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袁雅雯再一開口,眼底含淚,聲音帶著哽咽,「你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馬……」
懷念放下勺子,拿起紙巾把嘴巴擦乾淨,開口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這是你咎由自取,與我何干。」
「如果不是你……」袁雅雯面對懷念平靜的目光,把陡然生起的怒意壓下去了。
她為了上節目,八面玲瓏費盡心思,節目明明都錄完了,席子鉞輕飄飄的一句話,一切從頭開始!
她為了刪減那期節目的負面片段,在床上百般討好那噁心男人,最後抵不過一句這是席子鉞的意思。
網上瘋狂的攻擊,店鋪被黑被打壓,投訴紛至沓來,這些不是人為操控怎麼可能發生!
不僅如此,就連她投資的信託都出了問題!現在還惹上了一個官司!
所有的事情集中爆發,就算她再遲鈍,也知道有一雙大手在碾她,要把她碾死。
能夠這麼整她的人,除了站在懷念身後的席子鉞,還會有誰!
她就要成為一個一無所有聲名狼藉還負債纍纍的窮光蛋了!
袁雅雯將所有仇恨往心底咽,哀求道:「我可以清算古色,再也不做女裝,我不跟你競爭了,之前的事是我鬼迷心竅,我不知好歹,你別跟我計較了行嗎?」
懷念依舊冷淡,「你做不做是你的事,你跟我競爭我也不怕,你不用對我彙報你的打算,我們不再是合作夥伴了,我對你的事業不感興趣。」
懷念不想再跟她多費唇舌,拎起包包,起身準備離去。
「懷念,我求求你幫幫我!」袁雅雯拉住她的胳膊,「我就剩下那點保命錢了!我打不起官司,賠不起錢!」
「我幫不了你什麼。」懷念甩開她的手。
袁雅雯再次攔在她跟前,「你去跟席子鉞說,我知道錯了,求他高抬貴手,放我一條生路!」女人雙目赤紅,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哽咽的聲音是卑微的祈求,「懷念,看在我們多年交情的份上,不要對我趕盡殺絕……我真的知道錯了……」
「你跟席鄴在一起的時候怎麼沒想想我們多年的交情?你抄襲我的作品,重創我的公司,私簽合同的時候怎麼沒想想我們多年的交情?」懷念冷笑,冷漠的臉上是針鋒相對的尖銳,「念念不忘岌岌可危時你正在開香檳慶祝吧?我到處求人的時候你是不是正得意洋洋?」
「我被席家辱罵的時候你躲在身後說你對席鄴是真愛,轉個身為了利益能上其他男人的床。無怪乎你會出賣我,你連你自己都能出賣。真的很抱歉,我跟你這樣的人沒有交情。你想往上爬沒有錯,但這種不擇手段沒有底線的方式,恕我無法認同。」
袁雅雯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她生生忍下所有屈辱和難堪,像個被訓的孫子,含著眼淚道:「是……我無恥,我下賤,我卑劣……你不要跟我這種賤人生氣,我只求你高抬貴手放過我……」
「你現在連做我的對手都不配,我沒空針對你。」懷念一臉漠然。
這兩人的糾纏使餐廳里的人目光都聚集過來。
懷念要走,袁雅雯還想拉扯她時,被懷念猛地甩開,她冷著臉不悅道:「我不是你的救世主。有空來求我不如想想怎麼自救。」
她被甩的接連後退幾步,看她高傲又冷漠的轉身,她的痛苦她的眼淚她的哀求,全都被她視若無睹。
一直都是這樣的,她永遠是那個輕鬆又高傲的人。
初相識,在大學的歌唱比賽上,原本她穩操勝券,因為她的參與,她敗北。
她過來跟她說,「你唱的真好,我很喜歡。」
可拿獎金的是她,出風頭的是她,多麼高傲的炫耀!
競選院系學生會幹部時,明明她更出色更優秀,可她想要的職位被她拿走了。
她放在心裡的白月光,她想愛又不敢愛的男孩子,在面對她戰戰兢兢的告白時,冷酷的告訴她,我喜歡的是懷念。甚至為了避嫌,連話都不再跟她多說一句。
什麼都是她的。一切都屬於她。
她是上天的寵兒。
學生會搞活動拉贊助,別人費盡心思,她手到擒來。
假期出去勤工儉學,她吃苦受累被人欺負,她卻總能找到待遇很好的兼職。
六級考試時幫沈夢藍作弊,她設法讓老師發現,本以為這下她總該倒大霉,可向來紀律嚴明的學校把這件事帶過去了。
她被色.欲熏心的教授看上,不僅毫髮無損,反而使對方身敗名裂失去一切。
她跟她成為好朋友,可她從沒有那麼嫉妒過一個人。
明明兩人都是從小地方出來的,家境不過爾爾,她卻像國王的女兒,對一切唾手可得又毫不在乎。
跟她無處不在的好運相比,她的人生就像一個可怕的黑洞!
