秉著氣息,也不敢喊苦。可苦味也分兩種,一種是秉著氣息便嘗不出來的,一種是秉著氣息還覺得苦的。
這碗葯就是後者。
「真不要?」他悠悠看她。
她想也不想,就果斷搖頭。
「我嘗嘗。」他好似有些上前。
孟雲卿義正言辭:「那還是吃枇杷吧。」
……
總歸,要等到衢州城的路修通,都要端午過後了。
孟雲卿心中感嘆,他們原本是來衢州城置辦端午用度的,不想這個端午卻是在驛館,同段旻軒兩人過的。
驛館準備得周全,還特意包了粽子給他們送來。
孟雲卿咬了一口,眼中便驚異:「這粽子,是鹹的?」
段旻軒好笑:「鹹肉粽子不是鹹的,還是甜的?」
孟雲卿就道:「我們那裡的粽子都是甜的。」
她指得是燕韓。
蜜棗粽子,裹糖粽子,還有包了水果的粽子。
定安侯府的粽子就屬秦媽媽做的最好吃,秦媽媽做的就是蜜棗餡兒的粽子,她邊是回憶,邊是同段旻軒講。去年端午,她還吃到了外祖母包了金墜子的粽子,得了外祖母的彩頭。
如今想來,都是許久之前事了。
才反應過來,從侯府出來,也將近兩個半月了。
她有些想家了。
外祖母,舅舅,舅母,沈琳,沈陶,世子夫人和婉婉,還有侯府的一大家子。
定安侯府的端午節,當是熱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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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如此。
四月里,沈陶和沈妍相繼完婚。
這是定安侯的兩件大事。
尤其是沈陶的婚事,辦得極為隆重。齊王是殿上欽封的親王,諸多皇子之中,除卻太子的品階更高,親王就只有齊王和三皇子兩個,地位自然不同。
二夫人費盡了心思,想大辦一場,齊王府也沒有反對。
於是,這場婚事大擺了三日的流水席,燕韓國中近乎人人皆知。
四月一過,就是端午節。
府中上下自二月沈琳的婚事起,就開始忙碌,直到四月末才鬆了口氣,正好端午節好好聚一聚,祈禱端午安康。
侯夫人的主意就正合老夫人的心意。
府中的幾個姑娘相繼出嫁,端午的龍舟賽都是世子和世子夫人領著沈楠,沈瑜前去的,府中的姑娘都出嫁了,孟雲卿也去了蒼月,外出便比不得往年熱鬧。
「也不知雲卿那孩子在蒼月如何了?」侯夫人就同定安侯府感嘆:「二月中旬走的,兩個月也該到了。」
眼下都端午了,還沒有來信。
聽說前一陣西秦諸侯還出了亂子,永寧侯出兵佔了青州十四城,是去蒼月的必經之路,她又擔心孟雲卿這一路出意外。
定安侯卻是淡然得多:「二月二十才走,路上要兩月,等到了也是四月末了。再從蒼月送信回來,信在路上也需一兩月,六月里有信就對了。」
侯夫人也點頭:「是母親一直在問。雲卿去了蒼月,她便一直念著。聽秦媽媽說,每日都叫修頤去養心苑待上些時候,給她說說雲卿他們是到哪裡了,我是怕母親擔心。」
定安侯微頓:「那便遣人去一趟蒼月,母親也能放心些。」
書信之流,總比不過親眼所見。
侯夫人莞爾:「我明日便同母親說。」
定安侯點頭。
少頃,韻來來尋:「侯府,宋大人來了,在書房的偏苑候著了。」
「好。」定安侯將好批上外袍。
他今日是約了宋景城。
年初時,宋景城救下了侯府的小世子,他便同定安侯府走得很近。
加上定安侯的幫襯,他在大理寺如魚得水。
三月時,京中正好出了幾件震驚朝野的大案子,大理寺卿都焦頭爛額,宋景城卻處理得很是妥當,一時得了平帝的寵信,加上定安侯的幫襯,迅速在朝中展露頭角。
定安侯要用人,他當初投奔的就是定安侯。
更是在短短几月,就成了定安侯在朝中的親信。
定安侯從前只是賞識他的才華,覺得他小小年紀就中了進士,或許日後是個人才,可以留在朝中旁敲側點。只是沒想到正月里,有了寒山寺的一幕,定安侯對他有歉意是其一,他卻也像開竅了一般,淪處世手段,淪心性和城府,都讓定安侯刮目相看。
定安侯府在朝中需要這樣的助力。
「來了?」入了書房,定安侯直接問起。
熟稔了,才會言簡意賅。
宋景城也起身:「怕侯爺等久,就先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