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追殺(下)
其他的黑甲侍衛卻沒有絲毫遲疑,他們開始圍著空地迅速移動,步伐雜亂而又詭異,根本看不出由頭。不好,他們要擺陣?圍攻離的四人也配合著,早在分散開的時候就開始走陣型了。這幾人不是一般的默契。
蘇伴星眉頭緊皺,陣法,一直是這片大陸上最神聖也是最詭異的東西。
隻是看他們的步伐,是八卦金鎖陣?可是如果是八卦金鎖陣的話,為什麽剛才不擺呢?剛才他們有八個人,可是現在被離幹掉了一個,隻剩七個人,要擺也應該擺北鬥七星陣才對啊。
“小爺倒要看看你們少了一個人,還怎麽跳?”離白著一張小臉,狂笑道。陣法,是這片大陸上人人敬仰的一門神聖法門,即使是獸族,也頗有研究。他當然也看出來這是要走八卦金鎖陣了,可是少了一個人真的還可以發動嗎。
雖然嘴上這麽不饒人,但是那些人的步伐,確確實實看得他頭暈,難道說這是一種新的陣法?隻能發動之前召喚來的火元素,使用小火球術維持勉強的攻勢。但即使是小火球術,由離發出的話,應付黑甲侍衛已經足夠了。
突然轉變的戰局,很快又將本來退出戰場的秦巡月和蘇伴星拉回了戰鬥圈。眼前的敵人,明明比剛才少了一個,可是卻憑借詭異的陣法,重新獲得了戰鬥力,兩下相攻,甚至比之前還要難纏。
更可氣的是,八卦金鎖陣本來很好破解,八卦之中共有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扇卦門。隻要從東南角上生門擊人,往正西景門而出,其陣必亂。偏偏這次他們缺的那個人,本來所站的位置就應該是生門。這樣一來,生門上並沒有人,除掉陣眼更是無從說起。但是少了一個卦門的陣,還能成陣嗎。
再這樣幾乎不可解的八卦陣中,幾人隻得出手招架。敵方劍法忽變,自快轉慢,招式雖然比前緩了數倍,劍上的勁力卻也大了數倍。初時劍鋒須得避開秦巡月的綢帶的卷引,此時威力既增,反而去削斬天蠶絲帶。
忽聽得風中傳來一陣笛聲,竟是音攻!早在蘇伴星握住玉笛的時候,秦巡月就猜測這是他的武器了,本以為自己使的天蠶絲帶已經是另類了,隻是沒想到蘇伴星的武器竟然會是一支約莫九寸長笛子。笛身頗短,雖不能像劍一般行雲流水,瀟灑自如,音攻的效果卻不可小覷。
笛音既起,不絕如縷,蘇伴星在笛子上注入了內力,使他的周圍無形中築起一麵氣牆,四周的落葉,更是以他為中心打起了旋兒來。笛聲起初極低,沉重無比,讓在場的暗衛都覺得身上軋了一塊大石,本來行雲流水般的劍招,也不那麽流暢了。
浮雲柳絮無根蒂,天地闊遠隨飛揚。躋攀分寸不可上,失勢一落千丈強。笛中恨起湘山遠,口邊情多楚峽流。因形創聲,隨時造曲,應物無窮。似是與笛聲相和,枝椏間隱隱地發出軋碎核桃的聲音,層層密密的葉曼開始不安分地飄動,慘白的月色竟化作絲絲縷縷好不規律地滲進來,落在地上的影子褶皺起來波浮不定,整片突兀的空地,就仿佛開始圍著蘇伴星,旋轉起來,好不犯暈。
隨著旋律漸漸清晰,錚錚然,每一下竟像敲擊在靈魂上一般,讓人痛不欲生!黑甲侍衛身上冷一陣、熱一陣,呼吸緊一陣、緩一陣,周身骨骼格格作響,比經受任何酷刑更要慘上百倍。不由得搖搖幌幌,就如喝醉了酒一般。再加上離時不時拋出一個小火球術,前後來回交逼,幾人五髒六腑均受重傷,筋酥骨軟,幾成廢人。
“快,用靈術相抵!”不愧是一等一的暗衛,在蘇伴星的音攻之下,很快就想出了對策。音攻,音攻,本身就是采用聲波的方式幹擾人的行為行動,如果聽不見的話,根本就起不到任何效果。當然聽不見,不是說用棉花遮住耳朵就可以的,需得用靈術。好在幾人都是風屬性的靈者,想做到這一點並不難。
隻是代價也是巨大的,因為不僅僅會損耗大量的靈力,甚至會對人體本身的聽覺造成致命的損害。而他們做刺客這麽一行的,聽覺更是無比重要!不過此時也就隻能這樣,才能維持清明了,黑甲銀甲都是有識之士,當然懂得取舍。
另一麵蘇伴星也不好受,音攻對於使用者本身的要求也是很高的,更何況眼下近身搏擊,隻能靠離給自己做掩護,想避開自己人對敵人下手,更是需要非凡的內力操縱,否則就會功虧一簣。他背對著秦巡月,不想她看見。其實自己已經眼冒金星,神智微弱了,隻盼望能速戰速決。
好在失去了聽覺的黑甲暗衛,功力自然大打折扣,勉強維持這陣型,卻也已經開始淩亂。“呼呼,有意思。”清澈的月光下,秦巡月透著一張蒼白的臉,氣喘籲籲。今夜的月色真是不錯啊,隻可惜自己這副身體不能久待。她迅速瞥了一眼空地外的草叢,銀鈴輕搖,綢帶兀自纏上陣上驚門之處射來的鍛劍,隨即身形一扭,借勢運起輕功,直奔死門上方而去。
此舉在外人看來甚是驚險,要知道八門者,從生門、景門、開門而入則吉;從傷門、驚門、休門而入則傷;從杜門、死門而人則亡。秦巡月這般奪驚門,越死門,如果這真是八卦金鎖陣,可不是不要命了麽。然而這真的是八卦金鎖陣麽?少了一個陣門,還算的什麽陣法!