她嫉妒,她憎恨,她不甘心。
老天站在她那邊,她偏要跟她作對!
終於,在她百般算計下,她栽跟頭了,她也可以看她艱難的應付人生,看她做個落魄的失敗者。可她還沒好好享受勝利的快感,老天安排席子鉞出場了。這個強大到無可匹敵的男人,碾死她就跟碾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
她所有的努力和掙扎,到最後還是抵不過上天對她的眷顧。
她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她的公司瀕臨破產,她所有的資金被捲走,她被逼到懸崖邊了……
袁雅雯呆立原地,眼淚怔怔落下。周圍人群各種各樣的目光朝她看來,她已經麻木了。
她看不到未來,找不到出路。
她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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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離開餐廳后,乘直達電梯去了底層的停車場。
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她拎著包包,走的不快,似在想著什麼出神。
昔日好友如今的敵人,走投無路來求她,她沒有絲毫勝利的快感。
她不明白,這關係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化的,為什麼她認真對待的人會成了她的仇人。
即便如今她對她已經不構成威脅,這依然是一種挫敗感。
走到停車的角落,懷念從包里拿出鑰匙解鎖。
正要拉開車門,一雙手臂從後面抱過來,懷念嚇得心跳一窒。
濃烈的男人氣息混著淡淡的煙草香,熟悉的感覺令懷念鬆了一口氣。她沉下臉,正要轉頭,眼睛被男人的手掌蓋住。
「你幹嘛!」視線突然落入黑暗,她不安的掙了掙。
席子鉞一隻手抱著她,一隻手蓋著她的眼睛,俯下身,在她耳邊低聲道:「信守承諾,不要讓你看到我。」
男人低沉的聲線,帶著對她獨有的溫柔,呼出的氣息吹拂在她耳廓里。懷念心跳加快,臉上染出緋色。
她惱羞道:「你這是強詞奪理……」
分明就是犯規!
「我聽從你的命令,你說我強詞奪理。」他咬著她的耳垂,輕輕啃噬,語調又低又緩,「這就是你不講道理了。」
「明明就是你……」懷念耳朵紅的快要滴血了,手足無措的被他困在懷裡。一片漆黑中,什麼都看不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和談笑聲,越來越近。
她窘迫不安,急急道:「有人過來了!你放開我!」
席子鉞拉開車子後座的人,將懷念塞進了車裡。
懷念的眼睛不過恢復片刻光明,身體還沒來得及坐直,一條領帶覆在眼睛上,被迅速繫上。
「你幹什麼……」她正要扯下,雙手被男人鉗住。
他被她翻個身,倒在座椅上,雙手交錯按壓在頭頂。
視線一片黑暗,還被人弄成這種被欺負的姿態,懷念又緊張又生氣,臉色漲紅,「……我不是你的玩具!你放開我!」
席子鉞坐在她身側,俯下身,輕吮她的唇瓣。
他享受著她雙唇的柔軟,濃濁的聲音自喉嚨里發出,「你沒說不准我看見你……」
「你無……唔……」她的嘴巴才剛張開,就被他的舌頭滑了進去。男人火熱的舌在她口中攻城略地,越來越野蠻,絞著她的舌頭用力吮.吸,像是恨不得把她每一分津液索取殆盡。
她呼吸艱難時,他意猶未盡的撤出,舔著她的唇瓣,如同吃到糖的小男孩,啞聲呢喃,「很甜……」
這叫人上癮的滋味,要他戒掉三個月,無異於酷刑。
「席總……你在犯規!」懷念聲音發抖。
席子鉞低笑,「規矩由你定,解釋權歸我,這很公平。」
他得寸進尺,越來越過分,她無力抵抗,煎熬不已,卻又沉淪其中。
這男人就像可怕莫測的大海,而她是海中漂浮的小船,她被他包圍,被他掌控。他可以讓她安然暢遊,也可以將她傾覆,他讓她飄來盪去,上下沉浮,她是死是活是快樂還是痛苦,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終於,她無力的癱軟下來……
他在她耳邊戲謔道:「你的身體很需要我。」
懷念紅著臉,又氣又臊,說不出話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明明極其討厭他這種行為,本能卻在響應他。幸好她看不見他,不然更是無地自容。
他捏著她的下巴,帶有警示意味道,「這三個月乖乖的,等我回來。」
你要去哪兒?她差點就把這句話問出來,快到舌尖時憋回去了。
她為什麼要問他的行程!快點消失才好!
