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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有心試探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待蓮生走遠,戴天幽幽吟出聲。


  這段引自卞之琳的《斷章》,戴天從前就很喜歡,感覺它說出了眾多單身者的心聲。可是如今看來,用在他們這些看戲者的身上也未嚐不可。而且受眼前的風景啟發,若不吟些什麽,真當辜負了。


  秦巡旗睨了他一眼,“牛頭不對馬嘴。”


  羅紅玉卻語出驚人,“先生文才可教巡旗。”見她這麽說,秦巡旗咂咂嘴,不再言語。


  其實羅紅玉沒想到自己會脫口而出這麽一句話。之前明明因為戴天的闖入和窺視對他頗有不滿的……難道自己扮主子扮久了,跟主子一般變得“無厘頭”了?


  她可不想跟秦巡月那個丫頭一樣。雖說她是自己的主子,可是舉動在她看來,太任性、太幼稚。她總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也是自己最摸不透的人。雖說帝城那邊有些不穩定,但是她突然就跑開,讓自己來頂替,實在措手不及。


  頂替她?天下間自己最沒有把握扮演的就是她了。


  還有這個戴天,究竟派他來幹什麽?幫助自己?還是輔佐秦巡旗?看上去傻頭傻腦的唉。不過剛剛吟的那首詩,倒是很有意思……


  戴天感受到美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遊移,似氣惱,似驚訝,似疑惑,似讚許。戴天心想,哎嘿,自己居然耍寶耍到自家人門前了!怎麽就忘了現在在場的可不止他一個穿越者啦。如果羅紅玉是現代人,《斷章》這麽有名,知道紅樓夢,知道茶道的她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她這麽說是什麽意思?“先生文才可教巡旗”,這是承認自己這個老鄉的存在,所以要自己給太子當老師?還是她真的頭一次聽說《斷章》,所以被折服了?她到底是不是穿越過來的?

  戴天決定再試一試,“嘿嘿,這詩不是我做的,是一個叫卞之琳的大詩人的作品。”姐姐,我都提示到這份兒上了,是不是老鄉,你快給個回應呐。


  “嗯,即使不是親自所作,用在此處卻是別具一格。”羅紅玉並不多言,起身從房頂落下,回風旋舞,端的是輕盈矯健。


  戴天卻苦悶,這什麽說了等於沒說嘛。沒試出來對方身份,他很失望。


  隻是他不知道,修煉靈術,重在領悟。羅紅玉能將竊聽當做看戲,便是打算即景悟道。卻不曾想來了個聽不見別人談話,一心隻看風景的戴天,隨意一番言語竟比她領悟的高出數倍。作為古人她自然能發現,那首小詩,或許稱不上詩,也不切景。但是所描繪的意境,真是難得。她在心中,暗暗將這首詩吟了數遍,卻是越發喜歡。


  走進小亭,隻見桌椅台幾皆由竹製,清新雅致,四麵生風,室僅方丈,光線昏昏,冥然兀坐,萬籟有聲。待月初東山,光臨與水上,後透過紗簾,室始洞然。後麵是個臨水平台,在此把酒言歡,舉杯邀明月,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也未嚐不自得其趣。


  戴天是帶著一副欣賞的姿態走進來的,秦巡旗可就一直悶悶不樂了,一來是這景色他從小見到大早就見怪不怪了,二是出了蓮生這個奸細,哪裏還有什麽心情賞景。虧他還以為收服了個棋子,不曾想竟然差點成了別人的棋子。這倒不是他最擔心的,他什麽不怕,就怕給皇姐置氣。更何況這次給皇姐得個正著?

  羅紅玉進了亭內便兀自找了隻竹椅坐下,並不言語,玉手搭在竹椅扶手上,輕輕撫摸著竹椅被水漆漆過的光滑表麵。秦巡旗卻不敢坐,站在羅紅玉麵前,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秦巡旗沒坐下,戴天自然也不能坐,隻好安分地在秦巡旗身後站定。他很好奇‘秦巡月’有什麽手段,居然能把太子這麽一個怪小孩調教的這麽服帖。現在即使她不出聲,太子還是像承認錯誤一樣,頭低著都可以栽進地裏去了。有時候,沉默比大聲的發脾氣更能夠威懾住人。而她便是利用了這一點。


  大概是效果達到了,羅紅玉緩緩將頭抬起,目光漸漸移向麵前兩人,慢慢地吐出一口氣,“收收你那戾氣的性子,身為一國太子,怎可不去上朝!”


  說得好!戴天暗暗鼓掌,先用沉默壓住對方氣勢,然後再一語中的,可是外交中的常用手段,這個‘秦巡月’還真是有兩下子。


  再看向秦巡旗時,卻發現後者睜大了眼睛,滿是驚疑。但是僅僅一瞬又恢複如常,若不是戴天有意仔細看這麽一場姐弟戲,恐怕不會發現。大概是被自己的偶像唾棄了,有點委屈吧,戴天隻能這樣解釋。


  “魯回與蓮生不可留,”羅紅玉目光遊走,倏爾又落在秦巡旗身上,繼續說道,“還有那個叫蓮香的丫頭,東西都端不好,還是早些打發去別處,做些粗使活計吧。”在這皇宮裏,成為棄子的人下場隻有一個,她哥哥已經放棄她了,那麽送她去做些粗使活計,反而是為她好。


  “雪嬪呢?最近可是盛傳她要成為第二個月妃呢?”


