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難言之隱
秦巡月走得很堅決，可是一個人的背影又怎能不孤寂？離和熒跟走後麵，幾乎趕不上來。就這樣走了好長一段路，直到爬到小朱厭住的那個山洞裏，才隱隱地聽到嚶嚶嚶的哭泣聲。
離循聲趕來，知道秦巡月就躲在那塊石頭的後麵，卻被熒拉住沒有上前。哭泣漸漸化為啜泣，聲音漸漸小了，這才將燒好的水遞給她。
“都說淚水……是減壓的好……辦法，因為所有的……壓力都會隨著淚水淌掉。”秦巡月就著髒兮兮袖子，抹著臉，那張小臉越發的精致了。
“都淌掉了，對不對！”麵對她近乎無理取鬧般的反問，熒伸出一隻手，摸摸她的腦袋。手按在她肩上，原本嬌小的身量比成了小鳥依人，怎麽說，也隻是個十二歲的小姑娘啊。
“傻丫頭。”離哼了一聲，“不管你是什麽身份，我離認定了你這個朋友，就不會背棄你！”
提到身份，秦巡月垂下了眼瞼，心境稍稍平複，抬頭看見他關切的目光，心下驟然一鬆，整個人舒緩了下來。
“談什麽背棄不背棄的，我都習慣了。”
“喂，你是不信我嗎！”離氣急，他好容易鼓起勇氣告白一次，怎麽會有人不領情。
“是啊，我就不信了！”秦巡月也不屈地看向他，淡淡地道，“就算是假的，我也很開心。謝謝你。”
空氣中突然彌漫著莫名的哀傷，“正式介紹一下，我是秦國三公主秦巡月，也是你們口中的地宮之主，獸族前任族長閻婆唯一的徒弟。”
熒神色微動，天下皆知秦國二公主銜地配而誕，故取名“銜月”。為何會變成三公主？這背後一定有故事。
“你真的是……”雖然從剛才銀鵲和玄武的表情已經有八分確定，離還是忍不住問道。
“要不要我把地配拿出來給你們看啊？”
“額，不、不用了。”離趕緊擺手，生怕自己會褻瀆了地配的神聖。
“嗬嗬，其實也沒什麽啦，呶。”秦巡月意念一動，手上就多了一塊灰蓬蓬的佩飾。
“哎，有點眼熟。質地非石非玉，瑪瑙不及其潤，翡翠不及其靈，琥珀琉璃不及其萬一。” 等到玉佩轉過來，“這這這、這不是？”赫大的“嶽”字讓離差點驚掉了眼珠子。
“哈哈，你以為我為什麽追著你們不放？這天下居然有人敢偷我的地配，”刷——秦巡月在他頭上撓了一下，“你膽子不小啊。”
“那不是我，是小白。”
離竭力爭辯，秦巡月卻刷的變了臉色，心口激蕩難言，眼中緩緩滑落兩行清淚，滑到嘴角。本來沒用力的掌風，突然加了三層力，離的臉上一下子多出三條紅痕。
“姑奶奶，下手真狠。那悅來客棧？”離按著臉上的傷口，倒吐一口涼氣。他當然不敢和秦巡月叫板，心裏明白小白一案恐怕有隱情。好在他轉移話題的功夫不差，隻裝作無意。
“那是師傅的產業。”說話的不是秦巡月，而是熒，說罷衝秦巡月跪下。
“喂，現在行禮是不是太晚了啊。”離左右顧盼，說著風涼話，眼前的氣氛著實詭異。以地宮的實力，開一個名滿天下的客棧不足為奇。可是好端端地跪下是要鬧怎樣，唱征服嗎？
“小師娘。”他的目光溫柔而懂得，如明月的清輝一般。卻惹得秦巡月大怒，連身上的毛衣領子似乎都站了起來，眉間卻有著隱晦而淡漠的哀怨。
“哼，誰是你師娘啦！悅來客棧是我的產業，和他沒有半毛錢關係！”
說罷，不管熒跪在那裏，頭也不回地往豐台秘境鑽去。離和熒自然不敢怠慢，開玩笑，就算不為了追秦巡月，也要想想他們兩個不會破陣，總不能進去迷路吧。
“喂，”離咽了口口水，似乎在說一件難以啟齒的秘聞，“你師傅，我記得是那位大人吧。那你喊她師娘……”
熒幾不可聞地點了點頭。
“哎呦，我不知道，我什麽都沒聽見……”離已經震驚得無以複加，加快腳步，以期追上前方輕靈的小身影。
熒落在最後，久久不能言。
當年蒼龍大人的愛徒賭氣出走，蒼龍大人一度消沉不振。所以水族各勢力才想過再送一個年紀相仿孩子，博得那位大人的移情。
那可是蒼龍大人啊。若說四大神獸是獸族仰望的存在，那麽位列四神獸之首蒼龍大人就是金字塔的塔尖。他歎息一聲整個光玄大陸都要震上一震！
可是送去的適齡女孩，沒有一個不是哭著回來的，她們甚至連半點威壓都承受不住。好吧，水族的計策是有用的，蒼龍大人不再消沉，轉而的是憤怒！
最後輪到了他。
他至今還記得，第一次來到地宮。那是一座水晶城堡，朔風朧月清明，不墮人間半點汙泥，真真如夢似幻。
一個男人緩緩地走向他，首先印入眼簾的是水色柔亮的發絲，發絲上的光澤比月亮的華光更美，比星空的光芒更幽，無法言喻地動人，發絲一直拖到腳底。
他穿著一身藍袍，袍子十分輕盈，彷佛沒有重量，袍子上的花紋十分複雜美麗，但這袍子穿在他身上，隻是體現了他的美。
他的手指瑩潤有光，十分地有力，但是卻別具美感。這一切都隻是鋪墊，隻要看到他的臉，就能忘記一切，隻餘下歎息。可惜，他戴著銀色的麵具，根本看不到真容。
什麽哄好大人，順從大人，家族的囑咐他一個字也不記得，隻聽那個男人說，他說，就你了。然後他便留了下來。
蒼龍大人對他很嚴格，很多要求幾乎是無法完成的。每到這個時候，他都會歎息一聲，“你不是她。”
那樣寂寥，讓人忍不住心疼。
熒時常想，那個讓蒼龍大人讚不絕口的愛徒，天賦究竟都彪悍？
更讓他難受的是，他永遠隻是一個替身。這個事實，從他來到地宮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了，不是嗎？
後來，他終於忍不住向蒼龍大人問起，得到的卻是一個令人震驚的答案。
“她，會是你的師娘。”
難怪……原來他們之間的感情，早已超過了師徒。
然而不能言說的又豈是這麽一點，他竟和自己的師傅戀上同一個人。
走出一線天，陽光淡淡的從葉子縫裏透進來，鋪在他的臉上，薄薄的似一層輕薄的琉璃紗，軟而輕綿。