席子鉞身上的電話響了,助理已經把車開進來了。
席子鉞放下電話,將懷念抱起來,放到自己腿上坐著。懷念身體前傾,撞到他硬實的胸膛上。他順勢將她摟了個滿懷,她的掙扎被他強勢壓下,他的手掌撫上她的發,一遍一遍的撫摸著。
越靠近,越松不開手。
越纏綿,越無法自持。
他就快要瘋了。
卻還是要忍耐。
不知道抱了多久,好像只是那麼一會兒,助理的電話又來了。
席子鉞輕輕拍了下懷念的腦袋,吻上她的發,將她放開,推開車門離去。
懷念聽到關門的聲音,將眼睛上的領帶扯下來了。
黑暗許久的視線終於迎來了光明,可以看清外面的一切,卻又什麼都看不到。
她在車裡獃獃坐了幾秒,突然下了車,舉目四望。
沒有那張硬朗的臉,沒有那個偉岸的身影,只看到一輛黑色路虎的車影。
拐個彎,連尾氣都消失不見。
懷念眼神茫茫然的站了一會兒,回過神,手裡還攥著那條灰藍色暗條紋領帶。
之前的火熱激蕩又一次浮上腦海,她惱的將領帶扔到地上,拉開前排的車門,坐上駕駛座,關車門。
車子駛出停車位,拐彎,懷念通過後視鏡,熟練的操作。
車子開出幾米,她突然踩下剎車,換檔後退,退回到剛剛開出的位置外。
目光越過車窗,落在了地面上的那條領帶上。
後面的車子按著喇叭,催促前面擋道的車。
懷念回過神,正要踩油門,突然一臉生氣的捶了下方向盤。
她拉起手閘,推門下車,走過去將領帶撿了起來。上車,將領帶扔到副駕上,迅速開車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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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夠將天上月亮電源關掉,它把你我沉默照得太明了……關於愛情我們了解的太少,愛了以後又不覺可靠……你和我看著霓虹,穿過了愛情的街道,有種不真實味道……」
低柔的女聲,在車內淡淡環繞。
窗外是五光十色的世界。
是川流不息的車輛,是形色各異的人。
她如往常一般,在忙碌一天後,穿過喧囂的街道,回自己的家。
「我們一直忘了要搭一座橋,到對方心底瞧一瞧……體會彼此什麼才最需要,別再寂寞的擁抱……」
車子在紅燈前停下,懷念目光一瞥,又看到一側座椅的領帶。
她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
懷念,冷靜。他是金字塔頂端的成功人士,他可以輕易捕獵任何女人。
不要因為一次兩次身體的刺激,產生心理上的變化。
不要在意他,不要好奇他,不要滿腦子思考他。
懷念將車開回自家小區,車子在露天停車場的位置停下,她拿著包包下車,鎖車。停車場旁是個籃球場,幾個年輕男孩子在打球,籃球跳躍在地面上砰砰作響。
懷念在路燈和月影下,往家裡那棟單元樓走。
遠遠的,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在台階上坐著。懷念想著,這是誰家小孩,怎麼一個人傻坐在那兒,等家長嗎?
等到走近,她驀地瞪大眼,這不是……
席思遠烏溜溜的黑眼珠在看到懷念時瞬間亮起來了,他站起身,開心的叫著:「媽媽!媽媽!」一蹦三尺高的跑向懷念,下台階時差點摔到,被懷念及時抱住。
「寶貝兒,你怎麼在這兒呀?」懷念將席思遠抱入懷中,很多天沒看到這張可愛的小臉,她忍不住湊上去親了下。
席思遠眨巴了幾下眼睛,摟住懷念的脖子,貼在她肩膀上,可憐巴巴的說:「爸爸不愛我了,我要離家出走……」
懷念愕然,「發生什麼事了?」
「爸爸出國,不帶我去。」小傢伙一臉委屈,「他叫叔叔把我送到這裡來。」
懷念:「……」
席子鉞是幾個意思!自己出國,居然把兒子丟到她這兒來!