蘇伴星與離也著實嚇了一跳,手上功夫一滯。卻不料這本來大好的進攻機會,黑甲侍衛同樣也沒抓住,不知為何愣在一旁。兩方人就直直看著秦巡月如遇輕風一般,躲開了天羅地網似的陣法,穩穩的落在了茂盛的枝椏間。那般靈動,那般自然,真是好看。
蘇伴星和離長舒一口氣,雖然秦巡月提前脫離了戰局,但本來就說好能逃則逃。她竭力掩飾,怎麽逃得過他們二人時時關注的眼?蒼白的小臉上,靈台鬱藹黑沉,青筋畢現,唇色全無,要說沒有事兒,鬼才信。別看她一副輕鬆的樣子,內裏還不知道虛空成什麽樣子呢。想到這一點,二人心中也是一疼。
且說這麽多棵樹,哪棵好呢?這是一個問題。秦巡月之所以選擇死門上方也是有原因的。眾所周知,八卦金鎖陣雖布置整齊,但是中間欠主持,以防守、圍困為主,並不擅長攻擊。可是如果生門隻是隱了身形,躲在死門上方呢?要不是蘇伴星的音攻可以覆蓋整個戰場,她還真沒有看出來!
枝椏間隱藏著一個男子,倒也算額闊頂平,天倉飽滿,明皎雙睛。坐定時渾如虎相,走動時有若狼形。他手上戴著一副奶白色椰絲手套,手套一端纏著極其細微的絲線,這椰絲極細,卻也極其堅韌,不用說眼前這男子必是利用椰絲來操縱底下這七人了。難怪沒有生門也能成陣,原來不是沒有生門,而是他們根本沒有看到居高臨下的他! 而且還躲在死門之外,有死門的掩護,為這陣法添加了主持,簡直滴水不漏!
黑甲頭領見秦巡月突然跳上來,嚇了一跳,他剛剛看得清楚,眼前的小女孩實力不弱。卻看秦巡月衝著他調皮地眨了眨眼,食指豎在唇前,作噤聲狀,另一隻手則指了指樹下的草叢。
嗯?他不由自主地向下看去,這一看就發現,那裏居然還藏著兩個看戲的人!來者何人,幫手?敵人?可惜還沒等他還沒想通,就被秦巡月一掌摔了出去。“嘻嘻,下去吧你!”
蘇伴星和離也明白過來,還以為他們人數不足,擺不成八卦金鎖陣,沒想到他們原來就是八個人!
而原本隱匿在草叢裏的人,看到樹上的家夥衝著自己直直地栽下來,很有禮貌地,向旁邊挪了一步。幸而黑甲頭領反應及時,一個空翻,穩穩落地,不然他的臉豈不是要與大地親密接觸了?
樹下的人,也因為被發現,慢慢走了出來。一男一女,名人扇與越女劍,正是之前在客棧裏起風波的武青雲和洛徽徽。
“撤——”
黑甲明顯也認出來武青雲和洛徽徽。本來自己一方損失了一人,隻能出奇製勝,眼下不但陣法被破,對方還招來兩個幫手,隻能暫時撤手。反正主子也要給他們製造點麻煩,拖延時間,並不是真正對他們出手。黑甲頭領甩出黑霧彈,借著迷煙和林子的掩護,幾道身影消散殆盡。
“你們是?咳咳……”
“公子!”離顧不上自己的傷勢,迅速靠近蘇伴星,他臉色蒼白,嘴角也有了絲絲血跡,顯然是輸出過多的緣故。
“這位兄台似乎傷的不輕啊。”武青雲狹長的鳳目閃過一絲讚許,眼前這人即使氣力耗盡箕踞而坐,卻絲毫沒有沾染到那份春蘭秋菊,靈台敝日的氣質。
“你們是誰?鬼鬼祟祟地肯定沒安好心!”離把桃花目一眯,有著異於平時的狠厲,緊緊抿著發白的下唇。
“嗬,真是沒心沒肺。若不是我們出現,你們還能安然身退嗎?青雲哥哥,我們不要理他!”洛徽徽不滿道。真不曉得青雲哥哥發了什麽瘋,跟蹤這幾個人。
“哼,真是可笑!要幫早幫了,你們不過是躲在一旁看戲罷了!”