  雪嬪,應該就是那個與蓮生私會的女子吧,聽稱呼,像是皇帝的某個妃子,竟然與侍衛有奸情,嘖嘖,戴天搖搖頭,後宮那點事兒啊。


  “她?會演算些個罷了,哪裏比得上月妃!她的存在隻不過對父皇還是有價值。”不知為什麽,羅紅玉原本淡定的語氣突然變得有些急躁,含著淡淡的輕蔑。


  “哦?”聽她這麽說,秦巡旗像是放下什麽包袱似的,隨即大步走向旁邊的位子,一屁股坐下去,甚至翹起二郎腿。“哼哼,虧魯妃那個老女人也沒能發現。真沒想到蓮生居然跟雪嬪好上,連唯一的妹妹都不要了。至於雪嬪,嗬嗬,在皇宮裏心不在焉,都是一樣的結果。無論是真不在還是假不在。”


  戴天見秦巡旗坐下,便自個兒找了個坐。“那是你們隻把人當棋子。那個丫鬟對吧,她是他妹妹,沒錯,可以用來牽製他,也沒錯。錯就錯在,他們不隻是棋子,他們是人,有血有肉的人。是人就會有感情,感情超越生死的多的去了,隻要有情,就會有幺蛾子。”


  “幺蛾子?”


  “額,我是說意外。”


  從他出聲開始,這對姐弟就抬頭望向他。戴天也不怕,且不說公主有可能是自己的老鄉,就憑她讓他做秦巡旗的老師這一點,就說明她認可了他。


  至於為什麽這姐弟倆談話,讓他一個外人在場,很顯然,是作為收納他的籌碼。知道的越多,風險越大,若是讓別人知道他曾經參與過皇子公主的談話,這還得了。所以這顯然是丟給他的一步試探。


  當然,他也沒打算拒絕。笑話,這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裏,唯一可以依靠的不就是這個老鄉了嗎。就算不是老鄉,人家明著暗著救了自己好幾回,不跟她靠攏跟誰靠?即使這個陣營現在有點薄弱,可是有太子這麽一座大山在啊。秦巡旗就是將來要做皇帝的人,所以這還是一隻績優股。而且能收到羅紅玉向自己投來熱烈的目光,戴天心裏很舒坦。


  卻聽得羅紅玉一旁歎道,“這裏沒有意外。有了‘意外’,才會淪為棋子。”波瀾不驚的語氣,仿佛是在陳述一件事情,這種沉穩與自信,讓人絲毫不懷疑她所說的就是現實。


  戴天一驚,她言下之意,這裏所有的人都是沒有感情沒有主意的棋子嗎?或者有感情有主意的卻還是棋子?有感情有主意卻受製於人?那樣更糟。原本以為她能夠理解自己所說的人人平等的思想,卻沒想到她的心思竟然這麽狠。


  戴天自是知道這些從小工於心計的人,隨隨便便就喜歡拿人當棋子、當工具,尤其是古代這種根據地位等級視人命為草芥的地方。但是並不代表他能夠親眼看著、並且親自參與這一個個陰謀的規劃!

  雖然在現代的時候,他表麵上唯唯諾諾地跟在宣傳部裏混日子。他私下裏也結交些黑道上的大哥小弟。他為了自己那大公無私的老爹可以跑到毒梟大本營裏使壞……但是那些,至少都是正當的,維護正義的。


  戴天隱隱覺得在這古代,完全沒有什麽道理可講,各謀其利,背叛與反背叛,每天都在上演不同的戲碼,究竟為了什麽誰也不知道。他向‘秦巡月’望去,同時現代人,她怎麽不理解自己?這丫難道是古代呆久了,被同化了?

  隻見羅紅玉一手把玩著一隻白玉雪花耳環,另一隻手手輕輕敲打竹製小幾。戴天眨眨眼,目光移向她的耳垂,憑借過人的目力,他看見她小巧白皙的耳朵上,淺淺的有粉肉色的點狀痕跡,很明顯最近沒有戴過耳飾,杏肉重生所致。這裏是古代,難道也流行戴半邊耳環的麽?!

  他看向秦巡旗,那廝卻完全沒有注意。他很平靜地看著羅紅玉用尾指上長長的指甲在幾案上一勾,原來這另有玄機!羅紅玉從暗格中取出一麵小盒,盒子在夜色裏散發出藍瑩瑩的光芒,仿佛細碎的星光,襯著一雙玉手更加白皙晶瑩。


  戴天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過去,卻在同一時間發現另外一道考究的光芒也盯著那隻玉手,隻聽得秦巡旗說,“皇姐你可真漂亮。”


  那隻玉手猛地抖了一下,隨即又趨於平穩,“哼,你皇姐我天生麗質。”雖然是這麽說著,但是戴天明顯地聽出來,她說這話時語氣是有多麽不自然。仿佛嘴角抽搐一般,一聽就知道這是賭氣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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