「送你來的叔叔呢?」懷念四下看去。
「叔叔走了。」
懷念很生氣,「他怎麼這麼不負責任,把你一個人放在這裡!你得告訴你爸爸!」
小傢伙大晚上的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這兒,就跟無家可歸的流浪兒一樣。
「爸爸走了。」小傢伙把懷念的脖子環緊,像是生怕被丟下一樣,「媽媽陪我好不好?寶貝兒沒人陪,好可憐。」
懷念一陣心疼,「寶貝兒,吃飯了沒有?」
席思遠搖頭。
懷念更心疼了,「走,先跟我回家吃飯。」
懷念抱著席思遠進樓,上電梯。想到之前席子鉞還在車上跟她糾纏,卻把自己兒子扔在這裡,連孩子吃飯這種大事都不管,懷念又氣又自責,好像自己是罪魁禍首一樣。
單元樓外,隱身於暗處的人看到懷念將席思遠抱入樓中,方才走出,向上級彙報后離開了。
懷念突然帶個小男孩回家,她爸媽和妹妹都驚呆了。
懷念找出自己的拖鞋給席思遠換上,「沒有小孩子的鞋,寶貝兒將就穿穿。」
席思遠換好鞋,朝圍觀他的人咧嘴一笑,「你們好,我叫席思遠,英文名thor。」
嘿,這小孩一點都不認生,開朗極了,尤其是笑起來,就跟一個小太陽似的。
懷想走上前,像模像樣的跟他握手,「你好,我叫懷想,英文名……唔,沒有英文名。」
「姐姐你是演電影的嗎?」他歪著腦袋問道。
「不是呀,怎麼這麼問?」懷想莫名。
「因為姐姐長得跟電影明星一樣好看。」小傢伙撲閃撲閃的大眼睛認真的看著她。
「哎喲喂,我的天哪……」懷想捂著胸口,笑得嘴都裂了。救命,簡直受不了那真誠讚美的小眼神!「姐,你是哪兒弄來這活寶啊!」
懷念一聲輕哼,故作不滿的對席思遠說:「以前叫我漂亮姐姐,說我眼睛美嘴巴美哪哪都美,現在看到更年輕漂亮的姐姐,就叫我媽了!你這花心的壞寶貝兒!」
席思遠趕忙抱大腿,「媽媽是這世上最美最美的人!誰也沒有我媽媽美!」
這甜甜脆脆的媽媽,可把老兩口驚嚇得不輕。
懷海和郭桂雲對視一眼,彼此眼裡都滿是猶疑和震驚。
好一會兒兩人甚至連開口說話的勇氣都沒有,還是懷念把席思遠牽到爸媽跟前,郭桂雲才遲疑的問道:「這孩子怎麼叫你媽……」
「他亂叫著玩的。」懷念解釋道,「朋友的兒子,家長出去了,沒人照顧。」
「我沒有亂叫。你跟爸爸結婚了就是我媽媽。」席思遠為自己辯白,又對老兩口親熱的叫道,「姥姥好,姥爺好。」
兩口子被叫的不知所措,這孩子是討人喜歡的緊,可是……
「姥姥,姥爺,你們不喜歡我嗎?」席思遠問道,臉上帶著失落。
懷念當然知道她爸媽為什麼這幅反應,換作誰的家長,自家女兒突然領個四五歲大的孩子回家,口口聲聲叫媽,都會嚇得不輕。
懷念蹲下身,揉著席思遠的腦袋道:「沒有,他們很喜歡你。但是你要叫爺爺奶奶哦,不能叫姥姥姥爺。」
席思遠乖乖改口了,「爺爺,奶奶。」
小孩子對外界情緒感知很敏銳。
郭桂雲和懷海總算是緩過神,笑著應付,「乖孩子。」
「寶貝兒等一會兒哦,我去給你弄吃的。」懷念又親了席思遠一口。她對小傢伙的喜愛之情溢於言表,家裡每個人都看出來了。
晚餐還有一些剩下的,但懷念不打算給席思遠吃剩飯剩菜,她找出麵條、雞蛋、番茄、蔥花,準備給小傢伙煮碗面。
懷想趁機霸佔席思遠,深入的感受那張要命的小甜嘴。
她跟席思遠聊的起勁,時不時樂得不行。郭桂雲和懷想陪坐在一旁,想親近小傢伙,又猶猶豫豫。
懷念很快把面煮好,端到飯廳,招呼著,「寶貝兒,來吃面了。」
「吃面咯。」席思遠高高興興的朝媽媽小跑過去。
「慢點,慢點……」懷念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活蹦亂跳是孩子的天性,可她總怕小傢伙摔了碰了,簡直就跟自己的心頭肉似的。
席思遠坐上椅子,捧著面碗,誇張的嗅了一下,一臉滿足道:「這是媽媽煮的面,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面!」
懷念眼眶一熱,心都要暖化了。
她別過臉,清了清嗓子,掩飾自己突如其來的情緒,和眼角莫名的淚花。
另一邊,郭桂雲看著飯廳里的女兒和孩子。
那兩人在圓桌旁挨在一起坐著,一大一小,兩張臉那麼相似……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