“你!”洛徽徽還想再爭辯什麽,卻發現自己確實無話可說,暗暗握緊越女劍的劍柄。
“徽徽!”見兩人水火不容,武青雲連忙拉開她,“在下武青雲,與這位洛徽徽小姐都是武城的人。都是江湖兒女,途經此處,聽到打鬥這才隱匿起來,並非有意跟蹤兩位。”說著他還拱了拱扇子,一副“說起來還是你們連累了我”的樣子。隻可惜蘇伴星幾人早已知道幾人的身份,恐怕是自竹筷風波後就盯上了吧。
看到兩人神色鄙夷,武青雲知道自己並不得信任,無奈地抖開扇子,裝模作樣地扇了幾下,“眼下這位兄台傷勢不輕,這裏距津海鎮不遠了,一切到鎮上再說如何。”
洛徽徽也迎合道,“是啊。怎麽不見剛才那個丫鬟?剛剛那段雙綢舞實在精彩,與徽徽似有家學淵源,徽徽很感興趣呢。”
丫鬟?雖然秦巡月那張臉土了一點,以至於一開始他們甚至把她當做男孩子,但換上女裝後已經好多了不是。怎麽也不會是丫鬟啊。他們不知道,洛徽徽號稱“天下第二美人”自然眼高於頂,更何況以秦巡月目前油粑粑的相貌,實在是連清秀都算不上。尤其是有蘇伴星這樣天仙般的人物在旁邊,說她是丫鬟,已經是留了情的。
洛徽徽的話提醒了對峙的幾人,這才發現秦巡月似乎還在樹上。抬頭一看果然見到金帶飄飄的身影,隻是為何毫無動靜?
武青雲見機,足尖輕點,將她抱了下來,頓時拉來仇恨一片。離連忙從武青雲手中把秦巡月搶下來,洛徽徽的臉色才好了些。試了試鼻息,還好,還有呼吸。可是怎麽會昏睡過去呢?月光下的她唇色全無,小臉泛著銀色,隱隱約約地,愈發透明起來。
“我看看。”洛徽徽上前一步,卻被離隔在中間,“不相信我?”
“小公子放心,徽徽的醫術可是很有名的。”
“離。”聽到蘇伴星發話,離才不情不願地鬆開手,嘴卻一直嘟著,盯著洛徽徽雙手結印,施展了一個水係高階靈術沉水潤心。
這是繼離和黑甲的火係、風係之後,蘇伴星第一次見到水係法術。冰冰藍藍的靈氣,自洛徽徽的手中逸散。水善柔,居世之低處,處眾人之所惡,洗淨汙垢,有著大包容的姿態。連他這個旁人都能感覺到來自水的善意,用來自是治愈再好不過。更何況洛徽徽本身就是水係高階靈者,手底下功夫自是不在話下。
奇怪的是,藍色的水靈施加後,秦巡月嬌小的身子開始泛著徹骨的寒氣,仿佛結了一層霜!不對,蘇伴星連忙製止了洛徽徽,離也趕忙上前施展了一個火係法術火暖魄,這才壓製住結霜的態勢。
“你幹什麽!”被打斷的洛徽徽臉色有些不好,卻也明白秦巡月的體質似乎有些奇怪。“她的體內似乎有封印,不僅普通藥石、靈術沒什麽用。恐怕隻有聖族的祝福術……”
“是你沒有本事吧!”
“你急什麽!”
“小白呢?”蘇伴星的話,打破了兩人的爭執。
“嗯?不見了。”離四下望去,剛才打鬥間沒注意,小白怕是已經被黑甲帶走了。隻是那家夥本來也沒忠於秦巡月,不見了也罷。可恨,不知道那幫人究竟給秦巡月下了什麽毒!
“這位姑娘我相信你,隻是為今之計到哪裏才能找到聖族?”
“公子不必擔心,隻要我們回族裏……”
“離!”
見蘇伴星打斷離說話,武青雲閃過一抹驚訝。族裏?哪個族?這蘇伴星雖然擔心秦巡月的傷勢,卻也不肯將族裏的事透露出來,倒是這小童真心實意呢。
“小妹妹的病可不能耽擱。真是趕巧了,神機學院今年第一次公開在各地招生,相信各地的負責人中肯定有聖族的人。我們本來也是奔這個而來,現在更是非去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